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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天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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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地坐在马上冷冷望着他们。赵月气愤难平,左手一翻,扯出独门兵器金刚盘丝,就要去勒段子堇的脖子。

    一只手伸过来,无力地带住他腕子,赵月回头,长歌睁开眼,气息微弱地说,“别伤他,他中了蛊毒,受人控制。”

    赵月抬头注目,借着昏暗的日光,段子堇眉心处果然有一条诡异黑线存在。那黑线微微颤动,似有生命一般。他猛地转头,怨恨地看向秦王。只见元玮面带冷笑,站在几步之外,戚舻和同行的其他七名手下则呈半圆型,将他护在当中。

    “小玮,你做的好戏!”赵长歌缓缓地说。

    “哼!”元玮怒道,“我是小人,你就是君子啦?!明明晓得这里头有阴谋,却装做不知,任由我带你进伏击圈,难道还会存了好心善念不成?你道我不知吗,你身边另一个小厮又去了哪里?若不是我机警,今日要死的只怕就是我了!”他为人敏锐多智,察觉到长歌神情有异,立刻出言试探。赵长歌淡淡一句“何事?”叫他听出了端倪,对方话语中带着平日里不曾有过的冷漠与决绝。元玮心狠手辣,自然也时刻提防着别人用计害他。于是假意维护长歌,赢得他的信任后,再将他骗到此处绝境。

    至于段子堇,乃是他精心伏下的杀招。当初他奉旨去江西放粮赈灾时,便向赵长歌要来此人同往。一路上,在他饮食中暗下蛊药,令他在不知不觉中中毒受自己的控制。这句“天崩地裂”便是他定下的密语,段子堇只要一听到这四个字,身上蛊毒就会发作,方才出手一击,几乎当场要了赵长歌性命。

    “这‘牵情’需连续十几日天天要药,才能让蛊虫在寄主体内存活下来。要想完全控制住寄主神智,饲主还要再花一番工夫,才能将引发蛊毒的密语深植到对方脑海里。小玮,你江西之行前向我借子堇时,已打好了这个主意,对吧?”赵长歌扶胸喘息着说话。元玮老早就在他最亲近的人身上打主意,定下如此歹毒恶计,比这当胸一剑更叫他疼痛难当。

    山下隐约传来强硬清脆的马蹄声,似有无数铁骑滚滚涌来。“鹰愁涧上的铁索桥已被我命人斩断,身后便是一万禁军精锐。长歌,你已无处可逃了,投降吧!念在多年情分上,我会求父皇留你一条性命的。”元玮知道他的本事,今日为求一役毕功,事事都留下了后手暗招。龙牙湾伏击不成,便启动了备用计划。

    “你就这么想要我死!”赵长歌说完,示意赵月将自己放在地上,他伤重无力站起,便倚在一块大石上。手指微曲,无声无息地弹出几根金针,封住段子堇身体四肢的穴道后,对赵月下令,“你带子堇先走,到预定地点汇合。”

    “不要!”赵月急叫道。赵长歌身体冰凉,一直不绝的剧烈咳嗽,嘴角又流出汩汩黑血,他精通医理,知道他伤重不妥,命已在旦夕,怎肯不顾而去。

    “爷还没死,阿月你就要造反了不成?走!”赵长歌气息虽微弱,但言语间仍有不可抗拒的霸气威严。赵月无奈,只得流泪抱起段子堇,飞身上树,顿足而去。

    元玮看着也不阻拦,只一挥手,他身后七人立时齐齐上前,将赵长歌团团包围。这七人先前一直跟在元玮身后,裹着大氅风帽,又始终垂目低头,一副佣仆厮养的模样。此时褪去了长衣,露出一身劲装来,身体有如渊停岳峙,俨然是江湖高手的作派。

    元玮笑道:“这七位是我从川西请来的最顶尖高手,放到那里都是一流的,长歌可要亲自验货?”

    赵长歌沉着脸,慢条斯理地说:“小玮,我再教你最后一件事吧!千万不要低估你的敌人!所以,下次你要是再有机会对付我,要记得,七个一流高手远远不够,即使我已重伤将死。”
第三十一章
    暮色中,元玮面容似有些僵硬,他强笑道:“试了再说吧!”得到命令,那七人立刻展开行动。一式的黑衣、黑裤、黑头巾,甚至连面孔也映得有些黝黑。他们似乎很擅长联手合击,仿佛心灵相通,动一发而牵全体。七人一字排开了,冷然凝视着半躺在地上的赵长歌,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丁点生气,就象是自幽冥中飘来的七个鬼魅。

    “幽泉七鬼!”赵长歌微微皱眉。这七鬼乃同门师兄弟,名声不佳,为练邪门武功,竟剥活人心肝制药服用,想不到居然会被元玮招徕。他伤势极重,就像一只充盈的气囊,突然破了洞,泄了气,整个人都是软塌塌的。胸前背后的伤口却好似被大火烧过一般,烤炙得他全身滚烫,双睛发红,嘘嘘的喘息。四肢用不上劲,也站不起来,若不是强提一口真元护住心脉凝聚不散,只怕眼前已是一片朦胧,神智晕沉失去知觉了。

    “幽泉七鬼”却不是什么谦方君子,自然也不会顾忌道义公正,脚下踏着梅花步,抽出自家惯用的兵器剜心蛇刺,打算联手对付只剩半条性命的赵长歌。元玮见他倚靠在大石上,面白如纸,模样狼狈。强敌环伺下,却始终没有站起来,猜到对方已是有心无力。于是柔声说道:“长歌,你流了这么多血,又何必硬挺着,认输吧,我一定保你不死。”

    “哼!”

    “你不信我?”元玮一脸纯良无害,依然叫人真假难辩。

    “我信!”赵长歌嗤笑,懒洋洋地回他,“因为我现在还死不得。若我死了,谁为你节制边关大军,赵家世代经营,攒下的看家班底人人眼馋,你想要收为己用,自然还得着落在我身上,哪里舍得叫我就这样死了?!”

    元玮闻言脸色顿时全黑了,再不多话,对“幽泉七鬼”狠狠一挥手,那七人立刻再踏上几步收紧包围圈,结七星阵困住对方。赵长歌眼睛瞧着秦王,心中一片冰凉,你我终还是抗不过命运摆布。他自知事到如今谁也没有退路了,不想死便惟有尽力一拼,于是脸上再次浮起笑容,温言道:“小玮,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出手吧?”

    话音未落,蓦然尖啸如泣。双手凝成鹰爪状,在手臂的急速抖振中,仿佛有七个人同时出招,分袭“幽泉七鬼”的头顶咽喉要害。呼啸的狂飚有如龙卷风似地绕体而起,片片如刃的爪影朝四面八方飞旋展舞,又快又急。这一爪之威,令天地都变了颜色,山林间顿时阴风阵阵,如鬼王临世,人界万物凄哀悲鸣!

    赵长歌突兀而急厉的发难,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重伤待毙的他竟然说打就打,而且毫无征兆,绝不容情,出手第一招便是这般的狠辣异常!“幽泉七鬼”淬然一惊之下,不敢硬接,连忙后退躲避。他七人本首尾相顾,攻守兼顾,进退自如,被赵长歌这一记打得手忙脚乱,阵型便露出了一丝空隙。

    赵长歌谈笑间忽施冷箭,求的就是这一点空隙。一条灰影如鹰隼似地淬掠而过,双手手臂暴展,十指猛然插向一人胸口,用力一分,只听见喀嚓嚓,那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竟被他活生生撕成两半,鲜血内脏花花绿绿流了一地。赵长歌狂笑着,顺势一挥,那人尸身应声而出,分别击向另外两鬼。

    饶是“幽泉七鬼”向来歹毒,视人命如草荐儿戏,也不曾经历过如此惨烈血腥的场面,况被他当作武器扔过来的是自己同门手足的半片尸体,顿时又有两人慌乱中闪避不及被砸翻在地,同样筋骨断折而死。赵长歌似神魔附体,散发出令人窒息死亡味道,口中狂笑不绝,转而袭击剩下的四鬼。他身比迅雷,十指有如锐器破空,带着鬼神夜哭般的呼啸声。这一招诡秘狠辣,触目惊心,正是他那出身苗疆的母亲传下的独门秘技——裂神爪。这门武功与中原技艺大不相同,借由骨骼发力,精粹在于速度与招式匪夷所思,内力强弱倒还是其次。否则他重伤之下,经脉闭塞,勉强靠化血行功激发出最后一点潜能,想要施展其他武功来克敌制胜却已是力有不足。借助天蚕金丝手套的无坚不摧,这一爪之威,近鬼通神,当真是遇佛杀佛,遇魔诛魔了。

    元玮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赵长歌,被惊得手足瘫软,口不能言。一直护在他身旁的戚舻见状连忙抽出长剑想绕到长歌身后偷袭一下。赵长歌十指箕张,快如鬼魅地插向“幽泉七鬼”中的老大。那人武功比同门师弟要高出一筹,眼见势危不能自救,干脆一横心一闭眼,不躲不档,全力将手中剜心蛇刺对准对方腹部掷过去。这时,戚舻的剑也到了。他的宝剑淬有剧毒,蓝汪汪的光华来得实在太快,赵长歌踢飞蛇刺,一招活劈了那大鬼后,已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瞬息,只见他双目暴瞪,摹地吐气开声,这声音,就象一双巨灵掌用力挤压盛满了水的皮囊,自口中,猛地一股猩红浑圆的血箭喷射而出。戚舻的长剑就似碰上了一柄铁锤,“嗡”然一颤荡开三尺,那股劲力不绝,又把他整个人都击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赵长歌嘴角滴血,狂笑如泣。“幽泉七鬼”只剩其三,更无力抵挡,在他暴戾狠毒的裂神爪之下,不过片刻都已伏尸在地。山崖上血流遍地,尸体碎块与内脏散落在四周,让人几疑身在幽冥,抑或是血池地狱。

    元玮惊骇莫名,浑身喋血的赵长歌修罗一般立在他面前,那双活活撕碎了“幽泉七鬼”的双手竟然片尘不染,洁白如故,只是已紧扣在他那脆弱不堪的咽喉之上。元玮整个人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气恼。他深恨自己百般谋划,等到了这人面前却依旧不堪一击,简直成了笑话。从小到大,自己再怎样努力都及不上他,这人仿佛就是上天为了惩戒他那人所不容的野心而诞下来的,叫他处处自惭形秽。他心里愤恨,咬牙道:“你动手吧!”

    戚舻大惊,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赵长歌用脚尖踢过来的一颗小石子再次击倒。长歌冷冷道:“我留你一条性命,只因为你是‘牵情’的饲主,还因为你也姓戚。我欠你戚家一条性命,今日已还了。”戚舻满脸汗珠混着泥污滴落,双眼布满血丝,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怒瞪赵长歌。

    “谁要你容情!”元玮嘶声大喊,“杀了我!杀了我们!与其接受施舍,我还不如去死!”

    赵长歌眼中的怒火阴沉凄烈地跳着,忽然十指一紧,狠狠扼住了他的脖子。元玮顿感呼吸困难,喉骨咯咯作响。他眼里满是怒意戾气,不肯示弱地直视着对方。十年看顾,十年挣扎,十年缘分,十年惘然,其情已逝,相思成灰。长歌心头酸楚,手劲不由慢慢加重。元玮眼前金星直冒,一阵一阵发黑,意识慢慢模糊。就当他以为必死之时,忽然喉头一松,大量新鲜空气涌入,忍不住大力咳嗽起来。

    赵长歌冷眼看着他。他方才只要再加一点力气,这个无情无义的人便会彻底消失,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来扰乱他心思,叫他又痛又恨。可到了最后一刻,他竟然有种刀锋入肉似的痛快感,只需这简单的一扼,元玮便就此解脱,他却还要继续在滚滚红尘中挣扎煎熬,如此一想,反倒觉得便宜了他。他曾怜他护他爱他,可惜十年一觉如梦,最后竟走到如此田地,时也,命也?不行!不可以就这样放手!小玮,你既心高气傲,便去试一试独自沉浮的滋味吧!

    于是紧紧贴着对方的后背,将嘴唇凑到了他的耳畔,温柔的说道:“小玮,回去后记得仔细去瞧瞧那张琴,我在里头给你留了东西,事关你生死存亡,切记!切记!”

    元玮一脸震惊,不过迅速恢复冷静,不服输地用力瞪着对方。赵长歌心意已决,也不生气,有些眷恋地抚摩了几下。放手轻笑道:“你叫我不必容情,这最后一回,我就顺了你的意吧!”

    他们恶斗了许久,山下传来的马蹄声,已越来越近。方才一番争斗,赵长歌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咬牙撕下两片袖子,在自己胸前紧紧扎好,果断上马,向鹰愁涧方向奔去。元玮虽知道赵长歌对他钟情已深,但推己及人,总以为情爱再甜再美,总比不上自己的性命权势要紧。更想不到自己绝情到这样地步,对方仍舍不得伤他,反而在原地愣住了。待见赵长歌上马飞驰,脑子来不及思考,已惊叫出声,“做什么?铁索桥已断,你过不去的!”

    赵长歌回身长笑,“你这人没有心的,又何必理我死活!”断崖已近,他说完不再理睬对方,只低头不住催喝坐骑。身后有喊杀声传来,元玮回头看去,只见朵朵枪尖映日,寒锋逼人,禁军光鲜的甲胄耀得人两眼出泪。赵长歌更不犹豫,狠狠一打马,那名驹照夜狮子白剧痛之下,陡然加速到了极限!放开四蹄,急奔而前,到得深涧边上,长嘶一声,使劲纵跃,直窜了过去。风声锐响,眼前景物在飞快消失,生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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