青鸾记-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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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燃起火堆，将一只水囊口塞处横切开，穿上昨日抽出的熊筋，到洞外给水囊里装满了雪，回来在火堆上支起木架，挂上水囊，将雪水融了，再烧开。那水囊是用珍贵的夷山牦牛皮所制，不怕火烧。。　　　
冥月又将冥羽贴身的长裤扒下，留下底裤，将长裤割成一尺宽的几根长条，那裤料正是坚韧而柔滑的玉锦，用来包裹伤口正合适。冥月安慰着自己，反正以后主人会一直裹在熊皮里，不穿裤子也没有关系。。　　　
将匕首擦拭干净，在火上烤了。给冥羽喂服了护心丹和玉蓉丹，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露出那处伤口。冥神屏息，慢慢将伤口割开，还要再深一些，冥月快要掉下泪来了，手上却坚定无比。用力割下去，看到箭头上的倒钩了，慢慢拨开那里鲜红的血肉，将箭头取出来。还好，另一个箭头也在同一个地方，冥月一气儿取了出来。。
冥月呼出一口气，快速将旁边发青的皮肉割去，将金创药倒进去。鲜血很快便凝住了，冥月将锦带盖在伤口处，在冥羽身上又捆上几圈，绑结实了。再细细地将她全身上下擦洗干净，周身的伤痕都涂上药，再将她塞入温暖的熊皮里。。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最严重的就是被熊瞎子扫中的地方了。冥月给自己周身也上了一遍金创药，清凉中透出一股淡香的味道，冥月想起初进木兰居那晚，冥羽就是那样温柔地给自己上药的，鼻头一酸，眼泪险些又落了下来。。
主人，我带你去天云山吧！天云山的医术天下无双，只要到了那里，你就有救了，你就能和我说话了。冥月看着冥羽舒展的眉头、挺直的鼻翼、冰白的唇瓣，情难自禁，倾身吻了上去。

第五十六章　天云山　昨日取出的熊胆色泽金黄，亮如琥珀，味道先苦后甜，竟是难得一遇的“金胆”。冥月在齿间嚼碎了合水哺给冥羽，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既然都能喂的下去，又有心跳，那么总有一日她会恢复正常的呼吸，她会醒来看看她的小月儿。。
火架上的肉汤也烧好了，冥月忍住膻腥味，给冥羽又喂了一些，自己也吃了块粗实的熊肉，浑身上下暖呵呵的。其他的熊肉切成小块，用熊筋穿成串，挂在洞口风干。。　　
冥月又将一根熊骨用匕首削尖，再打磨光滑，和熊筋一起当作针线，将那张熊皮改做成两件皮裘，给冥羽和自己穿上。。　　　
就这样准备了两日，再次清理了一遍所剩之物。长剑在冥羽破冰之后就丢失了，匕首倒是十分好用。手头上的药品也用了一部分，所幸剩余不少，应该足够支撑到天云山吧？犀角佩好好地贴在她的胸口，银票、火折子收好，一只水囊装满水，另一只被当作锅子的也收在身上，熊肉挂满腰身、前胸，挂不上的只好留下，身后背上冥羽，一身臃肿的冥月离开了山洞，向着山外走去。
穿山越林，徒步跋涉，这次倒没遇上什么凶禽猛兽。（作者云：都冬眠着哪！）又行了约摸两日光景，翻过了几座山头，一个小小的村落出现在眼前。炊烟袅袅，狗吠声声，拄着一根竹杖的冥月热泪盈眶，终于看到人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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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山村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冥月投宿在一户曾姓村民家中。曾家有一个妻主，三个夫郎，两个女童，没有老人。豪迈魁梧的曾家主初见两人模样，可是吓了一大跳，又听她们是青鸾口音，倒也没怎么在意。虽然这几年青鸾国和白凤国关系不睦，可是毕竟两国近百年没打过仗了，相互来往做买卖的、移居的大有人在。。
冥月说自己和姐姐是来白凤国投亲的，在山中迷了路，包袱也丢了，姐姐打死熊瞎子后自己也昏迷了过去。曾家主信了他的话，嘱咐几个夫郎伺候了饭食，腾出两个孩子的房间给他们住，还烧了热水，让他们沐浴。。　　　
冥月送给曾家主一张十两的银票，答谢他们的款待，另外还想换些旧衣裳。（黑熊皮裘里面几乎是空的。）。　
惠丰银庄的票子在各国之间都是通用的，曾家主常常出山买办，有些见识，自是喜出望外，没想到竟能从收留的这两个外乡人身上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十两银票可够他们全家一两年的开支了。这两人虽然此时落魄，那一个还不知是死是活，但是言谈不俗，出手阔绰，必是好人家出身。而且她姐姐能打死熊瞎子，她孤身一人背着姐姐在深山老林里穿行，功夫也不会差到哪去，这两人决不可小觑。
曾家主欢欣之余也是有所忌惮的，故此连连道谢，直呼遇到贵人了。那两个孩子也十分喜欢冥月，跑前跑后围着他转，抢着给他看自己的泥偶、弹丸、竹蜻蜓。。
冥月从小生长在城市里，从未与山里人打过交道，只觉他们热情淳朴，和稚亲切，很快便与他们热络起来。。　
“大姐，你可知天云山在哪里？”。
“天云山？没听说过，天灵山倒是知道，那可是我们白凤国最大的山脉了，而且离此处很近啊！你一直向南走，只须一个月的脚程便可到达了。”。
冥月暗忖，曾家主并非江湖中人，没听说过也是情有可原，还是到其他地方再打听打听吧！
“那么，离此处最近的城镇在哪里呢？我想找个郎中为姐姐看病。”。
“诺，看见那个山沟没有？”曾家主指指远处一条蜿蜒曲折树木却十分稀少的山沟，“过了山沟，再翻一个山头，就能看见官道了。在官道上朝南走，两日之后就能到我们白凤国的颍州城了，我每个月攒下的山货都是拿到那里去卖的。”。
“多谢大姐指点，这对熊掌我们拿着也不方便，如果不嫌弃，留给你们可好？”
热情淳朴的曾家主又得如此意外之财，乐得合不拢嘴，心下更是忐忑，连声道谢，“这怎么使得，妹子你也太客气了，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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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之后，曾家主拿来了两身棉袄棉裤，灰扑扑的粗麻布，九成新。冥羽那身还好说，只是腰身松垮一些，冥月那身衣裳就长大了许多。冥月知道这必是主人家过年新作的，还没穿过多久，有些过意不去，却也不便推拒，道了谢后，连夜改改凑合着穿了。。
翌日清晨，黑熊皮裘套在了外面，带上曾家硬塞的几个苞谷面窝头和剩余的熊肉，再次背上冥羽，被曾家主和两个女童送出门。冥月白日观影，夜晚观星，一路向着南方而行，踏上了寻找天云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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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气喘吁吁的冥月赶到了颍州城，找了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住下，招呼小二姐寻来城里最好的郎中给冥羽诊脉。。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让老朽来看一个死人？”那个郎中看了看冥羽的脸色便气急败坏地在客栈厢房里大声叫道。。　　　
“大夫，我姐姐没死，真的没死，求您再仔细看看，求求您了！您看，她的胸口还是热的，她还有心跳。”冥月揪着郎中的衣袖苦苦挽留，眼圈都急红了。。
郎中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如此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再看看。”
郎中坐下，搭上冥羽右腕，听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次没有急于走开，伸手放在冥羽胸前冥神又诊了一会儿，啧啧奇道：“小姑娘说的是，真是奇怪，老朽问诊三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症状。明明摸不到脉息，也没有鼻息，为何还会有心跳？”。
郎中又示意冥月将冥羽左臂露出来给她看。整条胳膊都是乌紫色，从肩部到左胸颜色渐淡。
郎中忖道：“必是有什么灵药或是点穴手法截住了毒性，护住了心脉。”
冥月连连点头。。　
郎中回过神，冲着冥月拱了拱手，惭愧地道：“这种毒十分罕见，恕老朽无能，瞧不出来。”
冥月也无法，只得付了诊金，将郎中送出客栈。。　　
回房之前，冥月又找来小二，询问天云山的位置。。
客栈不愧是三教九流聚散之地，那小二见多识广，竟然听说过关于天云山的事。
“天云山啊！你可算问对人了，就在天灵山里面呀！只因天灵山足足占据了半个锦州，极其广大，山中终年浓雾弥漫，谁要是想进去啊，就只能在山外来回打转，没法进到里面去，老人们说那是鬼打墙。”。　　　
果然是天灵山！可能里面有厉害的阵法，冥月在心中暗叹。。
“所以就连江湖人也找不到天云山在哪里，以为那是传说，其实天云山前掌门和我们白凤国皇室还是姻亲呢！”。　
喝，这可是个惊人的消息！。
小二见冥月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得意地笑了，“没想到吧？”。　　
冥月老实地点点头。。
小二更增得色，“这可是皇家秘辛耶！话说二十五年前，我白凤先帝最宠爱的十五皇子出外游玩，正遇周家庄的长公子比武招亲。那十五皇子也是少年心性，在宫中曾经学过功夫，便跃跃欲试，竟然装扮成女子上台打擂。而天云山一直与周家庄有些交情，当时才登掌门之位的孙玦琳也受邀前往，有意求娶周公子为正君，正巧就碰上与十五皇子对擂。那二人初次见面，十分对眼，在擂台上孙掌门始终礼让，结果不分胜负。于是两人称姐道妹，竟抛下周家跑去喝酒。后来嘛，十五皇子自是芳心暗许，竟不遵礼法，将孙掌门灌醉，成就一夜雨露之情。第二日，十五皇子留下血书，飘然离去，只道自己原是男儿家，被孙掌门酒醉之后给强了，无颜回家面对亲人，要投河自尽。孙掌门乃女中豪杰，从未做过如此败德之事，自是跑遍附近有水域的地方，到处寻找十五皇子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孙掌门终于在芬河岸边找到了十五皇子，女情郎意自不必说。最后，两人相约私奔，十五皇子便随着孙掌门回了天云山，有情人终成眷属。十年前，今上继位，十五皇子方回到皇宫里禀明了与孙掌门的姻缘。木已成舟，孩子都有三四个了，何况是从小就疼爱的幼弟，今上自是默许了此事。”
店小二说得口沫飞溅，神采飞扬。冥月听得咋舌不已，这十五皇子当真是惊世骇俗、胆大妄为之人！哎呀！照这么说，十五皇子不就是主人的师爹吗？自己怎可如此非议？。　　
冥月赶紧按捺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向小二道了谢，打发下赏钱。。
午后，冥月上街找到车马行，买了辆结实稳当的马车，又去买了被褥衣裳、药品干粮。看看不差什么了，便赶着马车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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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冥羽从浴桶里小心地抱出来，擦干水渍，上好药，背上的伤口包扎妥当，再喂服了丹药。冥月给主人盖上暖和的被子，自己也窝了进去，两只手上上下下揉搓着主人僵硬的四肢。心口还有轻微的颤动，冥月放下心来。。　　　
冥月心痛地看着主人安详的面容，回想着她清醒时偶尔淡淡的微笑、凝眉思索的表情、爱怜的眼神、如火般热烈的怀抱、教武功时的严厉苛责、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勇猛、破冰后释然地阖眸……冥月心酸难当，胸口一抽一抽地痛，不禁紧紧抱住她光滑冰凉的身躯，心头默默地淌血。
主人啊，月儿离你如此近，你感觉到了没有？你不想要我了吗？月儿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啊……
冥月在棉被中贴着冥羽的脸颊，呜呜地哭了起来。苦涩的眼泪顺流到她的嘴里，流到了颈子上，打湿了两人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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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城门甫开，冥月头戴斗笠，驾着马车，得得出了颍州城，沿着官道一路向南。每隔一个时辰，冥月都会停下马车进去看看，给主人掩掩被角、补点水或者粥食。夜晚要么歇在城镇村庄里，要么停在偏僻幽静的树林子里。。
平日不爱说话的冥月这些日子出奇的话多，每晚都会偎着冥羽，一边为她按揉手脚，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木兰居的琐事，说着对穆公子的仰慕、对灵侧君的惊艳、与絮儿曾经在宫中的小打小闹、冥羽不知道的百里公子的糗事、以及对凝霜身世的叹惋。冥月每夜都是在自言自语中心力交瘁地沉入梦乡。。　
就这样一连赶了十多天的路，马车终于来到了天灵山脚下。举目望去，但见眼前山势雄浑，高耸云表，层峦叠嶂起伏绵延，宛若数条翔龙相互追逐，蜿蜒交缠，肆意遨游着直入九天而去。皑皑白雪笼盖其上，苍松翠柏点缀其间，山中怪石嶙峋，烟云缭绕，隐约可见远处奇峰林立，挺拔峻秀，在冬日光影的映照下越发地空灵辽远，如同幻境一般，果然是座仙山。。　　
冥月毫不犹豫地背上冥羽，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弃车而行。攀越了一道陡峭的山崖，越过一条狭长沟壑，冥月一路做下记号，察看天色，躅行在崇山峻岭之间。。　　
忽闻山中响起轻快活泼的稚嫩童谣，比黄鹂鸟的啼音更加明媚。冥月心中欢喜，脚步加快，向着歌声的方向行去。那歌声虚无缥缈，忽远忽近，有时出现在东面，不消一刻却又出现在南面。
冥月追了一会儿便觉不对，有些沮丧，停下来歇口气，高声喊道：“有没有人啊？”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
空谷回音一遍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