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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夫人神算-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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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骑在树枝上,抓着头顶上的枝条用力地摇,极力吸引他的注意。

“阿、阿瑶……”他艰难地唤道,“你,你先下来。”

女娃娃偏头望望他,又朝府里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枝慢慢攀爬。

树枝很粗,有两个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粗,她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惊动屋里的人。

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住了,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快了一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攀上高墙,顾不得可能会冒犯那户人家,胳膊支着墙壁灵巧地一跃,将那位女娃娃直接抱了下来。

双脚踩到地面上的一瞬间,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门上,心里一阵后怕。

女娃娃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如同先前做过很多次的一样,轻轻唤了一声长恭。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轻的“啪”。

“咦,长、长恭我不是故意的唔唔——”

她狼狈笑着在他怀里躲闪,但依然被他按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两下。

略施惩戒之后,他才皱眉望着怀里的女娃娃,低声责备道:“你眼下才多大?攀到那样高的树枝上,万一摔下来可怎生是好?”他的眉头拧了起来,眼里也有些责备之意。

女娃娃轻轻嗳了一声,垂下头,糯糯地道:“我错了。”

软软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在他的心弦上轻轻拨了一下。

但很快地,刚刚那种担忧与懊悔之意便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他抱着女娃娃来到一处石阶上,低低责备道:“要是我不在这里,你预备如何收场?”

她糯糯地答道:“我、我还可以爬下去嘛。”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轻微的“啪”。

她被高肃按在怀里,一连打了十几下,发出轻微的呜咽声。高肃倏然停住了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问道:“可是下手重了?”他有些懊恼。现在她身子缩水了,他便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了一个小孩子。她实在是太小了,整个儿被他抱在怀里,还不到他的半个身子大。

她伸出一根嫩嫩的手指头,轻轻戳戳他的肩膀:“坏蛋。”

高肃含含糊糊地应了,但依然皱着眉:“下回莫要再这样了。”

她蔫蔫地哦了一声,乖乖地趴在高肃怀里,轻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装束……”她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高肃的装束,又摸摸他束发的玉簪,轻声道,“你知道这里非同寻常了,对么?”

☆、75|54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语气十分肯定。

高肃沉默半晌,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他刚刚已经打听清楚,这座宅邸是韩家的主屋,那阿瑶多半便是韩将军的家人。韩将军经略西北已久,阿瑶耳濡目染之下,所知不会比他更少。

他一下下地抚着她的头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重文抑武的太平盛世……

她偏头看了他片刻,忽然伸出一根稚嫩的手指头,轻轻抚平了他的眉际。这个动作她已做过许多次了,此时做起来甚是熟练。他回过神来,正待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宅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女子的尖叫声,隐隐带着一丝恐惧。

“哎呀。”她轻轻一拍脑门,苦恼道,“我忘了,刚刚我是偷溜出来的——”

高肃眉毛一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抱着她迅速离开了小巷子。他离开不过一瞬,便有小厮匆匆忙忙地打开了后门,探出脑袋来左右张望,又倏地缩了回去,里面传出嘟嘟哝哝的声音:

“睡迷糊了罢?小娘子还不到四岁,哪里能自个儿出巷子?……”

罪魁祸首抱着他的女娃娃,蹲在巷子边上听了一会儿,忽然问怀里的娃娃:“你待要如何回去?我将你原路送回可好?”那位乳娘找不到小主人,定会急坏了。

女娃娃眨巴眨巴眼睛,伸臂搂住他的脖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绕过这条街,将我送到正门去,只当我是自个儿不听话偷溜出来了。院子里有守卫,你这般贸然跳下去,明日那场科考,便要作废了。”

刚刚她便认出来了,高肃身上穿着的,是举子们通用的长衫。

要是高肃被府里的护卫们发现了,那明日可洗不清嫌疑了。护卫们可是认死理的,他一露面,必定会被当成拐跑府上小娘子的坏人,押送官府。

高肃微微沉吟片刻,没有听云瑶的话,反倒猫着腰上前两步,悄无声息地推开另一道角门,将她轻轻地放了回去。她现在只有三四岁大,小小的,很轻,如同一个易碎的白瓷花瓶,轻轻搁在门里,谁都没有发现。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高肃才冲她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阖上门缝,离开了小巷子。

云瑶目瞪口呆。

——————————

她坐在地上,仰着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槐树。

韩府的围墙边上总共栽了六棵大树,每一棵都郁郁葱葱,枝条延伸到了墙外。刚才他将她递还回来的时候,巧妙地将她塞到了一棵树的树根下。

她侧头望着高高的墙,还有自己刚刚爬上去的那棵银杏树,忍不住呆了呆。

很显然,高肃带她离开的时候,看清了府里每一棵树栽种的位置。

他的观察力,也未免太好了一些罢。

而且——

云瑶瞅瞅自己身后的角门,再瞅瞅三十米外的另一道角门,还有守在门后的小厮,有些头疼地想,他是怎么知道这扇门后没有小厮的?连她这个正儿八经的韩府姑娘都不知道啊!……

她自然没有留意到,刚刚在乳娘惊叫时,只有另一道角门被小厮打开了。

因此这道角门后的小厮,多半是不在的。

高肃不但是观察力了得,而且他猜测推断的能力,也……

院子忽然又传出了一声尖叫。不过这回却是喜悦的尖叫。乳娘显然已经发现了她,一面唤着她的乳名,一面往这边跑,咚咚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很是清晰。

她一本正经地坐在树根下,没动。

“小祖宗诶。”乳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枝叶,将她从深褐色的树根旁边抱了起来,表情依然有些后怕,“不过是歇了一场午觉,怎就跑到这儿来了?蒹葭、葳蕤,你们两个过来,将娘子抱回去好好看着。”

蒹葭、葳蕤,是云瑶贴身服侍的两个大丫鬟。

两个穿着鹅黄色罗裙的丫鬟脆脆地哎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从乳娘手里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来,如同对待一只易碎的白瓷花瓶。她一动不动地任由她们抱,慢慢地伸出一根稚嫩的手指,对准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具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孱弱一些。

丫鬟们将她抱回了屋子,一个拿着果干哄她,另一个继续做针线。她在一个丫鬟怀里挣扎片刻,跳到地面上,撒开两条小短腿,一头扎到床上去了,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这小祖宗……”乳娘望着床上熟睡的小主人,愁眉苦脸。

两位丫鬟抿嘴笑笑,继续做她们的针线活儿。

————————

一道淡淡的影子穿过白墙,慢悠悠地飘到了大街上。

许是本体年纪太过幼小的缘故,影子还有点儿不稳定,不得已凝聚成了小小的一团,慢悠悠地朝前面飘去。灿烂的阳光布满了整个街道,将原本就暗淡的影子,照得一片朦胧。

影子飘了一会儿,蹦蹦跳跳地追上了一位半大少年。

少年手里持着一卷白纸,低着头慢慢地走。他前面还有几位年轻的书生,俱与他穿着一样的长衫,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柳三变的新词。据说这位可是花间的雅客,全汴梁的秦。楼楚。馆都为他敞开,堪称一代传奇。说着说着,他们忽然回头望了少年一眼,呲了呲雪白的呀。

少年神情依然是淡淡的,仿佛不为所动。

小小的影子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身体一僵,但是却没有回头,依然跟在那些书生们身后,慢慢地往回走。

影子跟着他飘回了客店,便又悄无声息地折返回了韩府。一来一回不过三四刻钟,偶尔回头时,还能看到少年推开窗子,怅然地望着她,隐隐地叹息出声。

“你在这里看什么呢。”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阖上窗子,依旧是先前那副平淡的表情:“没什么。”

——————————

次日的一场科考,总共考了……唔,他记不清考了多少天了。总之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疲乏,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回到客店时隐约看到了一团朦胧的影子,便朝她笑了笑,歪头栽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紧接着是张榜放名。不出所料,高肃的名次排在相当后面。

尽管他刻意改变了自己的文风,但骨子里带来的魏晋遗风依然挥之不去,勉勉强强擦着边儿过了,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紧接着便是今年的重头戏了,封官。

宋朝的一大特点,便是冗官多,极多,特别的多。

冗官多到什么地步呢?官衔和职位往往是对不上号的,尤其是刚刚考中的举子,被上头加一个虚衔,然后赋闲在家五六个年头的事情,早已经多到司空见惯了。

但偏巧高肃的父亲,他八年前曾从过军,而且恰巧立过一些战功,但不幸的是,这位四年前才被拔擢为武卫郎的人,在四年前战死了。高肃替他守了整整三年的孝,直到前不久才出孝。

上边儿的主官想到这一层,再加上高肃的名次很尴尬,又恰好一个底层的武官位置出缺,便将高肃放到了那个位置上。与文官冗杂的情形不同,底层的武官,往往都是出缺的。

——因为西北开战的缘故,大量的底层武官,都战死了。

不多时,高肃便接到了枢密院的调令,令他前往西北。

———————————

高肃在客店里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云瑶变成一团小小的影子,趴在案几上,有些蔫蔫的。她知道西北战局纷乱,也知道高肃前往西北,多半是他自己的意思,但依然感到有些难过。

他一件件地将行李收拾齐整,神情温和如往昔。

科举出身又经枢密院调往西北的武官,与平常的从军者不同,脸上是无需刺字的。她趴在案几上看了一会儿,忽然飘到高肃身前,轻轻碰碰他的面颊,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汴梁?”

高肃的动作停了片刻,低低说道:“大约三五年罢。”

她又往前蹦了蹦,飘到高肃的行李上,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低低说道:“你知道这里的不同,要是他们……要是他们强行让你同西夏议和,你待如何去做?”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隐约有点儿忐忑。

高肃微微摇头,道:“阿瑶,汉军在我手里,从未打过败仗。”

言下之意是,断然不会陷入议和的危机。

她微微仰着头望他,轻声道:“要是……要是即便打了胜仗,他们依然让你与西夏议和呢?”

高肃目光蓦然锐利起来,他侧过头望着她,声音略有些低沉:“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他略微停顿片刻,又问道,“又或是——韩将军他,听到过这般荒谬的风声?”

她微微偏过头,轻声道:“你读过大宋的国史,可还记得数十年前的澶渊之盟么?”

她低着头,声音隐隐有些悲凉。高肃的目光一霎间变得暗沉,还透着一点儿凉意。他俯下。身,与她的眼睛平视,低声问道:“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她微微摇头,犹豫片刻,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啊,与西夏议和。

☆、76|54

两个人无言地相望,谁都没有说话。

烛光里传来一声噼啪的爆响,烛火微微地跳跃了一下,熄了。两人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高肃转身点了一支新烛,她则飘到案几上,侧过头,有些不安地望着他。

他微微地抿着唇,低缓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不管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看。”

那里是广袤无垠的河西之地,从汉时起便一直作为养马场而存在。唐末和五代丢了大片的地方,宋代初年又贸然地议了一次和,再加上赵祯皇帝即位后,四海升平,天下安康,朝中的冗官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大家习惯了推诿扯皮,也有意无意地忽视了那一片地方。

但高肃却在那里征战了数十年,整整两世。

她小心翼翼地飘到案几上,恢复成小小的一团,轻声道:“你、你切莫胡来。我父亲在西北经略已久,大约已经有了些底子在。我……”她犹豫了片刻,缓缓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宋朝的冗官和官府花费,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

前些年西夏元昊称帝,范仲淹、韩琦奉命征讨之,胜多败少,勉强将局势稳定了下来。但西北军费开支甚大,朝中又素来有重文抑武的风气,便有许多人对西北的战局感到不满。

而且,朝中腐。败滋生,已是个公开的秘密。

这一二三四地加起来,虽然算不上屋漏偏逢连夜雨,但也足够让西北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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