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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狐狸-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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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徽将手臂枕在耳后,不去看歧悦的脸,只望着墨紫色的天空和那些未经修建自由伸向天空的枝桠,慢慢说道:“刚才你问我为何到这里来,我说是因为我迷路了,你却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迷路?”

    歧悦道:“我会带你回去,又何必问?”

    顾徽笑答:“我自己溜出来,到了一处温泉,遇见了歧弘和歧铮,很偶然的,听见了一些谈话。”

    “嗯。”回答她的只有一个淡淡的鼻音。

    顾徽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歧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变得既需要你,又忌惮你的存在?”

    歧悦像是费力在想,过了一会儿,才柔和地答道:“不知道。记不太清楚了。”

    顾徽道:“不对!你都知道。你知道何时起歧家变了样,知道歧铮在仙临镇就想借机除掉你,你也知道歧弘虽护着你却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歧悦终于低头对上她气鼓鼓的脸,双眼里浮现起忍不住的柔和笑意,眉梢间则是早已见惯的释然,他缓缓道:“顾徽,我若知道,又如何?”

    顾徽道:“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

    歧悦笑着反问她:“我自己的生活?”顾徽闻言为之语塞,他又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然后十指相叩置于膝上,轻轻道:“我没有告诉你,那本水书,一直被封印着。”

    “为什么!?”顾徽大惊,一下子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瞪着他含笑不惊的脸。

    歧悦道:“不记得了,总之,我来到这里之时,它就是被封印着的。那一日,在山路上,你探进去时,难道不曾察觉到一股大力?”

    顾徽记起,想了想道:“你那时是想让我帮你打开封印的么?”

    歧悦颔首道:“不过,看来还是不行。”

    顾徽道:“没有打开封印,你就不能恢复全部的能力么?”

    “嗯。”

    “所以,你需要活人的生气来补充?”顾徽渐渐明白了。

    “嗯。”他仍旧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可以再试试。”顾徽跳起来,跃跃欲试。

    “不可!”歧悦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仰头道,“你不行!”

    头一次觉得,他的眼在暗夜淡淡的星光下也会这样耀眼。顾徽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行?”

    他低眉,只简单地道:“会伤了你。”

    顾徽一下子记起,当时金眼替她打开天轮时的样子,所以也犹豫了起来。她不是自不量力的人,到底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她想了想,有些沮丧地坐下,道:“那怎么办?”

    歧悦宛而笑道:“随它罢。”

    “怎么可以随它!?”顾徽激动地嚷嚷,“你打算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么!?”

    歧悦居然摇头,“不。”

    耶?顾徽眨了眨眼睛,“不么?你有别的好办法了?”

    歧悦微笑着仰视她总是生气勃勃的脸,柔声道:“我不等了。”

    顾徽顿时呆住!他刚刚说什么!?不等了!?不等了,是什么意思!?

    见顾徽不说话,他一字一字轻轻道:“我若不在了,将水书留与你,可好?”

    可好?

    那一句轻轻的两个字,叫顾徽陡然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透骨的寒意!顾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瞪着他如水的笑颜,沉默了良久,终于用火山爆发般的气势恶狠狠地叫道:“你休想!我不要!!”

    歧悦竟然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不是耍你……我是认真的。”

    顾徽有点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要就是不要!!好好的,干嘛不等了!?”

    歧悦的语气仍旧是低低柔柔的模样,“因为,不必再等了。”

    “为什么!?”顾徽要捉狂,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噤声,拿奇怪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然后才有些迟钝地问道:“你……你等到了么?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顿了顿,“她是谁?”

    歧悦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口吻有几分揶揄,果断而轻松地答道:“不是你,你不用紧张成这个样子。”

    顾徽狐疑地盯着他,僵持半晌,歧悦依旧是那样地微笑着,倒是顾徽首先放弃了对视,她“呼”地吐出一大口气来,活动着自己瞪得发酸的眼球,又跌回软软的毯子上,道:“我又不是自恋狂,你说不是自然就不是了!”

    歧悦也不多说。

    毕竟是冬夜,积雪堆砌,夜气冰凉。顾徽仰望着墨紫色厚重的天空,行云如影淡且缥缈,仿佛紫色天鹅绒上摇动的一抹轻纱,云影的朦胧,越发称得繁密的星子光彩炫目,却拂不去满眼清冷的气息。

    顾徽看似望着天,却是望着天际下那个血色的背影,心里的慰叹越来越浓重且不能忽略。对于歧悦这样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使得他比眼前更加快乐一些。他所背负的那样过去,太沉重!她无从想象、无法理解——于是,就更加不知该如何劝慰。

    与沉蔼不同,歧悦那样直接地轻轻地说出“我若不在了”的话来时,她丝毫不觉得悲愤或者有冲动起了其他任何一丝激动的情愫,相反的,一颗心只觉得无力,只觉得沉重无比,只觉得要窒息,而根本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

    而好笑的是,始作俑者的那个人,说过了,便是说过了,此际,竟然像是无事人一样地,抱着双臂,孩子气地仰望着那片和他一样漂亮一样清冷的夜空!

    顾徽忽然道:“歧悦。”

    他侧头微笑着问她,“啊。有事?”

    顾徽道:“我不打你水书的主意了。”

    歧悦继续笑道:“为什么?”

    这时,顾徽脑子的答案竟然是歧悦的那个调调,她不经大脑地答道:“不知道。”

    歧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干嘛学我?”

    顾徽忍不住笑了,“不是学你,我是真不知道。如果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她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我不要你是因为我死掉!”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量不小,歧悦像是给吓了一跳,愣住了。顾徽道:“反正,大不了豁出去把内丹还了,我还是回去做我自己,管他的呢!”

    歧悦深深地看着她,墨紫色的眼底渐渐有氤氲的紫色雾气,他却嘴角含笑道:“最后什么也不要么?”

    顾徽回视着他,粲然一笑,“不是啊。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不过是自己的事。欠债自己还就好,不该拖累无辜的人。”

    歧悦静静地看着她,想了想,缓缓道:“顾徽,要救一个人,难免会牺牲别的什么。你若觉得值得,亦无不可。”

    顾徽道:“你希望我杀你么?那么,你要失望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杀人的料!歧悦,不管你是谁,以前做过什么,认不认识我,我都不可能动手伤你!不可能!有些事,不需要理由,但是,只要遇见你,只要这个问题放在眼前,只要回答的人是我,就决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个答案!”顾徽停了下来,看着他紧紧相叩的手指,轻轻说道,“我喜欢沉蔼,喜欢金眼,也喜欢你。虽然放不下所有人,但我想,也许真正适合我的,是那个告诉我不管怎样要待自己很好的人。也许,我没有资格对你这样讲,不过,我想这句话也适合你,无论怎样,就算是执迷,也要让自己过得很好……”

    歧悦久久地望着她,脸上的笑意轻轻浅浅,最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做不放手的人?你不快乐,不是么?”

    歧悦道:“你不是也这样?”

    “不一样的。”顾徽笑了,“尽力与执迷是不一样的。我现在做的,是尽力不让日后后悔,而最终,不都是应该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谁不想要幸福呢?那种只属于自己的幸福,不用与别人争与别人抢,也不用守着烛光守着青丝变白发只为苦等的那种幸福?”
第30章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五)
    深夜的梅林里不见一丝烛光,只有纯粹地属于自然的夜色,如墨又似乎带了一点紫气,像极了歧悦的眼,甚至连那淡淡得近乎缥缈近乎不真实的星光,也像极了他眼底缓缓流转的光彩。

    雪压低了枝头,时不时会坠下,连同落地的,还有那些绽放了的,或者待放未放的花朵。顾徽与歧悦坐着,星星微弱的光辉将两人的影子肩并肩地投在了身后。她望着前方,而歧悦则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含笑的侧脸。

    忽然,顾徽轻轻地问他:“歧悦,我们遇见的那一天,你说你是逃出来的?”

    安静的人影微微点了点头。

    顾徽又道:“等不了了么?”

    歧悦低声地叹气,头一次幽幽道:“忍耐毕竟是有限的,对不对?”

    “对。”顾徽的语气也变得很轻,“那样的日子,换了别人兴许一天也不会等。你很好……”

    歧悦的身影无法自制地一震,良久没有再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顾徽才又开口道:“那时,你也试过不用依靠活人的生气,对不对?只是,最终还是不行。”

    歧悦也只是点了点头。

    顾徽忽然笑了,“可是,陶宛的妖气结晶,和沉蔼的内丹灵力,都可以做替代的。你信不信,事情并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样糟糕?”

    歧悦的背影微微挺直,似乎认真在听。

    顾徽道:“那一天,我给了你一颗陶宛的妖气结晶,也渡给了你一些沉蔼内丹的灵力,而这灵力是金眼打开的。陶宛、沉蔼是妖,金眼是烬,我么,半妖半人,加上你,我们似乎可以是很有趣的一党。你有没有想过,有这种可能,离开歧家?”

    歧悦终于侧过身来注视着她,难得一见的一脸诧异的神情。

    “不要说不原谅自己的话。”顾徽见了他犹豫的样子,赶紧道,“你除了自保,何曾真正做过坏事!?歧悦,你很好,你不要不相信!”

    歧悦眨了眨眼睛,浅浅一笑,出乎意料地慢慢开了口,“顾徽,这么多人如何在一起?”然后,他竟然好兴致地开起了玩笑,“你说沉蔼,金眼,和我,你确定自己真能吃得消?”

    顾徽一怔,明知他是故意,却还是顿时恼羞成怒,一下子张牙舞爪地叫嚣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气死我了!!”

    歧悦见她果真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便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柔声道:“我知道,你不行。我也不行,所以,容我再想想。”

    顾徽气鼓鼓地坐下,那气势像是要生生地坐死什么东西,歧悦看在眼里,只是微笑。顾徽气过了,还是对他继续道:“你拿着陶宛的结晶,自然无人能够束缚着你,天下之大,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你若过腻了现在的日子,一定要认真考虑我方才的话!”

    “啊。”歧悦又回到了平常的样子,应了一声,眼角含笑地看着她分外认真的脸,她那个样子就像是在与他商讨天下大事一般的认真肃穆。

    顾徽见他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禁不住叹气。他问:“怎么了?”顾徽道:“歧悦,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若没有遇见你也就罢了,而现在,至少我……至少我希望你,可以过得自由一点。”

    “我明白。”他居然笑着这样回答。

    夜更深,柔和的星光静谧地铺了一地,积雪之上因此有了一层淡淡的光华,林间,温雅的梅香经久不散。顾徽抽了抽鼻子,认出了花香中歧悦身上微甜的味道。很舒服,她打了一个很大的呵欠,蔫了一点,道:“歧悦,我都说完了。你看够没有?我想睡觉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原以为歧悦会很善解人意地立即打道回府,他却看着她道:“再一会儿就好。”

    顾徽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盯着他皱眉道:“有那么好看么?我困了!”

    歧悦含笑指了指身下的毯子,“将就歇一会儿罢。”

    顾徽瞥了他一眼,也就毫无戒备地直直地仰躺了下去,窝在厚实温暖的毯子里又是一个呵欠,喃喃道:“你快点啊……”然后缺心眼儿地很快睡死!

    歧悦点头,仰望着夜空,仰望着枝桠上的雪和花,很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来,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宁静的睡颜,缓缓地伸出手指,用极轻的力道和极慢的速度,勾勒着她的轮廓……

    一遍又一遍……

    轻盈却又缠绕的语气,微微含笑的意味,却又延伸出一丝低哑,夜那么静,那话音像是要散开在夜气中。他极轻极慢地道:“你……知不知道?遇见你之后……我常常觉得,世人怎样也所谓……我……我只要有你,便能有安定……安定和幸福的心境……”

    他不得不停顿了很久,仰着头,望着天,使劲地眨了眼,才又低头看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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