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世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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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住宿问题，依旧是风帮我解决的，因为没有身份证，没办法在大酒店开房，风建议我暂住Reborn先生家里。
当然，我拒绝了。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我住Reborn先生隔壁。
好吧，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
我知道风是执意让我在Reborn先生眼皮底下活动的，无论我的谎编得有多漂亮，他们都有成打的理由怀疑我。
这已经算最自由的监视方式了。
不过，也好，有Reborn先生在，那些厉鬼说不定就吓得不敢来了呢……

第一章

大概也验证了一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真的。人可以向往任何一种生活方式。比如，像我这样时不时被鬼魂缠上的人，就非常羡慕看不见脏东西的普通人。
这是一个奇怪的效应。
正因为我不普通，我才想要过平凡的日子。可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渴望灵异的生活。
我在街上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好奇怪。
……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那是个身材修长脸蛋姣好的女孩子，说实话，如果我生着那样的外壳，我绝对会暗爽到内伤，走路时不时都想咧嘴欢乐地笑笑，哪需要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地活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
有的人，真是不知足。看看她，漂亮又没鬼缠，再看看我，长得大众脸普通甚至不好看也就算了，时不时被鬼盯上吓跑半个魂……我说老天爷，你偏心了吧？你绝对偏心了吧？！
我心里为自己打抱不平，却也不自主地保持一定距离跟在那女孩身后。
女孩是日本人，留着一头黑色的及肩发，细碎的刘海铺在额头上，耳侧的碎发被她梳至耳后，眼睛很漂亮，如同浸在水中般，盈盈地泛出星亮的光。
看上去格外清纯可爱的女孩子。
其实我有个怪癖，就是我不喜欢看男生，更喜欢看女生。漂亮的女生总是很养眼的，虽然看多了也会心酸。
这个女孩子长大之后一定是大美人，只是，为什么要说那番话呢……
正是下午放学时间，轻声呢喃的少女被两三个同龄女孩围着，如同所有普通女高中生一样，放学时几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无所不聊，从班里的八卦聊到明星琐事，从街边的小店聊到服装品牌。
那清纯的女孩子走在中央，声音低沉淡然，说话时的口吻和音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要是看不见就好了……”
女孩低低的说话声传入我耳中，而我，闻言一愣。
要是看不见……就好了？看不见什么……
出于自己的生活经验，我很自然地联想到妖怪之类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并非只存在灵魂。人在死前的怨念，愤恨，悲伤，不甘，这些负面的情绪往往能集聚在一起，也就形成了所谓的妖怪，最初的妖怪都是这样形成，其中的一些通过吞噬人的灵魂不断壮大，怨鬼与妖怪可以说是狼狈为奸的搭档，一个将人的灵魂与肉体剥离开来，另一个等着吃现成的灵魂。
当然，也有些妖怪，倾向于附着在人类身上，通过操控其精神让其自杀身亡，强行从肉体中分出灵魂而后食用。
处理那些东西不是我们渡魂师的工作，何况我只会纸渡。
虽然如此，我依旧免不了好奇心理，忍不住凑上前去跟那女生保持一定的距离，下意识地想听她与其他女生的对话。
“你们……不害怕么……这样的我？”
女孩丝丝缕缕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怎么会？”那是女孩身侧的同伴在搭腔。
“很可怕吧……”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的？”
……
“对啊，能听见声音，还可以看见么……？”
……
那女孩身侧几个同伴显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也并未表现出疏远和反感，而是将说话的女孩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问话。
似乎有些东西对女生有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比如流行，比如洋娃娃，比如化妆品比如茶余饭后的碎碎念，还比如……灵异鬼怪的恐怖故事。
这大概是天性使然，我眼前这几个女孩便是如此。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大致也猜到了，女孩说的看不见，只得就是鬼怪灵魂之类的东西吧……
其实灵魂鬼怪什么的，没你们想象的那样美好啦……就像女生们喜欢的吸血鬼一样，其实只是顶了张漂亮皮的恶魔，我曾经有过几次跟吸血鬼打过招呼，也许是我遇上的那只太丢吸血一族的脸，感情我只觉得他像是从牛郎团里出来的……至于么，对个纸渡师还要献媚……
感叹归感叹，前方那女孩正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听她的说法，似乎是从很小的时候便能听到这些奇怪的声音，隐约是……我好痛苦……救救我……好痛啊……之类的。
我仔细看着那女孩的背影，却没发现她身上有何异于常人之处，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并非渡魂师，也不想是吸引恶灵的特殊体质……
相比之下，空气里隐隐散发出甜腻诱人的味道。
我摸了摸鼻子，轻轻嗅了嗅，确认这味道并非来自巧克力脆皮冰淇淋，也不是来自身旁烤架上一排排香喷喷的烤串子……事实上，这是灵魂的味道。
从七岁开始跟着母亲学纸渡，现在从事了十二年渡魂的工作，说真的，如此美味的灵魂，我是第一次遇到。
……
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有着这么奇异的灵魂。
不由自主的，我的视线被那灵魂的主人吸引，视线扫过一张张带些麻木和倦意的容颜，我转过身看过了半条街的人头，终于将视线锁定在一个穿黑制服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身材高挑，体型匀称，短短的黑发梳得很服帖，后脑勺上有一小缕头发微微翘起来，这让这个少年的扮相显得不那么死板。
少年穿一身干净整齐的学生制服，一枚枚金色的纽扣整齐地扣好，黑制服下套了件干净的白衬衫，领子洗得白净，看来这少年的家人对他的照顾很周到，让他得以穿戴体面地出门。
少年随着人流走近之后，我看清了他的五官，眉眼清秀，五官精致地像女孩子，眼睛的形状很美，水蓝色的眼珠很纯净，少年架一副无框眼镜，配他白皙的皮肤。
他挎一个篮子，篮子鼓鼓的，大概是刚买食材回来，正在回家的路上吧。
……
不过他那个篮子倒是挺吸引我的视线，那篮子里有什么东西吧……那东西的灵力可真不得了，会是什么呢……
……
正当我对那篮子□的功夫，身后被人撞了下。
街上行人很多，像我这样站在大街上不动弹的应该算正常，所以，我也没多在意。
那撞到我的人嘟囔了句“神经啊站在原地不动”然后没好气地走了，留下我满头黑线地站在原地。
……
日本人骂人……还真是直白。
这是我当时的感受。
感叹着重新将视线转回那群女孩时，正看到中间那女孩子忽然捂着自己的脸弯下腰，她的肩膀甚至还在发抖。
“怎么了……？！”我听到她旁边的女孩这样问话，声音焦急。
“好像……撞到他了……”女孩声音嘶哑地回答。
……
什么？
……
胡扯。
那女孩面前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是区区恶灵，灵力还没强大到能骗过我的眼睛。
……
是在撒谎么，那女孩？
……
不……看着不像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正思忖着，一直走在我身后的那个灵魂很美味的少年，不知何时走上前来，他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了他灵魂浓郁的香味，同时，也能从他臂弯里挎着的菜篮中，感到一股难言的压迫力。
这股压迫力我无法描述，更说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来头的妖怪，不是灵魂，也不是恶鬼，跟吸血鬼之类的东西也沾不上边，我说不上来，只能凭借感觉。
少年经过我身侧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五官接近紊乱，因为在那几秒内我感觉到各方传来的气息，首先是他灵魂特有的诱人香气，菜篮中莫名强大的灵力，以及让人汗毛立起的恶心感……
……
果然呢，这么美味的灵魂，定是会吸引妖怪的。
那种让人汗毛立起的恶心感，正是因为少年身后，两米远距离跟着的妖怪。
我第一次回头时还没看到，现在，这么一团乌云般堆积着的东西横在我面前，弄得我胃里一阵痉挛。
恶心……
这浓黑的一团东西能伸出许多触手，只长了一只眼睛，如人脑袋那么大，晶状体吐出，瞳孔泛血光。
渡魂师不跟妖怪打交道。
……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渡魂师的灵魂也算是一种美味。
但显然，这妖怪是我刚从我身侧经过的少年吸引来的。
作为区区一个纸渡师，我的灵魂只稍微比普通人好吃那么点，不至于吸引灵魂跟着我跑，而这个少年……完全算个香饽饽，这么大的妖怪，居然也能给引过来……
……
也就是说，他菜篮子里那灵力惊人的东西，不带除妖效果么……
……
思绪有点乱，而那边那自称撞到鬼的女孩已经抱着头跑到路边蹲下，蜷着身子轻轻颤抖。她几个同伴女生跟在她身后。
“不要紧么？！”
“没事吧？……他怎么说？”
……
“恩，没事……我跟他说了，拜托他让我一个人静静……”
……
女孩身边分明什么都没有。
诡异得很。
我越发觉得那女孩是在撒谎。
“那个……打扰一下，其实，你身上什么事都没发生，放心吧，没事的。”
我依旧在猜测着女孩是否在说谎，而那少年却先行一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然后，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看得出，他是好心，是在关心这女孩。
……
他说的没错，那女孩身上的确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以放心继续活着，好好活下去。
……
不过……
听他这说法，果然，他也能看见么……？难道是跟我一类的人，是渡魂师？或者……只是单纯地拥有阴阳眼？
……
我对这少年越发好奇。
另一方面，那女孩对少年的好意并不领情。
还未待女孩开口说什么，女孩的同伴便已经看不下去，其中一个女生率先推开少年，挡在自己同伴身前，语气不善。
“你懂什么……这孩子很特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别来插手！”
……
在一旁看着我忍不住冷笑。
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们吧。
……
少年不知所措。
他性子很温和，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担忧地望着那女孩。
他的善良没有被理会。
“算了，我们走吧……”蹲在路边的女孩站起身，拍拍同伴的肩膀，声音淡淡的。
随后，她那双漂亮的眸子转向少年，“真羡慕呢，什么都看不见的家伙……这种痛苦，你根本不会懂吧。”
语毕，便是转身离开。
……
真羡慕呢，什么都看不见的家伙。
……
这种痛苦，你根本不会懂吧。
……
这话听得，我都替少年生气，他却还是善良温和的样子，毫无生气之意。
真是冷静又温和的家伙。
我眨眨眼看了看少年的背影，心情平静下来。
……
虽然讨厌那样的眼神，但是，女孩没有撒谎……那不是撒谎的人该有的眼神。
……
她是真的相信，相信自己遇见了鬼，相信自己被鬼缠上，然后，将这种本不该有的痛苦强行附加在自己身上。
……
我有点无奈。
……
这世上怎么总有这么种人，希望自己被鬼缠上呢？
感叹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先前一直在我身后的妖怪呢……我立刻扭头，半空中没看到那团浓黑的东西……
转回身，才惊讶地发现那团东西不知何时飘向了那女孩。
……
她真的看不见……
……
一团浓黑中睁开一只硕大的眼睛，与她的面孔对视，而她，毫无反应。
……
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似的，那睁开的瞳孔如同一张硕大的嘴，从头到脚，将女孩吞进肚里。
……
她被附身了。
她被附身的时候，我听到“咕咚”的声音。显然，那少年也又听见，因为他轻声地喊了声“喂”。
女孩并没有回应他。
……
少年显然不知道被妖怪附身之后将发生的事。
因为，他很惊讶，却没有作出更多的反应，而是这样提着菜篮子顺着原先走的路返回。
出于对他的好奇，我很像跟踪他，但是，多多少少有点提防菜篮子里灵力惊人的未知物体，而且，我不能走，我还有事得做。
我与那少年不同，我知道人类被附身之后将发生的事情。
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是，有听母亲复述过。
母亲说，她亲眼见过一个人被附身后发生的事情。
……
她说，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有些妖怪，喜欢吃漂亮的女孩。
……
但是，她也说，有一种人类，最吸引妖怪。
我忽然想起了这句话，但是，已经晚了。
先前我所见之景，已经验证了这句话的真理性。
……
有一种人，最吸引妖怪。
他们的灵魂并非有多美味，他们吸引着妖怪，是因为，他们自身，想要被附身。
我听这故事的时候十六岁。
我说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
当时母亲怎么说的？
母亲说，人类，可以向往任何一件事。
……
这世上存在着不愿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