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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通俗演义--明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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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告辞。临别时,崇焕与他订约,邀阅将士较射山上,文龙自应诺去讫。次日五更,崇焕已召集将校,授他密计,趁着晨光熹微的时候,便率众上山,一面遣人往催文龙。文龙尚高卧未起,一闻督师催请,没奈何起身盥洗,等吃过早点,催请的差人,已来过三五次,当下穿好衣冠,匆匆出署,带着护兵,趋上山来。只见这位袁督帅,早已立马待着,正欲上前参见,偏被他握住了手,笑容可掬道:“不必多礼,且同行上山罢!”文龙便随了崇焕,拾级上升,护军要想随行,却被督师手下的将弁,出来拦住,不得并进。崇焕与文龙,到了半山,突语文龙道:“我明日就要回去,今日特向贵镇辞行。贵镇膺海外的重寄,杀敌平寇,全仗大力,理应受我一拜。”说着,即拜将下去,吓得文龙答礼不迭。正是奇怪。崇焕又与他携手同行,到了帐中,忽变色道:“谢参将何在?”参将谢尚政,应声即出,崇焕将文龙一推,便道:“我将此人交代了你。”尚政背后,即跳出好几个健将,把文龙拿下。出其不意。文龙大呼道:“我得何罪?”崇焕道:“你的罪不下十种,就是本部院奉命到此,改编营制,你便抗命不遵,背了我还是小事,你心中早无圣上,即此一端,已当斩首。”文龙此时,已似砧上肉,釜中鱼,只好叩头乞免。崇焕道:“不必说了。”便望着北阙,三跪九叩首,请出尚方宝剑,缴与谢尚政,令将文龙推出处斩。不一时献首帐前,崇焕即整辔下山,驰谕文龙部众道:“罪止文龙一人,余皆无罪。”又传唤文龙子承祚至前,面谕道:“你父违叛朝廷,所以把他正法,你本无罪,好好儿镇守此处,我为公事斩了你父,我私下恰很念你父。你果勉盖父愆,我当替你极力保举哩。”说至此,又召过副将陈继盛,令他辅翼承祚,镇守东江,分编部兵为四协。并到文龙灵前,哭奠一番,然后下船回去。崇焕所为,全是做作,怎得令人敬服?一面奏报明廷,怀宗未免惊疑,转念文龙已死,方任崇焕,只好优旨报闻。后来决杀崇焕,便是为此而起。
  哪知文龙部下,有两大义儿,一个叫作孔有德,一个叫作耿仲明,二人素受文龙恩惠,到了此时,便想为文龙报复私仇,所有“忠君爱国”四大字,尽行抛去,竟自通款满洲,愿为前驱,除这崇焕。满洲太宗,自然准降,惟仍教他留住东江,阳顺明朝,阴助满洲,作为牵制崇焕的后盾。自己径率大军,用蒙古喀尔沁台吉布尔噶图,台吉系蒙古官名。作为向导,攻入龙井关,分两路进兵。一军攻洪山口,一军攻大安口,统是马到成功,长驱并进,浩浩荡荡的杀至遵化州。明廷闻警,飞檄山海关调兵入援,袁崇焕奉檄出师,遣总兵赵率教为先行,自率全军为后应。率教倍道前进,到了遵化州东边,地名三屯营,望见满洲军士,与蜂蚁相似。把三屯营困住,他却不顾利害,不辨众寡,单靠着一腔忠愤,杀入满兵阵中。满兵见有援师,让他入阵,复将两翼兵围裹拢来,把率教困在垓心。率教左冲右突,东斫西砍,恰杀死满兵多名。怎奈满兵越来越众,率教只领着孤军,越战越少,满望营中出兵相应,谁知营中守将朱国彦,只怕满兵混入,竟紧闭营门,拒绝率教。率教杀到营前,已是力竭声嘶,待至呼门不应,弄得进退无路,不禁向西遥呼道:“臣力竭了!”举剑向颈上一横,当即殉国,全军尽覆。满兵乘胜扑营,朱国彦知不可守,与妻张氏投缳自尽。等是一死,何不纳赵率教?
  三屯营已失,遵化当然被兵,巡抚王元雅率同保定推官李献明,永平推官何天球,遵化知县徐泽,及前任知县武起潜等,凭城拒守,支撑了好几日。争奈满兵势大,援师不至,偌大一个孤城,哪里保守得住?眼见得城池被陷,相率沦亡。明廷闻遵化失守,惊慌的了不得,吏部侍郎成基命,奏请召用故辅孙承宗,督师御敌。怀宗深以为然,立征承宗为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视师通州。并命基命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承宗奉召入觐,具陈方略,即率二十七骑,驰入通州城,与保定巡抚解经传,总兵杨国栋等,整缮守具,协力抵御。是时勤玉诏下,宣府、大同等处,各派兵入援,怎奈见了满兵,统是畏缩不前,甚且半途溃散。满洲太宗遂连破蓟州、三河、顺义,直薄明京,都中大震。亏得总兵满桂,由崇焕遣他入援,已至德胜门下营。满桂也是一员猛将,见满兵到来,即率五千骑卒,与满兵交锋起来,战了半日,不分胜负,城上守将,发炮助威,满兵霎时驰退,满桂手下的兵士,反被炮弹轰死数百名,桂亦负伤收军。怀宗正遣中官赍送羊酒,慰劳满桂,令入休瓮城。忽闻袁崇焕亲率大军,偕总兵祖大寿、何可纲等入卫,怀宗大喜,立刻召见平台,温言慰勉。崇焕请入城休兵,偏不见许,再请屯兵外城,如满桂例,亦不见答。这是何意?崇焕乃出屯沙河门外,与满兵遥遥对垒,暗中在营外布着伏兵,防备满兵劫营。果然满兵乘夜袭击,着了道儿,还亏援应有人,步步为营,才得卷甲回去。怀宗遂命崇焕统辖诸道援师,崇焕料满兵远来,不能久持,意欲按兵固守,养足锐气,等到满兵退还,方才尾击。这是以逸待劳的上计。于是相度地势,择得都城东南角上,扼险为营,竖木列栅,竟与满兵久抗起来。满洲太宗正防这一着,忙率兵来争,崇焕坚壁相待,任他如何鼓噪,只令将士射箭放炮,挡住满兵,独不许出营一步。满兵驰去,越日又来攻营,崇焕仍用这老法儿对付,那时满兵又只得退去。如是相持,有好几日,蓦然间接奉诏旨,命他入见。当下驰入平台,叩谒怀宗,不意怀宗竟换了一张脸色,责他擅杀毛文龙,及援兵逗留的罪状。崇焕正欲剖辩,偏被怀宗喝住,只叱令锦衣卫缚住了他,羁禁狱中。小子有诗叹道:
  率师入卫见忠贞,固垒深沟计亦精。
  谁料君心太不谅,错疑道济坏长城。
  欲知崇焕下狱详情,且至下回交代。
  
  怀宗能用西洋人为客卿,独不能容一袁崇焕,岂外人足恃,而内臣不足恃耶?盖由怀宗好猜,所重视者惟将相,所歧视者亦惟将相,即位甫期年,已两易阁臣,阁臣虽未尽胜任,然如温体仁、周延儒辈挟私寻隙,反信而不疑,偏听失明,已见一斑。崇焕为明季将材,诱杀毛文龙,固近专擅,然文龙亦非足恃之人,盘踞东江,虚张声势,安保其始终不贰乎?且满兵西入,京畿大震,崇焕奉旨派兵,随即亲自入卫,不可谓非忠勇之臣。乃中外方倚为干城,而怀宗即拘令下狱,临阵易将,犹且不可,况以千里勤王之良将,而骤遭械系乎?制全辽有余,杜众口不足,我闻崇焕言而不禁太息矣!

  第九十二回 中敌计冤沉碧血 遇岁饥啸聚绿林
  却说袁崇焕被系诏狱,实堕满洲太宗的反间计。崇焕抚辽时,曾与满洲往来通使,有意议和,嗣因两造未协,和议乃破。朝中一班大臣,全然不识边情,统说是和为大辱,有战无和,此次满兵到京,反诬称崇焕召他进京,为胁和计。冤哉!枉也!怀宗渐有所闻,心中不能无疑。满洲太宗足智多谋,侦得明廷消息,遂写好两封秘密书信,暗投明京德胜门外及永定门外。可巧被太监拾得,呈与怀宗。怀宗折书一阅,第一行即列着满洲国主,遗书袁督师麾下,顿时大诧起来。及看到后文,无非是两下和议,偏又写得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在可解不可解之间。若经明眼人一瞧,便已知是反间计。再三复阅,越觉动疑,意欲立召崇焕,诘问底细,无如京都危急,还想靠他保护,不得已暂时容忍。嗣有被敌擒去的杨太监,私下逃来,入谒怀宗,报称:“督师袁崇焕,已与满洲主子,潜订和约,将为城下盟了。”怀宗沉着脸道:“可真么?”杨太监道:“敌将高鸿中等,自行密谈,由奴才窃听得实,所以乘夜潜逃,特来奏闻。”怀宗愤愤道:“怪不得他按兵不动,停战了好几天。他已擅杀毛文龙,难道还要擅自议和么?”杨太监又说了几句坏话,惹得怀宗忍无可忍,遂召入崇焕,把他系狱。成基命慌忙入请,叩求怀宗慎重,怀宗怒道:“慎重二字,就是因循的别名,有损无益。”不因循,便有益吗?基命复叩头道:“兵临城下,非他时可比,乞陛下三思后行!”怀宗不待说毕,竟拂袖而起,返身入内。基命撞了一鼻子灰,只好退出。总兵祖大寿、何可纲,闻崇焕被系,恐亦坐罪,遂拥众出走,径向山海关外去了。
  满洲太宗计中有计,不乘势攻打明京,反分兵游弋固安、良乡一带,掳掠些子女玉帛,复回军至芦沟桥。明廷却用了一个游方僧,名叫申甫,能制造战车,由庶吉士金声上荐,说他善长兵事,特旨召见,擢为副总兵,令募新军。看官!你想申甫平日,并没有经过战阵,无非靠了一些小聪明,造了几辆车儿,哪里能抵挡大敌?况要他仓猝募兵,更是为难的事情。当下开局召募,所来的多是市井游手,或是申甫素识的僧侣,一时乌合,差不多有四五千人,竟到芦沟桥列着车营,阻截满军。是谓不度德,不量力。满洲将士,呐喊一声,驱杀过来,申甫忙饬众抵敌,哪知所有新兵,全然不懂打仗的格式,闻着号令,吓得心胆俱裂,就是推车的人,事前本东驰西骤,无往不宜,此刻竟麻木不仁,仿佛手足已染了疯病,不能动弹。那满兵似狼如虎,提起大刀阔斧,杀入车营,见车就劈,见人就杀,不到一时,已将申甫手下的新兵,扫除净尽,连申甫也不知下落,大约已直往西方去了。白送性命。
  满兵乘胜薄永定门,怀宗惶急得很,特设文武两经略,文经略一职,简任尚书梁廷栋,武经略一职,就命总兵满桂充当,分屯西直、安定二门。满桂主张坚守,与崇焕一样的规画,怎奈怀宗此时,以廷臣多不足恃,仍在阉党余孽中,拣出曹化淳、王应朝、吕凤翔等,作为心腹,不到两年,就易初志,怀宗之致亡,即在于此。这班刑余腐竖,晓得甚么战略,只望两经略杀退敌兵,便好放下愁肠,安享富贵,因此怂恿怀宗,屡促两经略出师。廷栋是个文职,当然由满桂当冲,满桂不便抗命,只得带领总兵官孙祖寿等,出城三里,与敌交绥。自午牌起,杀到酉牌,尚是胜败未决。满洲太宗确是能军,潜令部兵伪作明装,趁着天昏地黑时,闯入明军队里,捣乱一场,满桂措手不及,竟与孙祖寿等,仓猝战殁,同作鬼雄。
  明京危急异常,偏这满洲太宗,下令退军,竟率令全队,向通州而去。原来满洲太宗的意见,因明京急切难下,就使夺得,也是不能长守,一旦援军四集,反恐进退两难,不若四处骚扰,害得他民穷财尽,方好大举入京,占住那明室江山,所以得了胜仗,转自退去。怀宗本传宣密旨,饬备布囊八百,且令百官进马,意欲避敌迁都,嗣闻满兵退赴通州,方才罢议。
  御史高捷、史,本是魏阉党中的人物,不知如何漏网,仍得在职,大学士钱龙锡,平时很瞧不起这两人,两人怀恨在心,遂因崇焕下狱,讦奏龙锡。略说:“崇焕通款杀将,都由龙锡主使,当与崇焕并罪。”龙锡抗章申辩,高、史再疏力攻,那时龙锡心灰意懒,当即引疾告退。怀宗还算有恩,准他归休,不遑加谴。尚宝卿原抱奇,又劾奏首辅韩爌,谓爌系崇焕座师,也是主和误国,应并罢官。怀宗想去龙锡,已为群小所卖,所以劾奏韩爌,接踵而至。怀宗颇斥他多言,夺俸示罚。不防左庶子丁进,及工部主事李逢申,弹章又上。韩爌乐得引退,三疏乞归。爌先后入相,老成慎重,引正人,抑邪党,中外称贤。怀宗命定逆案,爌不欲刻意苛求,以致阉党尚存,终为所诬。怀宗也无意慰留,任他归去,当命礼部侍郎周延儒,尚书何如宠,侍郎钱象坤,俱为礼部尚书,入阁办事。
  转眼间已是崇祯三年,满兵由通州东渡,克香河,陷永平,副使郑国昌,知府张凤奇等,一概殉节。兵部侍郎刘之纶,约总兵马世龙、吴自勉等,赴永平牵制满兵,自率部众直趋遵化,屯娘娘庙山。世龙等违约不赴,满兵竟趋击之纶,似樯并至。之纶带有木炮,出自手制,初发时,击伤满兵数十名,再发出去,那弹子不向前行,反向后击,自己打倒自己,顿时哗乱起来。天意耶?人事耶?满兵乘隙进攻,之纶拚死再战,足足的斗了一日,矢尽力穷,之纶知不可为,大呼道:“死,死!负天子恩!”遂解佩印付与家人,令他走报朝廷。家人才走数步,之纶已身中两矢,倒毙地上,所剩残兵,被满兵一扫而空。满洲太宗复进拔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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