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名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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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突了小姐了。”
阿伊揉着脚，目光落在那月白缎的衣袂下摆，边缘处滚绣着流云飞彩和精巧的鳞纹，阿伊精通女红，这衣袂做工之精细，甚至用到了一针一线上。
鳞纹……在大明王朝下，除非皇室，谁能够敢穿鳞纹呢。
她抬起头，仰视着那个男子，他站在闹市街头，却清逸脱俗、俊美儒雅，一袭雪白长袍勾勒得身材颀长而挺拔，斜飞入鬓的眉，深邃明澈的眼，似氤氲着雾霭的寒潭，似碎冰潋滟的春水，静水流深，如墨般隽永。
目光清浅，淡笑若素。
阿伊禁不住绯红了脸，低了头，嘴角牵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靥。
已经是初秋了，百花残谢，清晨的阳光氤氲在她娇艳的面颊上，阿伊的睫毛微微颤抖，好像一只蝴蝶眷恋着最后一片花瓣。
“我是黄翰林家的七女，现在扭伤了，麻烦公子送我回府吧。”说着，阿伊伸出一只青葱玉手。


第十一章　萧郎
更新时间2012818　10：32：23　　字数：2035

　他便牵了过来。
阿伊忽然放心了，柔柔的目光漾过去，似水般缱绻。
以他的身份，父亲是不会再惊怪了。其他的？她不敢奢望。阿伊回头，深深看了母亲一眼。妍姜点点头，福了一福：“劳烦公子了。”也不多言，扭身便走。
女儿既然愿意让他送回府邸，那么她就不用多问了。她也不愿意到黄府看着别人眉高眼低的。
车内极尽奢靡，绫罗靠枕，梨花木小几，小几上还备了许多食盒。那男子看阿伊看着食盒，就取了来，用牙筷夹了水晶虾饺给阿伊。阿伊有些惧怕地盯着他。
他被阿伊的小模样逗乐了：“你不愿意吃么？我看你好像饿了。”
阿伊明白了，他只是拿她当做一个女孩儿看待，并不是一个女子。
她也的确应是个女孩儿。
他一口口喂着阿伊，阿伊就一口口吃掉，不再羞赧。
“你说你是黄翰林家的女儿？”
阿伊吃着虾饺，点点头，示意再要一个。
她从没有从一个男子里得到如此的宠溺。她想起来了苏媚儿，那个妖娆可人的女子，每次夫君看她的眼神时总是不一样的，那是可以溺死人的眼神，而转向她时，却好像看着一段雕刻。
她美则美矣，却是死物。
原来一个女子，是可以从男子眼中得到如此爱意，想到这里，她的口中逸出轻烟一叹。
“你是黄翰林家的女儿，怎么会和一个小媳妇在街上玩。”他又问道。
“那不是小媳妇，那是我的生母。”阿伊迎上了他的目光，她忽然觉得，和这样一个男人说谎隐瞒，就是一种犯罪了。
“哦？”眸中流露出些许好奇，但是他并不惊讶。
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我……我还想吃。”
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想看他怜惜地喂自己而已。
他再次拿起牙筷，夹了一枚虾饺，风雅如墨、淡然若云。
“你叫什么名字。”阿伊痴痴说。
“小姐可以称呼小生萧白。”
“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阿伊含娇带糯地念着这句诗。
“你可懂得诗句中的意思？”
阿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烁如星：“阿伊不懂得的，听姐姐们念过。萧公子可是诗中那个萧郎么？”
若是阿伊是个成年女子，萧白定然要以为她是在公然调戏他了。而此时，他只是把手放在她的发上，须臾，他淡淡笑了：“那个萧郎，是我不能攀附的。”
阿伊低下头，衔走了他筷子上的虾饺。
他回过神来：“你还小，不懂这些。”
阿伊垂眸莞尔，静静玩着衣袖。
转眼，到了黄府。阿伊不愿下车，盯着萧白静静看着，仿佛要把他刻进她的眸子里：“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对么？”
“如小姐所愿。”
“我叫阿伊，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将来阿伊，是要做萧郎的妻子的。”她甜糯却认真地告诉他。
他蓦地抬头。阿伊回身扶着车子跳下马车：“我腿脚受伤，你也不来送我一送，见见我的父亲么？”
他本来只想送她到府门，听她这样说，从善如流的下车，车夫愣了：“王……”话说到一半就被他风轻云淡地打断了。
阿伊装作不察，进了府门，萧白跟在身后。
父亲穿了官袍恭迎萧白，同时也对阿伊吹胡子瞪眼。阿伊随了下人下去后，就不再知道萧白和父亲说了什么了。她安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便被叫进了父亲的书房。
“知错了么？”父亲一拍书案。
“阿伊知错。”阿伊头也不抬。
“跪下！”
阿伊应声跪地。
黄子澄让阿伊跪在那里，却一句话也不说，自己出去了。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一点点流淌过去。她小小的身子骨有些颤抖，脊背挺得笔直。
阿伊明白，这就和父亲教人读圣贤书一样，其中意思并不详解，只让学生们一遍遍读，死读，死记了，然后再慢慢参悟。父亲是让阿伊自己明白。
这般阵仗，老太太太太早都惊动了，他父女二人置气，也没人想管。只那几个婢仆，眼巴巴等着七小姐出来。七小姐这么好端端回来了，众人议论纷纷。烟烟呢？七小姐不是去看她娘么，怎么跟个翩翩公子回来了？一时间府里流言蜚语，蜚短流长。
老爷下午的时候下了封口令，甚至连夫人也开始说，谁在提那个公子，立刻打上三四十板子，撵出府去。夫人的狠辣手腕，谁不怕。连那哭个不停管厨子的烟烟的老娘，也不敢多言了。
阿伊跪了一天，到了晚间时分，才有个小厮过来说老太太传晚饭了。一个丫鬟来牵引着阿伊穿过东西穿堂把她领到后院。阿伊来了后太太才设了桌椅。老太太太太先坐了，几个姐妹也依次告了座，她最小，不敢逾越了，就跟着上面几个姐姐学着告座然后坐了下来。第一次和黄府的家人一起用饭，她少不得紧张。屋子里丫鬟仆人也不说话，几个姐姐也不吱声，她只低着头吃自己的那份。吃完了后，每人用一杯茶漱口，阿伊也跟着学了来。老太太单点了她留下来。几个姐姐告了退下去了。
“阿伊，这一路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来，过来跟你老祖宗仔细讲讲。”
阿伊还是往日驯顺的样子，只一双长睫，盈盈颤抖、宛若惊蝶。她伸出纤手，走到老太太身边，小小的身子紧紧偎着她。
“阿伊……阿伊和烟烟妹妹一起坐马车找娘亲去，然后马车就驾到了西区耍猴的地方，烟烟妹妹吵闹着要看耍猴子，车把式就抱着烟烟看猴子去了。然后我坐在车上等不及，就自己走了……”阿伊揉着衣角，低下头。
“是车把式把烟烟妹妹抱走了？你家不是在南郊？怎么跑到西郊了？”老夫人沉着脸，“阿伊不要说谎哄你老祖宗。”
“阿伊哪敢唬老祖宗呢，就是开到西郊了，想来西郊好玩的地方多，是那车把式想带我们姐妹两个去玩的。”
老夫人鹰一样犀利的双眼盯向了夫人。


第十二章　求情
更新时间2012819　23：39：24　　字数：2281

　夫人被那目光盯的一个激灵，拊掌道：“诶哟，西郊哪里是好玩的地方多！是人贩子多才是吧！菩萨保佑，真是吓死人了，那车把式是夏婆子的找来的，怎么这么不可靠。老祖宗，媳妇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啊。那烟烟还是夏婆子的外甥女呢！人就这么拐走了，哪里还寻得来！只能庆幸不是七儿出事情！”
夫人说着，眼圈都红了，看着阿伊，阿伊也吓得面如土色：“老祖宗，老祖宗，烟烟妹妹可是被人卖了？阿伊还以为他们去看耍猴吃糖葫芦不带阿伊呢！”
念叨这么两句，阿伊竟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老夫人心头堵着一口气，心说这媳妇越来越胆大了。当初若不是她家权势显赫，她怎么会容许自己儿子纳一个这样泼辣狠毒的媳妇回来。罢了罢了，她就只做不见好了。
“阿伊，都是许了人家的人了，再不要说这些没规矩的话，那只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你好歹也是我们黄府的骨血，不要乱姐姐妹妹的叫，你正经姐姐在屋子坐着呢。”
阿伊听了这番不轻不重的话，知道老太太是不愿意深究了，仍扯了老太太袖子往老太太怀里钻着哭。阿伊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哭得样子十分可爱。老太太看着也很怜惜，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
夫人看着气得火气冲得嗓子眼干疼，面上仍然笑着。告了安出了门后就一耳瓜子扇在了夏婆子的脸上：“你这寻得什么人牙子，小姐丫鬟都分不清楚！”
夏婆子也又气又悔，照着自己脸上开始扇自己耳光，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夫人，夫人，我家里人已经寻回管事的那个牙婆了，她说烟烟当天就出手卖到了红楼，我们找红楼的老鸨说，可老鸨看着烟烟清秀，硬是不放人，说要出五十两银子才能成，我这做一年工银子才不过十五二十两，平时又要吃用，哪里攒得下那么些钱财啊。”
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夏婆子咕哝，把一腔子火气全撒在了夏婆子身上：“那怎么着？我把你们祖上的卖身契退回你们你们自己再去别家找分工？现在哭穷，平时赌钱吃酒的钱怎么有了？不过十几两还惦记着主子的钱？真以为我病了瞎了管不住你们了是吧？”
一番数落，夫人扶了丫鬟摆着石榴裙就走了，留下夏婆子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阿伊一路喊着烟烟的名字哭哭啼啼地回了房。把房门掩上，任谁叫门也不开。屋子外的奴仆丫头都以为小姐伤心睡着了。
阿伊躺在榻上，微微开着木格子窗，窗外飘来一阵阵桂花香味，十分好闻，她双目微阖。
原本她的愿望只是让母亲和自己过上无忧的日子，嫁一个人，无关风月。而现在，她忽然有了新的愿望。
她要入宫，她想见萧郎。
依着上辈子的记忆，父亲再便一直是位举世闻名的鸿儒，深受皇太孙敬仰，皇太孙即位称帝后，更是礼遇有加。
而三姐姐玉钗，是要在一月后选秀进宫，做皇太孙妃子的。
她唯一能做的，仅仅是讨好了玉钗姐姐，将来她入宫后能够时时刻刻想起自己，把自己带入宫内，说不定，还可与萧郎一见。
她绞着帕子，难道就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
想要出嫁的风光，便一定要老夫人看中自己，
前路艰难啊，阿伊，她对自己说。能名声显赫，父亲暂且不提，老夫人一定会在自己身上留个心，而不是再把自己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在玉钗的培养上。
过了会儿，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间有粲然光辉流转。
门外春嫂忽然轻轻唤着小姐，阿伊慌张在花盆里点了些水在脸上，揉红了眼睛，哭哭哀哀地到了门边，才开门，阿伊就扑进了春嫂怀里：“春妈妈，烟烟……烟烟她……老祖宗说烟烟给人卖了去了……”
春嫂不提倒好，一提眼圈都红了。她们一家子的也没瞒着，把事情原原本本告了她。她知道烟烟是替了阿伊卖了的。她倒没有气恨到阿伊头上，她只怨恨夫人，当初是夫人让找来的车把式，现在人丢了，夫人又不管不问，她真的恨，恨极了，又恨又无助。
“烟烟她被卖到了红楼，老鸨说要有五十两银子才肯放人，寻常老百姓一年还没有个十几两钱，哪里赎人去，春妈妈的卖身契都不够。
阿伊看着春妈妈的表情，约莫猜到了点，就好心提醒道：“春妈妈，烟烟不是玉莲的亲妹妹么，玉莲姐姐在父亲那里很得宠的，应该会有些闲钱吧。”
提起玉莲，春妈妈轻微的“哼！”了一声。
阿伊牵着春妈妈手，把她牵进了房里。钱，她哪里有钱，但是她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能把烟烟要回来，这府上一多半的婢仆，以后便都会照顾着自己了。
“春妈妈，我房里就一个丫头，就是烟烟了，春妈妈也看见了，烟烟同我，那可是真比我那几个嫡亲庶出的姐妹还亲。以后来旁的丫头伺候，我阿伊是不喜欢的，老祖宗和夫人那里，要是想起来要给我置个丫鬟时，你可千万回了去。我这边儿房永远给烟烟留着。钱不够，春妈妈，我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儿家，那里有钱，首饰夫人管得严，房中器具也不能做主拿去当了。我只能想着法子臭着时机了和老祖宗提提，老祖宗菩萨心肠，兴许可以应允下来。”
春嫂愣愣盯着阿伊，半晌才说：“这法子可行么？”
“可行不可行，也就只能试试了。这是阿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阿伊定定看着春嫂。
春嫂感激道：“难为七小姐了。七小姐要是能够搭救出烟烟小姐，春妈妈并着烟烟爹娘都会报答七小姐的恩德的。”
阿伊点头答应了下来。
窗外桂花越来越香气浓郁了，快到中秋了，再过几日，就是她十四岁生辰了。
连着几日，屋子里一直都是空荡荡阿伊一个人，阿伊找准了机会，赶工出了几副璎珞，其中一副绣的是嫦娥，想着八月十五的时候送给老太太，到时再替烟烟求上一求。老太太看到这么好的绣工，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春嫂也依着她交代的，夫人要往这里派丫鬟时，就说七小姐哭求着只要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