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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狐狸-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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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眼道:“你在想什么?”

    顾徽笑答:“因为好像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有点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金眼好笑地看着她。

    “就是觉得不像是真的,有点奇怪,因为以前没有过这样。”她说完,很坦然地回视着他。

    金眼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笑道:“我说过……”

    “说过什么?”她看着他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金眼眉梢一挑,又是那一脸桀骜的自得的样子,道:“无人比我更好。”

    顾徽为之一滞,不由笑了,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你好了么、可以上路了么?”

    金眼板起脸来,“你岔开话题做什么?”

    顾徽惊讶地道:“你方才问我的啊?”

    金眼蹙眉,“蠢女人,你在回避什么?承认教你很为难么!?”

    顾徽笑道:“没有没有。”她攀上他肩头,吻上他微微冰凉的唇,然后放开尚在诧异的他,继续道:“师宸,你说的对,再没有人比你更好啦!”

    他望着她微笑的脸,眼里的金色渐渐浓重,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侧过头去,道:“不是一直金眼金眼的叫?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

    顾徽看着他有些奇怪的反应,凑过去,探了头去看他侧在一边的脸庞。一眼望见,那张隽朗的容颜上竟然有几分别扭的神情,她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但是也没有办法开口,用往常一样的语气回答他。

    金眼察觉不对,扭头看她,见她不断抖动的肩头,不由板起脸来,道:“蠢女人,你笑什么?”

    顾徽侧头乜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抱着肚子一个劲儿地笑。

    金眼拗不过她,任由她傻傻地笑着,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门外,一望无际的雪白蔓延了整个天地,清朗的蓝天下,那个墨绿的身影,捧了雪,铺了满脸,只露出两只墨紫色的眼眸,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只有眼里如夏夜星空一般的淡淡光芒在缓缓流淌,隐隐有紫气浮现……

    只一世,便足矣……
第44章  明朝又是伤流潦(一)
    第二天,三个人顺利上路。歧悦主动要求驾车,顾徽于是就和金眼窝在车舆里。相处的时光十分融洽——顾徽和金眼都明白,这是因了歧悦的释然,他自己看开了,他们也就很容易地跟着看开了。

    一路南下,发现积雪渐渐融化,依稀有了春意,甚至冰雪下露出的泥地里竟然也冒出了几颗嫩芽。褐色的湿润的泥土,浅绿的勇敢的新芽,一眼望去,直叫人心情舒畅——冗长的冬季总算是要过去!

    顾徽掀起车帘,坐到车舆边上,拍了拍歧悦的肩膀,他微微一惊,转头看见是她便温柔地笑了,轻轻缓缓地道:“有事?”

    顾徽蹭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毫无瑕疵的容颜,微笑道:“累不累?要不要我换你一下?”

    “你会么?”歧悦倒不是嘲笑,只是很温和地看着她。

    顾徽道:“你教我罢。”说着,就真的动手去抢歧悦手里的鞭子。终是拗不过她,歧悦松了手,坐在一边,仔细地盯着路。

    天地一片宁静,微风拂面,有和着泥土味道的冷香一阵一阵扑鼻而来。顾徽偷偷乜他一眼,见了那完美的侧脸上墨紫色的眸子如深潭一般轻轻地漾着一汪温柔的水。她忽然道:“歧悦,问你一件事可以么?”

    “啊。”他颔首,仍旧专注于有些湿滑的小径。

    “你怎么总是穿这件衣裳?”

    “啊。”歧悦终于侧头迎上她的脸,又低眉看了看自己衣袂,浅浅一笑,道,“我最后见你……便是穿着这件衣裳。”

    “是么?”顾徽原本专注地盯着他,此时忍不住一怔,“我……我那时是不是挂掉了?”

    尽管面对的可能已经是过去了几百年的事情,歧悦脸上的笑意仍旧一滞。风寂静地吹着,有残留的冬季的凉意。最后,他敛了残存的微笑表情,慢慢地,垂下密长的双睫,于是眼眶下投落了一小片温顺的阴影,他近乎呻吟般地应了一声,“嗯。”

    顾徽道:“你怪自己么?”

    歧悦仍旧垂着头,隐隐地又应了非常含糊的一声,“嗯。”

    “可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怪自己啊。”顾徽深呼吸道,“我想那时我一定很欢喜,能够为你做什么,不是很好么?歧悦你自己不也是说过,死并不见得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歧悦忽然侧头看她,目光忽然幽亮无比,他难得坚定地道:“不好!对我来说,怎会好!?”

    说这话时,那个历经数番轮回一向微笑如水的男子,竟然也孩子气地蹙紧了眉心。顾徽见了,不自主地伸手按上了他的眉间,渐渐地,视线透过他的脸望向了远方,喃喃道:“不好啊……嗯……其实,我也想过……师宸……师宸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想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谁才是那个真正值得去爱的人!?可以爱的人有那么多,谁才是能够相守的那一个!?为什么总是要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看得清!?”

    说着说着她盯着前面的美景,渐渐变了脸色,笑颜不再,换了一脸不正常的平静,平静得接近木然的神情,“如果不是我,他一定好好地做他的烬,又怎会弄成今天这副模样?其实……很早之前,从乾毓出发的那一天,我就觉得说不出的不安,可惜那时,我自己不去细想,只知道一直追着沉蔼的步伐,冲冲冲。陶宛也和我好好谈过,我却一念坚持地做着自认为想做的事情。我一直以为,那个值得嫁与一生休的男人,应该是沉蔼。沉蔼啊……”现在提到这个名字,胸膛里有一处还是会痛。

    歧悦一直很安静,这时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还是忘不了么?”

    顾徽摇头,“怎会忘?即使他最终选择的不是我,但对我来说,那些已经付出的感情,又怎能说收回就收得回?可是,现在这样,我也偷偷想过,如果……如果没有发生过去的那些事情该多好……可是,如果……真的有如果就好了!活着是不是就总这样不能回头!?”

    她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双手支在身下的木板上,身子微微后仰,将身体搁在双臂上,侧头瞧着一脸温柔表情的歧悦,“你看,我要责怪自己的话,是不是早该一头撞死以谢罪了么?”

    “不可。”歧悦很简洁答了一句。

    顾徽笑呵呵地道:“遵命!你不用担心我啊,你看,我过得挺好,不是么?歧悦,我不是个容易套在过去里不出来的女人,涤素也总是说我披着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笑脸骨子里却天性凉薄,可我就是喜欢向前看!向前看,有多好!我一直相信未来有无数可能!或好或坏,但总会有好的那一种等着我!”

    看着她故意轻松的笑颜,歧悦的眼神渐渐深邃,墨色的眼底有一汪浓郁的紫气缓缓浮动。他凝视她良久,渐渐地,发现她注视着前方的目光里真的有一种不放弃的倔犟和亮闪闪的光芒——那些,兴许就是她所相信的希望。

    歧悦终于笑了,然后平视着前方依稀浅绿的小径,道:“你在劝我么?”

    顾徽摇头,“我只是跟你聊天而已。”

    歧悦微微侧头,温柔地注视着她,然后那目光慢慢地有些迷离,像是越过了她望见了她身后的那些岁月,他失神了片刻,眉宇微微一蹙,又缓缓展颜,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其实并不是不原谅自己,只是因为想不开……”

    “想不开?”顾徽有些讶异地瞧着他温和的脸,“你也会有什么想不开?”

    “啊。”歧悦应了一声,笑道,“我……只是不确定,不确定那个时候,她到底怎样想……”说着,他看了顾徽一眼,坦然道,“抱歉,之所以不说是你,因为顾徽你在这一世并不等同于我那一世的那个你。”

    顾徽呵呵道:“我明白。下一世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不过,若还是同一个灵魂的话,脾气是不会变的。”

    “啊。”歧悦道,“听了你方才的话,我也明白了。”

    “是么?”她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马轻轻地嘶鸣了一声。

    “啊。”歧悦总是喜欢用这样近乎呻吟的方式表示肯定,他低眉想了想,垂下双睫继续道,“我信……信她那个时候不曾后悔,信那时她也很爱我,并且因为爱我,而觉得快乐……”

    顾徽偷偷移动目光瞧着他难得真心微笑的容颜,他本就很好看,这一刻,因了心中柔软的情愫而显得更加诱人。顾徽有些失神地望着他粉色的唇角摄人的弧度,听见他的话音低柔宛转在耳畔轻轻萦绕,“如果……如果轮回可以选择……我宁愿……宁愿一直在那一世……等她……”

    这一瞬间,顾徽忽然觉得,心底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被他那一席话猛地一震,嗡嗡直响!只觉得分外震撼,然后感慨——头一次明白,原来歧悦守候的,并非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相携相守的爱情,而是在浩瀚无垠的时空中,任由岁月流逝,任由指间血腥,皆不怕,皆不顾,只为仅仅一世相遇的那种爱情!

    为了这爱,他孑然一身,沉浸在寂灭的时间长河里,独坐,苦等,任花开花落,任沧海桑田,皆不闻,皆不问,漠然见轮回一周一周流转,只为迎接属于他那一世的故人!

    顾徽偷偷抽了抽鼻子——她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头一次觉得自己何其有幸!!!!

    一路平安。

    金眼也恢复得很好,至少气色不错。顾徽看着他颈项旁锁骨上日益变淡的金色纹理,知道他的法力在渐渐消逝,她不提,而金眼自己看着也从来不多说什么。

    不喜欢讳莫如深的相处方式。于是,在行至蓟宁县外,趁歧悦喂马时,顾徽捏了一把他的胳膊,他有些茫然地转过身来,对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由得一笑,道:“你又怎么了?”

    那双金色的眼里尽是明晃晃的笑意,顾徽被晃得有些头昏,眨了眨眼睛,道:“我有事问你呢!”

    金眼理顺衣摆,端坐道:“何事?”

    顾徽瞧着他故意正经的样子,微笑道:“关于你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的?”金眼有一点点佯装出来的诧异。

    顾徽点头道:“对。你颈子上那些花纹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金眼伸手摸了自己的脖子一下,唇角浮现出一缕同往常一样的桀骜笑意,“你说这些灵绘?”

    “灵绘?”

    “对。上天给予有灵力之人的一种标识之物。”金眼道,“除妖师皆有。依据灵力等级的不同,灵绘的纹理及颜色亦有所不同。我是烬,五行属金,所以是这些复杂的金色灵绘。”说着,他一把捉下顾徽流连在他锁骨上的不老实的手。

    顾徽瘪瘪嘴,道:“那么它颜色变浅了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你的灵力快没有了么?”

    金眼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却将她的手依旧握在掌中,淡淡道:“也许罢。没了也无不可。”

    顾徽盯着他,叹气道:“可我觉得很可惜。”

    “可惜么?”金眼好笑地看着她。

    “嗯。”顾徽拖长了尾音,又道,“你本来很厉害,应该可以做成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金眼打断了她的叹息,手里一握,顾徽吃痛地叫了起来,于是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好整以暇的脸。金眼却挑眉笑道:“你以为我喜欢做很多事情么?”

    “那些不是你的职责?”顾徽抽出手来,使劲地甩动,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痛,“你做了烬,难道没有这样的觉悟么?”

    “觉悟?”金眼的表情有一丝讥诮,“什么觉悟?杀妖怪的觉悟?”顾徽想要回答,却又突然在他那样的表情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他牵过她的手,轻轻放在掌心,温柔地揉捏起来,嘴里继续道:“妖,一定比人恶么?那倒不见得。做为烬的时间越长,见过的人和妖越多,我反而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所以,我……并不喜欢做烬。”

    金眼专注地盯着她,而她不由自主地认真回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那里清可见底却又波光粼粼一样的明亮无比,更有一种认定后近乎任性的坚持,清澈的孩子气的坚持。顾徽想了想,才道:“原来你这样想,难怪后来你就不杀我了。”

    金眼记起往事,难得笑得有些柔软,缓缓道:“不杀你,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那是为什么?”

    金眼竟然低眉,“因为觉得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又没有特别有趣,或者特别漂亮!?”顾徽见他躲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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