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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狐狸-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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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道:“我和师宇最后见她时,她流着泪,只抱了师宇,什么也没有说,或许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在那之前不久,我记得她对我说过,决定了爱一个人,便要拼了性命地去坚持,可惜的是,之前她不懂,如今懂了,却早已连累了两个人……”

    “如果当初坚持着不曾嫁给你爹,或者嫁了便一心只爱他一个,日子就不会变得那样糟糕?你以为她会这样是因为青楼女子的水性杨花?还是,你因为这个,做过别人的谈资?”顾徽轻轻地答道。

    金眼看向她,金色的眼底颜色凝重无比,眉梢之上的讥诮却现了出来,他不屑道:“谈资?我从未想过什么谈资。”他转而问她,“顾徽,你为何会喜欢我?”

    顾徽笑道:“这个不好说。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是遇见了很好的人,就会很喜欢,努力地去喜欢,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这不能不算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吧?然后,非常偶然地,又遇见了另外一个人,他和那些以前自以为喜欢的人都不一样。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很自然,做回自己想做的样子,而人变得很平静,然后,因为他,总是有如溪流一样流动的喜悦,小小的跃动的水花一样的喜悦,不激烈,却很舒服。这时,才忽然醒悟,原来爱情可以是这个样子,而我想要的爱情,就是这个样子!”

    金眼注视着她良久,极其认真地听她讲完,才道:“你当真喜欢我胜过沉蔼?”

    “你担心么?”顾徽好笑地盯着他。

    他摇头,却道:“知道我为何会喜欢你么?不介意你心里有谁,是因为明白爱一个人只有自己坚持,才可以对自己无愧无悔,我不想做我娘那样的人,我希望能做到我爹的一半便足够。他很爱她,不计较她的出身,不计较她的做法,只是因为她是他认定了要爱的人,便坚持了一生。我爹,是我唯一敬重的人。”

    顾徽笑着亲了他的脸颊,自己的唇和他的肌肤都是冰凉的温度,而心却暖烘烘的。她轻声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还会狠你娘么?”

    金眼深呼吸,迎上她含笑的眼神,不紧不慢地道:“不。现在反而觉得她很可怜。”

    “是么?因为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爱,做什么抉择都是慢了一步,错过了第一个,又错过了第二个?”顾徽猜测道。

    金眼轻轻点头,“我娘过世后,我还见过那个男人一次。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他,那时,我娘哀求他带她走,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拒绝了。记得那一夜他对我娘说,‘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偌大的乾毓官邸,为何竟能容我一个外人来去自如!?’。”金眼停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解释道,“那自然是因为我爹默许了此事,那个男人竟然也明白这一点。”

    “也许值得你娘那样念念不忘的男人,也不是泛泛之辈?”顾徽接过话去,笑着替他讲了这番他不愿承认又不太想否认的话——他真正的爹爹,其实也是一位颇有气度的男子。

    金眼不语,唇角轻轻一挑,笑意顿时如游丝般浮现在俊朗的脸庞上,他接着道:“然后,我娘去世那年,我在她坟前再次见了他。微雨的天气,暮色里他一人独饮,带着醉意吟了一首词。《思帝乡》,你知道么?”

    顾徽微怔,随即笑道:“知道!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嘛!我也很喜欢!”

    金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这样想过么?”

    “对。”顾徽老实地点头,“真心爱一个人,不就该是这样么!?因为那个人很优秀,所以姑娘才会去喜欢,喜欢上了,便努力地和他在一起,就算被抛弃了,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啊!不该是这样么!?”说完,她笑盈盈地盯着他。

    金眼缓缓道:“你们那里的姑娘家都是这个样子么?”

    顾徽讪笑,“也不全是啦!”

    金眼忽然望着她,一双眼睛里情愫专注而浓重,道:“而你这样想,真好。”

    顾徽在他的话里,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在他微笑的神情里缓过神来,“你不觉得不好么?”

    金眼摇头,非常笃定地答道:“你既然可以对沉蔼用情那样深,我也信,信你爱上我,一定也不会负我。”

    不会负我。

    不知道为什么,金眼的话总是很简洁,但就这寥寥的几个字却总是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不去!顾徽挽着他手臂,把脸窝在他锁骨间,道:“谢谢你!”

    金眼好笑地揉了揉她头顶,“谢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顾徽仰头十分认真地盯着他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

    马车慢慢地向下一站驶去。两人的头顶上是一片清妍的蓝天,偶尔有一两只流莺划过天际,留下两三声婉转的啼鸣。微风拂过脸颊虽然还有一抹子凉意,却没了冬季的凄厉味道,似乎连它也变得柔和起来。

    平原十分开阔,使得人的心境也一如视野一般宽敞了起来。

    顾徽靠在金眼身边,静静地看着两侧的景致在渐浓的春意里缓缓后退,心里一片宁静。忽然,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金眼不由低眉道:“笑什么?”

    “你不觉得好笑么?”顾徽反问他,“你和师宇正好相反!”

    “相反?”金眼有些疑惑。

    “对啊。”顾徽脸上的笑意更深,解释道,“不是说师宇是你爹爹的孩子,不就该和你爹爹一样?而你是你娘的孩子,不就该和你娘一样?结果,师宇做了一个多情的种,而你呢,偏偏这样傻!”

    金眼有些错愕地盯着她,片刻后才道:“你还真能想。”

    顾徽道:“不管怎么说,你没有因为以前的那些事情,变成花心的纨绔子弟,总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你这个人啊,还真是奇怪!”

    “我怎么奇怪了?”口气开始不和善。

    顾徽才不理会他,“一般的,不都会不相信女人了么?偏偏你自己要做个痴情的种!”

    金眼眉梢一挑,傲慢地道:“不该这样么?”

    “该——”抱着他好看得不行的脸狠狠亲了一下,“可是,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总是不回家么?”

    金眼道:“那是我的家么?”

    顾徽微怔,“怎么不是!?”

    金眼十分平静地道:“那些都是应该属于师宇的东西,与我无关。”

    “所以,你才不回去?”顾徽叹了口气,“你这个人也真是固执得要命!”

    “不是固执。”他居然柔和了脸色,缓缓道,“是我想过不亏欠的生活。你不觉得,比起总是欠着别人的恩情,不亏欠是一种更加愉快的心情么?”说这话时,他忽然展颜笑了起来。

    顾徽却敲了他的额头,“尽是瞎想!在你决定到底是不是亏欠之前,至少先确定师宇的看法,好不好!?你这样在外游荡,难道没想过,他也许以为你对他有隔阂,所以才刻意避而不见么!?不管怎样,总归是一家人,对不对!?他初见我的时候,还反复警告我不要误了你,不也是担心你么!?”
第46章 明朝又是伤流潦(三)
    金色的眼顿时瞪得老大,他怔了怔,却又倔强地道:“担心我?”上扬的语气里有浓重的质疑意味。

    顾徽笑着摸摸他头顶,语重心长地答道:“对啊。当时他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叫我要懂得识大体,我自己是妖,不可以不要命地去招惹烬!”

    金眼眯起眼来,原先是眼睛的位置只留了一条如丝的金线,他慢慢地问了一句:“他说我是他……”不知道出于何种情绪,他喉头明显一紧,然后才又接着道:“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顾徽猛地点头,“对啊!他自己亲口说的!那时我压根没提你和我的事啊!”

    金眼想了想,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古怪,然后侧过脸去,木然地望着车窗外渐渐退去的景致,就这样沉默了起来。顾徽微笑,抱着软垫,怡然自得地窝在他身侧打盹儿。就快要见着周公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幽幽的声音响起,他问她:“顾徽,知道我为何介意他和陶宛的事么?”

    “不知道,”她答得干脆,“我以为依你的脾气不会去管人家这档子事呢!”

    金眼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样子看来像是在叹息,“因为他一直是那样。”

    “怎样?”

    “什么事都讳莫如深,什么事都不明讲。”他顿了顿,低眉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有一条很细很细的疤痕——太不起眼,以至于顾徽是第一次见到!她“咦”了一声凑过去,轻轻地摸了摸他掌心的疤痕。金眼看着她黑色的发,终于笑了,道:“自那次之后,许多年,他从不讲实话,和家里人也没有什么交流,除了沉默,就只剩一脸笑。”

    顾徽抬头回视着他,笑道:“对陶宛也是这样么?”

    金眼竟然摇头,“不,对陶宛不同。”

    “怎么不同?”顾徽三八起来。

    金眼道:“陶宛性情很烈,其实这样的人,他见得不少,却偏偏只在对陶宛时挂不住脸上的笑。”“……”顾徽沉默了一下,感慨道,“原来,他是真心喜欢陶宛!”然后,却又更加想不明白,既然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傻得做出那样残酷又愚蠢的决定?

    金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悠悠问了一句:“师氏一门都是怪人么?”

    顾徽瞧了瞧他脸色,知道他起了调侃的心,便答道:“对啊,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呢!简直难以理喻!”

    “难为你了。”他眼角的笑意顿时明显了起来,伸手揉乱她的发。顾徽撅嘴抗议,他不停手,她也就任他了。过了一会儿,她拿下他的手,摩娑着掌心那道浅浅的痕问道:“看上去很久了。那时留下的么?”

    金眼点头,“我那时不太会使剑。”

    “使剑做什么?”顾徽不明白,随口就接了话去。

    金眼难得犹豫了一下,才道:“因为我娘推了师宇出去……”

    顾徽一怔很快明白了,金眼使剑是想保护他,这两兄弟啊——顾徽靠在他肩头,愉快地道:“咱们回乾毓吧!我想涤素了!”

    话一出口,原先的愉快心境蓦地黯淡——如果,师宇最终选择了陶宛,那么涤素怎么办!?那个丫头,有没有好运到象自己这样,虽然被玉珠比了下去,还幸好有金眼不计前嫌地接纳了她!?

    他看出她的担忧,直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强求不得。”

    “唔。”顾徽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说得容易。”被玉珠比下去,被沉蔼舍弃的心情还历历在目,她不想涤素经历她所经历的苦。可是,陶宛呢?她苦苦等了那么久,又该怎么办!?

    金眼搂了搂她肩头,笑道:“你怎么会上了一只狐精的肉身?”

    顾徽不太明白他为何这样问,老实地答道:“大概是因为我失血过多休克了,才穿过来的吧!”

    金眼道:“那你朋友呢?”

    顾徽道:“和我一样啊。”

    “一样?”他问得很认真。

    “一样!”顾徽也答得肯定。

    金眼微微一笑,道:“那她一定也会和你一样。”

    “什么一样?”顾徽给他搞糊涂了。

    金眼耐心地道:“和你一样,总会遇见合适的人。”

    顾徽怔住了,道:“你什么逻辑啊!?”

    长途跋涉,一路南下,春色渐浓。

    到了申县城郊时,积雪早已化去,露出一片满是浅绿色嫩芽的泥地,大道两旁的梧桐也冒出了一簇一簇的新芽,带着半是胆怯半是新奇的表情,扒开那层松松地包裹着的褐色外衣,不断张望。

    风拂过新绿的草地,穿过树的枝桠,带来清朗的香气。抬头望去,透过错落有致的褐色树枝和星星点点的绿色嫩叶,湛蓝的天广袤无垠,纱一般的浮云恣意开合。

    进城时,守卫认出金眼,乾毓官邸的四架马车很快停在两人身前。换乘之后,不停歇地赶往目的地。顾徽忍不住紧张起来,手心一个劲儿冒冷汗。金眼握住她的手,眉一蹙,道:“弄得手心这么粘,你紧张什么!?”

    顾徽道:“我担心啊!”

    “你傻的啊!不是说了不用替别人瞎操心了么!?”金眼不屑。

    顾徽摇头道:“不单是为这个!”

    “那为何?”

    顾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招供道:“你说,师宇要是知道了你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丢我一记净灵咒灭了我!?”

    金眼一怔,随即好笑地道:“你不会回敬他!?”

    顾徽猛然蹿起来,嗷嗷道:“我理亏的嘛!怎么可以!?”

    金眼看着她,禁不住愉快地笑出声来,“顾徽,你故意的么?”

    “故意什么?”

    金眼道:“故意逗我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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