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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天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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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没有多远,即见清凉河水,碧绿如带,蜿蜒东流。沿河有一座矮岗,岗上满眼郁绿簇密的杂树蔓草,只有一条黄土小径,延伸向上,直入一片青翠掩映中。站在岸边,轻碎的橹桨声,便由河面上传来,又有清风习习,爽宜沁心。此时日头渐渐偏西落下,几点水禽,忽高忽低;两只野艇,欲棹还停。烟柳画桥,飞檐照晚,都似名家淡墨,绵远寥廓,的确是一个幽美恬静的好地方。

    “我们去坐船。”赵长歌拉了重峰就走。向附近渔家借得小船一艘后,便弃马放舟,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难得悠闲半日,长歌浅浅一笑,说道:“今晚不回去了行吗?”他眼角飞翘,眼帘半合,长长睫毛下衬着一点红蕊,显出万般风情妩媚,线条分明的薄唇轻抿,却藏着男儿傲骨英气。重峰不觉看得痴了。两人互相凝望着,在对方瞳孔中寻找自己的身影。想是鱼儿跃水,一声轻碎的水花,惊醒一双沉迷于世外的人心。赫然回神,相视而笑,这一瞬,几溯太古,不知人间为何世了。

    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两人衣衫半褪,刹那间便是金风玉露相逢。“小峰,小峰~~~~”赵长歌一边吻着他一边喃喃唤他的名字,之后温热双唇下移,在对方胸前轻轻吹了口气。重峰忍不住颤栗起来,两片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已沾染□的双眸里渐渐露出些许期待之色。他散开了长发,自己将身子伏下,这厢里海棠花开,云破月来,少年美丽纯洁之躯已完全袒露。

    赵长歌只觉全身血液沸腾,忍不住将自己缓缓推进了他身子里。重峰忍着痛楚,转头把脸贴近长歌厮磨,在他耳边急切地道:“不要抛下我!就是死也不要分开!”这语气与其说是在请求对方允诺,倒不如说是誓言,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斩钉截铁,没有留下半分余地。

    长歌微微心酸,知道瞒他不过,就轻叹道:“傻孩子,以前还罢了,现在你已当了西越皇帝,难道还要跟我到处乱跑不成?你说过我们连死都不分开,又何惧天涯!”

    重峰的脖颈上流下一颗颗汗珠,沿着他雪白背脊,渐渐滑下。长歌忍不住用嘴唇追逐起它们,一路蔓延,在双丘处不断盘桓,留恋忘返。重峰不禁“啊”了一声,大口喘气,半天才又断断续续地说,“你哄我!你~你不想让我去冒险~啊~~欺我不知嘛!啊~啊~~你在哪里~我~我就在~~啊~哪里。皇位算什么,你赶不走~啊~~啊~~~赶不走我的~啊~~~”

    “小峰,你~~”长歌俯身在他颈中乱咬乱啃。重峰痛得吸气,却也是一阵欢喜。赵长歌慧眼看人,一颗透彻冷心,若不是因为他而意乱,断不会这般粗暴失控。他笑起来了,用力夹紧双腿说:“长歌要学人做小狗吗?”

    赵长歌突遭暗算,差点就缴械投降,等缓过劲来,立刻肆意掠夺,以雪前耻。重峰到底不如他惯历风月,被侍弄得颠倒不已,再不能言。赵长歌恼他戏弄,又爱他情真,动作渐渐狂乱。炽热的气流在两具相连的身体里席卷交窜,像是快要融化一般的麻酥感叫人情迷,复又贪恋。

    入夜,两岸迷离的灯火倒映在河水里,轻轻摇曳,渐渐与月色融成一处。小小船儿颠簸不止,天地杳然间,有如浮萍随波,好在船上两人此刻所需不过是个能容纳他们的地方。船舱虽小,尽也够了,于是水动,船动,人动,舱外夜风徐来,吹拂得河面暖意绵绵。

    激荡消退后,两人侧卧在一起。赵长歌搂住重峰,伸手去把玩他的长发,头发果然又黑又粗又硬,一如那死心眼的主人。想到这里忽又觉自己颇为无聊,小峰的性子一向如此,何必去看他头发才知。于是索性直言,“我二叔这些年在西越各处已建成了七个田庄,都蓄养了庄丁,少则三五百,多则上千人。

    “这么多?”重峰微微一惊。赵家的人果然个个厉害,行事沉稳,手段老辣至极。

    赵长歌拿起一缕头发,放在唇上轻吻,唉!真硬啊!不过那上面带着浴后皂角的新鲜气味,十分适意。忽然意识到,原来小峰来见他之时,已特意在宫中洗过了澡。这孩子,想念便想念了吧,却总是腼腆不肯说出来。他继续又说:“这些个人是二叔一手栽培的,如今正当壮年,可堪重用了。皇宫太大,我又调派了几个人过去,但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只有这几人实在太少。内廷侍卫、羽林军和近卫军,神都内三大军事力量。人数虽多,却未必个个归心,短期内,你也无法如臂使指。我和二叔商量过了,求他从手下中挑出五千人来,暂时拨给你用,先替换掉禁宫中的侍卫。至于羽林军,他们这次多亏小姨的解药才死里逃生,你再多花些心思笼络,应该就会誓死效忠。近卫军这边只好先放一放了,待日后再慢慢选派出合适的人来掌管。好在两位统领都是你父皇的心腹,你既受命于先皇,他们多少会留点情面。小峰,我走后,你自己一切小心。”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赵长歌知道他不乐意,只好又哄,“小峰,你不能离开西越,这里是你的国家,有仰仗你的万民。南魏地大人稠,我如不想赤地千里一路杀过去,就得靠你和萧拓两人牵制对方兵力。到时候你只需陈兵边界,不必开战就算帮了我大忙了。”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重峰却知道长歌是怕他一国之君的身份曝露,以致南魏方面会把矛头指向他,挟他做人质以胁迫西越臣服。他哼了一声,依旧不理。这人,撒个谎都要挑花前月下,难道以为他的身子软服了,脑袋也软服了不成,谁会信这些鬼话!重峰有些生气,翻了个身,直视赵长歌说:“我,一定要去!”

    他话说得坚决不要紧,动作却嫌太大了些。小船中能有多少地方,况两人此刻正肉坦相对,挤在一处。赵长歌避无可避,正好被他蹭到要命的地方。忍不住皱眉道:“别闹。”

    重峰却误解其意,用力搂住他腰,怒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嘛!咱们说好了要生死与共,你敢撇下我,我就一个人跑去刺杀南魏皇帝。”

    “不是,我~~~”赵长歌见他越逼越近,两人身体不断挤蹭,忍得更加辛苦了。可怜那人尤不自知,抢白道:“还说不是!我倒要看看你~~~”话说一半,终于发觉不对劲了。重峰虽不解风月,到底不是傻子,再抬头看看似笑非笑的长歌,顿时明白大事不好。刚想干笑几声,寻隙脱身,那人的四肢忽然就紧紧缠绕了上来。赵长歌笑得阴险,“小峰真是好体力,这个问题嘛~~~~若是待会你尚有力气说话,咱们再议也不迟啊!”

    哎呦!一声大叫几乎惊起水边宿鸟。于是人动,船动,水动,舱外夜风吹得比方才更暖了。
第四十六章
    蜀地多峻岭。眼前这一座山势巍峨挺拔,景色清幽,苍岩壁立古木参天,石泉飞瀑禽鸟相亲。乳白色的云雾飘荡在山峦间,好似一层层薄纱,尽心庇护着那些游戏于寂静山林中的水妖精怪。如此仙境,世俗之人若得久居,怕是也可得道飞升了。半山腰有一座庄园,占地极大,把整个媚眼湖都包在里头。主人雅趣,在红墙绿瓦之间,种下翠柳摇曳,又见松柏生姿,更有幽径穿插于砌绿堆红的繁茂之中。在这偌大的院子里,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山石小景,俱见匠心,一色的清丽雅致,恰好到处。

    盈盈湖水因似情人眼波而得名。湖边修了一栋江南风格的小巧建筑,四面栏杆通透,类似敞轩,中间镂雕隔门后却是暖阁,真正冬暖夏凉。沿湖伸出去一个平台,映入眼帘的恰好是山水依恋,风物精华的所在。主人爱惜,亲笔题了四字——粹绿小筑。此时“粹绿小筑”里正有两人对坐,其中一个锦袍男子似按捺不住性子了,站起身说话,“三哥,你好歹给句话呀!”

    另一位,月白色素袍,用同色发巾裹住了长发,专心看琴谱,竟是不理不睬。那人急得跺脚,又说,“我的好三哥,你也是姓元的,难道真忍心看着江山易主,宗庙蒙难吗?你不念在我大老远跑来的分上,总要替病中的父皇想想吧!三哥!”

    看书之人闻言抬头,正是出京就蕃的信王元璎。他垂了一下眼帘,又抬起,睫毛很长且密,眼中的神情看不太清,只听他淡淡地道:“太子不该来找我的,兄弟中就数我对这些事情最是无能。”他的神色并不严峻,但声音里天生带着几分疏离,轻轻一句话便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元瑾苦笑道:“不求你,难道叫我去求不懂事的老幺吗?兄弟九人,一多半不在了,除却你,我还能找谁帮忙。赵家来势汹汹,这么大个烂摊子,我哪里有回天的本事。”

    西越夺嗣之战闹得太大,南魏这边终究还是得到了密报。令他们震惊万分的是,不但赵长歌没死,连赵家三杰中最难缠的老二都好好的。由此推断,那个一回乡就亡故的老王爷赵广胜,只怕也一样尚在人世。此事棘手,又涉及皇家体面,无人敢上报病重的绍帝,只得交由代理朝政的元瑾处置。元瑾自然很清楚赵氏满门的厉害,亲自带人马不停蹄的去了赵家老宅。赵姓是当地望族,合族上下千余人,等他们赶到之时却已一个不剩。追问负责监视赵家老宅的县官和数名暗桩,这些人也都一头雾水,回禀说:“昨夜大宅里还做堂会呢,人山人海的,今天早上起来不见管厨房的赵宝出来买菜,小的们正在疑惑,哪里想到一夜之间,人一个都不见了,怕是闹大仙了吧。”

    元瑾气得破口大骂蠢材,差点拔剑砍杀了这些酒囊饭袋。为求安心,一咬牙带人连夜发掘武威王的陵墓,果然只有空棺一具,里头留书一封,八个大字:王道不存,适彼乐土。元瑾当时就浑身凉透,如入冰窖。赵家显然早有准备,破局在即,这下他们的乐子可大了。与赵氏多年忍辱负重,苦心经营相比,元氏皇族却父子兄弟自相残杀,受此连累,当年的社稷柱石,如今老的老,死的死,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元瑾万般无奈之下,想起了信王,不远万里来求他三哥出面斡旋,能为朝廷多争得些时日喘息也是好的。

    元璎起身离座,慢慢走到栏杆前,望向远处。世事真是如同这山间白云一般,去来无迹,卷舒无定。他略带讽刺地说:“皇帝自有神膺天命,你急什么。”

    元瑾被他气得不轻,几乎当场发作,可一想到赵长歌的凌厉手段,顿时又失了锐气。自己实在不愿与他放对抗衡,只好强忍怒火,委屈着又求道:“长歌待你不同于我们,若你去说服他,也许尚有还转的余地。只要他肯回头,我去求父皇既往不咎,再大加封赏他赵氏满门。父皇以前纵然有些过错,但为人臣子,到底还是应该谨守本份的。”

    “过错?本份?”元璎双眉一挑说,“好轻巧的一句话。一身血债,你以为长歌会答应吗?刚毅戾深,刻削少恩,君不君,故臣不臣!昨日之因,今日方得此恶果,又能怪谁!”

    “你!你好大的胆子!”元瑾气急败坏,怒喝道,“你这般维护他,就不怕父皇降罪,世人耻笑嘛?”

    “尽其在我,不求谅解,是非自有人心!”元璎一笑作答,脸上神采奕奕,两道漆黑长眉仿佛能振翅而飞一般。

    元瑾自知无望,带着满腔恼怒拂袖而去。元璎也不介意,坐下继续看谱抚琴,“乐莫乐兮心相知,喜莫喜兮旧相识~~”这支古曲真好,长歌最钟爱七弦素琴,若是见到了,一定也会心喜不已吧。他信手拨弄琴弦,将自家一番心思都托付给了山间白云和路过此处的飞鸿野雀。

    赵长歌此刻正在雁门关与周游杨飞二人商议大事。虽说绍帝不仁,杀害忠良,但一顶“君要臣死”的大帽扣下来,赵家很难名正言顺,要聚众起事,除了兵马粮草,还须一个翻天的理由作为号召。此事甚难,大家议了良久都没能拿出像样的说法,长歌索性散会早早安歇。第二天一大早,跟段子堇两个出关去与萧拓见面。子堇身体恢复后,就照赵长歌吩咐,跑到边关来找周杨二将。他一直内疚自己刺伤长歌,近来整个人变得沉默少言,不再与人赌博嬉闹,经常独自躲起来喝闷酒。赵长歌劝解了他几次,这心病一时确实难医,也就只好作罢。他这次秘密潜入南魏,只是为起事做些准备,又与重峰约期半年,这才说服了对方安心留在西越做皇帝。

    此时,节令刚过酷夏,关外天凉气爽,红叶满山,碧草尤青,说不尽的初秋好风光。有牧人在旷野中高唱,“雁歌未断草连天哎~~~秋风好似一条鞭,抽得牛羊归家去,月下有女俏无边诶~~~”四周草长鹰飞,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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