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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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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弹射座椅?”将军补充道。
其余的人都盯着地面。
“将军同志,”阿克肖诺夫尽可能地柔和地说,“在‘联盟一号’上没有装弹射座椅。您自己批准的设计方案,将军同志。”
将军咒骂起来,其他人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尚达林紧紧抓住阿克肖诺夫的上臂,岁数小些的后者痛得直皱眉。
“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支持。”尚达林说。
阿克肖诺夫使劲挣脱了。
总理从讲稿上抬起头来,在又找到地方之前有点结巴。“你的名字将会千秋万代地召唤我们伟大社会主义国家的优秀人才创造新的丰功伟绩。”
接着传来诺维科夫的声音,声音好像是一个人刚从长长的昏睡中惊醒,从扩音器中刺耳地传了出来。
“什么胡说八道?该死!该死!拜克努尔!拜克努尔!我是‘联盟一号’。帮帮我,拜克努尔!”
总理坐在那里,张着嘴呆住了。尚达林猛地把阿克肖诺夫推到一边,打开耳机开关。“我是拜克努尔,‘联盟一号’。请讲明白你的意思,‘联盟一号’”
“讲明白?讲明白!呸呸呸!”
静电声。
“你还不明白吗?你们必须做些什么。我不想死。听到了吗,拜克努尔?我不想死!”
又一阵很强的静电声吞没了他下面的声音,可阿克肖诺夫和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样,听出了它们的节奏;在老总的葬礼上,他自己也曾经这样控制不住地哭泣过。
宇航员的绝望好像猛地抽走了尚达林身上的活力。他身子向前一歪,像棵树一样倒下去,双手砰地砸在桌面上,斜趴在那里,发起呆来。
将军的手颤抖着关上了总理的麦克风。“或许在这种情况下——”他开始说道。
“是的,当然,”总理飞快地收拾起他的讲稿和公文包。他笨手笨脚地站起来,把转椅都碰倒了。
卫兵们还在盯着扩音器,没有注意到总理被将军拉出了门外。
尚达林颓然靠在控制台上。诺维科夫还在啜泣。几十张脸望着尚达林。几个人已是满脸泪水。
阿克肖诺夫受不了了。
“说点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让他放心。告诉他我们有一个计划。”
他摇着尚达林,一次,两次。接着打了他一巴掌,狠狠的清脆的一巴掌,可尚达林还是无动于衷。
“我……我不能……我不……”尚达林的声音可怖而又含糊不清。
飞行指挥叫道:“看在老天的份上,跟他说话吧!”
阿克肖诺夫大步跨到总理的麦克风前,打开开关,说道:“诺维科夫。诺维科夫。想想老总吧。”
静电声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声音。“……什么……?”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老总,诺维科夫。老总会怎么做?”
“……老总……”
“我是阿克肖诺夫。你还记得我吗,啊?你的颠倒的工程师朋友?你驾驶着飞船把我送入轨道,诺维科夫,又把我安全地送回到地面上,而我一路都在抱怨——你做到了,诺维科夫。我们做到了。你和我还有医生,还有老总。你记得吗?”
“记得……记得,同志……我记得的。”
“听我说,诺维科夫。我们有一个计划,我相信老总会赞成这个计划的。但是首先,我想给你读一样东西。你记得我带到太空中去的那张便条吗?临发射前老总给我的那张便条?你当时说我应该等到合适的时间再读给你听。噢,我现在带着那张便条呢,诺维科夫。从那以后它一直在我的口袋里装着。现在让我把它打开……便条上是这么说的,诺维科夫。上面说的是,‘我的朋友,我对设计宇宙飞船很在行,是因为我了解宇航员们的感受。我也曾经孤独,害怕,远离家园,被寒冷包围着。很快你也会知道这是个什么滋味了。可我挺过来了,我的朋友,你也会的,我们还要继续一块儿设计出了不起的东西来。签名,老总。’你明白吗,诺维科夫?老总完全了解你的感受。”
长时间的沉默。阿克肖诺夫看着闪动的小点靠近了非洲。一名负责人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材料递到他的鼻子底下轻声说:“马上就第十九圈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阿克肖诺夫挥挥手让他走了。
宇航员说话了:“老总已经……死了。”
“你真的相信吗,诺维科夫?你真的哪怕是有一会儿相信过他死了吗?”
静电声,接着诺维科夫缓慢地、庄重地回答道:“不,同志。不,我不相信。”
阿克肖诺夫坐到地上时还拽着麦克风。他已经看不到地图了,只看到老总的脸,在黑暗中在加加林的门外笑着。他冲着左右两旁递给他计算结果还有纸巾的人微微笑了笑。“现在仔细听我说。下面是我们要做的……”
“联盟一号”从大气层中冲了下来,翻滚着,翻滚着,像个在山上滑雪的男孩子,滑到半山腰时滑雪板脱落了,它的毫无用处的降落伞像根缠结的绳子似的拖在后面。
事情过去多年以后,据某个美国情报官员报告,宇航员在最后的无线电通话中说的话如下:你们导航错了,你们导航错了,你们不明白吗。
美国情报官员错了,事实上,来自宇航员的最后信息只有短短三个字:
是老总
有些听过录音的人不相信,说不是这几个字。
但是宇航员们——他们相信。
十二、拜克努尔发射场。1997年8月22日
“棒极了!”
“太好了!”
“干得好,‘和平号’!”
欢呼声、掌声、叫声回荡在控制室里。人们拥抱,接吻,使劲擂着彼此的后背。
一名身材娇小的短头发妇女——是柳德米拉吗?不是,柳德米拉去布拉格度过假后,现在右耳上炫耀地戴着五六个耳环,斜着上去,就像笔记本里画的螺旋形——总之是其中一个,让笨蛋阿特科夫猛地举了起来,那个笨蛋连怎么用计算尺都不会。他们的亲吻声甚至在一片嘈杂声中仍旧清晰可闻,接着阿特科夫把她递给了下一个,是谢列布罗夫?还是沙塔洛夫?总之是新来的里面的一个。她也吻了他,还像个孩子似的尖叫着。
阿克肖诺夫看着,什么都没说。工程师们应该听到些好消息,应该释放一下,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他们的热情。就一会儿。
阿克肖诺夫独自站在房间里面最高的台阶上,双手扣在背后。他僵硬地站在那儿,头稍稍歪着。他的左手肘边就是竖立着的“和平号”巨大的模型,它的核心舱也稍稍歪着,比正确的位置稍微偏了几度。
正式的“和平号”地面指挥中心设在莫斯科郊外,当然,是在以老总的名字命名的发射基地里。但是整个俄罗斯太空计划自从6月25日的碰撞事件①以来都处于红色警戒状态——尤其是在拜克努尔,地球的这个目前惟一一个空间站设计和建成的地方。
【① 1997年6月25日,一艘补给飞船在执行人工对接程序时,与一个遥感模块相撞.造成“和平号”内舱起火,气压降低。】
屏幕上,三个机组人员——索洛维约夫、维诺格拉多夫,还有美国人迈克——俯身在他们面前的仪器上。图像有点模糊,但显然他们正在像美国宇航局的那些大猩猩那样地笑着。美国人迈克边做怪相边举起两个大拇指,好像正在受刑似的。这些表情都是为了上电视才做出来的。当然机组人员也有理由高兴。
阿克肖诺夫看看表。还有几秒钟。
“已经确定,莫斯科,”索洛维约夫说,他的声音由于静电干扰而时断时续,“所有电路都运转正常。新舱口很成功。再说一遍,很成功。所有电力都已重新恢复。”
控制室里响起了又一轮欢呼声和尖叫声。阿克肖诺夫嚅动着嘴唇数着。八秒。五秒。三秒。
托卢布科大步跨上台阶向他走来,头上戴着装有麦克风的耳机,冲他微笑着,她美丽的脸上那浓密的眉毛好像连成了一条黑黑的粗线。
他对她点点头,然后拍起了手,一下,两下,结结实实的声音。他本来要拍第三下的,但整个屋子已经安静了下来。
“先生们女士们,”他大声喊道,“请各就各位吧。”他很不屑当众讲话那一套。现在他那尖尖的发颤的声音不放大都已经够让人难堪的了。可是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大家急急忙忙地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去。日常的嘁喳声又恢复了。聚会结束了。
有时他们忘记了,阿克肖诺夫在这里的作用纯粹是情感上的,纯粹是礼仪性的。有时阿克肖诺大自己也忘记了这一点。就算他只不过扬起一边的眉毛,他的同事们总是吓得跳起来。原因何在?他永远也弄不明白,不明白,哪怕他活到两百岁,帮着建成二十五个飘扬着世界上所有的国旗的空间站,也还是弄不明白。
“莫斯科方面想让您说两句话。”托卢布科说。
阿克肖诺夫大为惊异地拿起耳机戴上,刚刚在欢庆的时候匆匆摘下才只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托卢布科。她点点头,用嘴形告诉他:“接通了。”
“‘和平号’上的同志们,我是阿克肖诺夫,”他说。他看见了,当他说“同志”的时候托卢布科皱了皱眉,但他不可能把自己已为时不多的生命都花在阻止托卢布科皱眉上,是吧? “你们做得很好。你们创造了历史,同志们。”怎么他们看上去那么模糊?是他眼睛的问题,托卢布科告诉过他。这就意味着自己身体的又一个部位正在衰竭。“我们在下面的人也必须创造我们自己的历史,如果要使这个空间站重新恢复全部功能的话。请作好准备。阿克肖诺夫通话完毕。”
这么麻烦干什么?他缺少老总那样的口才,向来缺乏。他忽然觉得很疲倦,摘掉了耳机。
托卢布科向她的助手迈尔基斯点点头,助手也点点头,开始急促地向莫斯科方面提起了建议,建议的内容都在提词板上,还不停地有人悄悄地往上面放纸。
阿克肖诺夫放下耳机,却放得离桌边太近。他飞快地伸出手去接,但是没有接住。那小小的塑料箍形物摔在地上。肩膀一阵剧痛,他又用力过度了。
托卢布科提起裙子,蹲下身去捡起耳机,在他旁边站起身来,再一次提醒他她的个头比他还高。她碰碰他的胳膊。
“叶夫根尼?”她轻声说,“您怎么了?”
“我很好。”他说。他知道自己的话不能让人信服。他靠在一把椅子上,“我是铁打的,亲爱的。”他朝模型点了点头,“要垮的是‘和平号’。担心担心她吧。”
“‘和平号’电力恢复了。现在该你了。去睡觉,叶夫根尼。休息休息。明天等我们遇上麻烦的时候,再精神饱满地回来。”她的笑容是一个年纪大些的妇女的笑容,洞察一切,他很熟悉这种笑容,“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不会把什么都修好的,我向你保证。”
她一边说,一边一手搂着他的肩膀,轻轻地把他推向出口处。阿克肖诺夫由着她。他不喜欢让人指手画脚,不管是以多么温和的方式,可是他却给了托卢布科很多自由。他知道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充分利用了这个优势。那又怎么样呢?年轻人已经占优势了。
“我想最迟不过明天,佐治亚人就要来了。”他们走近门口时托卢布科接着说道,“为了迎接他们,你应该精神点。穿上你另外那件衬衣。”
“去他的佐治亚人。”阿克肖诺夫说。他停下脚步,托卢布科刚超过他,又赶快回来,“别跟我提佐治亚人。要不是佐治亚人非要我们出个天价才肯把自动导航系统卖给我们,莫斯科就不会让我们手动为货运飞船导航了。我们差不多把空间站撞得出了轨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向屏幕上的人挥了挥手,“应该让佐治亚人到上面去趟深水。”他踉跄了一下,哼道,“佐治亚人!”
托卢布科微笑着。他脸红了。
“这些你以前早听过了,”他咕哝道,“为什么不打断我?”
她捏了捏他的胳膊,“你曾经告诉过我,‘打断别人的人什么都学不到。’”
“我告诉过你很多东西,”他说,“你不必听的。”
卫兵打开门等着。他看上去吓坏了——是害怕老的这位呢,还是害怕年轻的女人,阿克肖诺夫不知道。也许他担心今年夏天自从碰撞事件以来发生在“和平号”上的所有的事件都要归咎于他。在屋子最里面的那个卫兵,就是他!是他干的!这种恐惧在苏联,或者是在叶利钦时代的俄国,都不是没来由的。
“托卢布科,”迈尔基斯叫道,“过来看看这些数据,好吗?”
“马上就去。”她喊道,“晚安,叶夫根尼’。”
他踌躇着,她推了他一把,动作那么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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