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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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一直一直流，他也不想去管，鼻子开始塞住了，便微微张开了唇去呼吸，还是安安静静地躺著，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闭著眼睛，眼前仿佛在看一部电影，从9月两个人在海边的相遇，酒店的同床，那些每晚都会打来的电话，生病後他的出现，他温柔地说，伊明跟我回去好不好，他说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那个会让自己喜欢到心疼的人，他酒醉时轻拉著自己的手，小指尖偶尔划过掌心，闭著眼说他不放心，他引诱自己说，the　man　I　love，　他说，伊明我爱你……
　　一幕一幕，自己原来记得那样清楚！
　　“阿哥，对不起……”伊明轻轻地在心里说。
　　
　　李云歌回到家，不知道怎麽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一向不信那些什麽跳财跳灾的说法，却也心里一阵不大舒服！
　　想了想，还是拿出电话，拨通伊明的手机，那边的提示音是已关机！
　　李云歌看看时间，11点多了，是伊明平时上床的时间，便罢了！
　　翌日再打，电话还是不通，李云歌有些心焦。可是，生活中往往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事儿一来，就是事儿挨事儿，事儿连著事儿……
　　古人不也说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李云歌正想打电话给杜云辉，却见法务部的主任拿了文件来找自己。
　　原来，省内的一家轻工进出口公司把自己公司给告了，说自己公司对美国的一家公司无单放货，导致他们将近60万美金的货款无法收回。这家公司已经在省中院起诉，要求他们承担连带责任！
　　李云歌顿时火起！
　　
　　三十四
　　从那天过後，陆妈妈发现，伊明除了脸色不好些，其他一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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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时在7点起床，吃过早饭，定期去医院陪妈妈做复查，轻声地问医生後期恢复都要注意什麽，运动频率应该多久比较合适！
　　陆妈妈看著伊明的样子，微微有些心疼，更大的却是欣喜！
　　还好，那个人看来和伊明的交往并不会很深，伊明也终究不会走那条可以想见并不容易的道路上！
　　或许，过些日子，可以请人给伊明介绍个女朋友吧！
　　
　　李云歌中间还是回去了几次，都是晚上的时间。到了，李云歌就发短信给他，伊明有时候会下来，有时候干脆让李云歌上去！
　　李云歌看著伊明坦然的神色，还以为他想让自己先去讨好未来的泰山泰水，便每次都尽力地让伊明的父母高兴！
　　陆爸爸和陆妈妈看著伊明偶尔也会跟著笑，便也以为伊明看到从小相处到大的人，心里慢慢放开了！
　　却都没有注意到伊明渐渐消瘦的样子里头，多出的沈寂和伤心！
　　李云歌有时候在上车之前把人抱在怀里时，会轻轻地咕哝一句，“怎麽好像瘦了很多！”
　　伊明在他耳边会轻轻地笑，“做论文都会这样儿的！”
　　
　　李云歌开始忙公司的那个官司，这官司要输了的话，自己这个发展还不到10年的公司就等著砸锅卖铁吧！
　　原来法务部的那个人，说自己对这种涉外的官司不熟悉，希望李云歌尽快从北京或者上海请一个这方面的律师。李云歌当时拧断他脖子的心都有。
　　就是这个家夥，一开始说这案子肯定没问题，包在他身上！
　　李云歌开始和北京和上海联系，那个法务部的人倒也识相，第二天递上了辞呈！李云歌大笔一挥，附赠了最後一个微笑！
　　那个人缩了缩脖子走了！
　　和伊明只能靠短信联系了，因为等他空闲下来拿起电话时，发觉不是鸡鸣时分，就是接近未旦！摇摇头，怎麽能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其实，短信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你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也不知道他的情绪，只收到几个字，“嗯，我很好”“我也想你。”
　　“睡得很好！”
　　日後李云歌想起这段日子，经常要把伊明折腾地哀哀求饶！
　　那叫很好！你敢跟我说很好！
　　就此，李云歌给他定下了个规矩，只要没有在一起，陆伊明必须打电话报备，不许用短信！
　　
　　眼看一个月过去了，伊明也知道了李云歌公司的事情，那边现在正麻烦得紧！对方请的律师也很厉害，主张的诉讼请求也都算合理！
　　自己这边的律师只说尽力，尽力！
　　後来伊明详细问了问这案子的情况，去网上查了许多资料，还打了电话问自己导师！导师是留美的博士，给出的意见比较适用。不过，最後一句话却吓得伊明心惊肉跳，伊明都能想见导师在电话那头是什麽样子。
　　他一定是安闲地坐在电脑椅上，眼睛笑得像面对一只芦花肥鸡的狐狸，“伊明，有没有兴趣多留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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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明只好干干地笑，“老师，我论文初稿就快完了！”
　　导师还不依不饶，“我不是在催你交论文，那些东西我看都不想看，老师是真心想请你多留一年！”那口气，绝对是招安！
　　伊明冷汗都出来了，真想说谢主隆恩！“老师，我妈叫我呢！”
　　挂电话的瞬间，似乎听到那边得意的笑声！伊明原本暗淡的心思，被这麽冲了一下，倒好了些，论文也真的搁置了很久了！
　　伊明发短信给李云歌，“把最密切联系原则再细化些！”李云歌看了这短信，不明就里。不过，在和律师继续讨论的时候，便提了出来！
　　那律师愣了下，然後说，李总对法律很在行啊！
　　在後面的法庭辩论上，原本胶著的状态便出现了变化！事情一步步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发展，直到最终拿到判决书，判定他们公司的行为是合理正当的！
　　李云歌开心得想要立刻去见伊明，却未料，见是见了，伊明却几乎让他绝望……
　　
　　三十五
　　伊明收到了李云歌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李云歌心情有多好，光是声音就听得出来！
　　伊明也无声地笑了下，心里却也下了决定，是时候告诉他了！
　　“阿哥，你这个周末能来找我麽？”伊明在电话这头轻轻地问，心头是一丝一丝的酸涩！不过，既然做了决定，还是早点儿告诉他的好！
　　伊明不喜欢用电子邮件去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封电子邮件过去告诉对方要分手，这做法实在是懦弱而且自私，阿哥会有滔天怒气吧！
　　不过，不管他会怎麽样，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我今晚去好不好，真想你啊！”李云歌坐在车上，低低地顺著伊明的话就问了出来！开著车的杜云辉从後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人都几乎要马上躺下了，还不忘调情！
　　伊明想了想，说，“好！”
　　李云歌笑著收了电话，“云辉，你等下也直接回家吧！”
　　李云歌回到家，先洗漱了下，调整了闹锺，就躺到了床上。
　　睡前想了想，李伯伯说的那些也该做了！
　　那天，温厚的李伯伯先是同情了他一下，“你这儿可够乱的啊！”在听了他说自己和伊明当时的情况後，李伯伯在电话中问他，“云歌知道《周礼》中的三世三典麽？”
　　李云歌先是一愣，自己这儿和治国也联系起来了？
　　那边讲电话的已经换了人，林伯伯慢慢地说了句，“人皆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可知这追人也是一个道理啊！”李云歌当时听得这话，一边笑著腹诽这两个成精的老东西，一边点头称是！
　　可是，他没想到在他筹备调料的这段时间，伊明居然自己就做了决定。
　　哎，恶人自有人来磨！
　　
　　伊明坐在窗前，已经是三月的初春天气了！
　　暖暖的风，偶尔带来一阵紫荆花的香味，撩拨得人心内痒痒的，软软的！
　　伊明想起来临近春节时，自己和李云歌讨论起有关春天的话题。李云歌那时候用朗诵诗句的语调给自己念了一段话，那一段小情小调的李云歌原创，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却让伊明记住了原来这就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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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明当时正躺在李云歌的腿上，看到报纸上的一篇文章，春天的声音。那些行云流水的句子让伊明随口问了句，“阿哥，你听到过春天的声音麽！”
　　李云歌正在看11套的空中剧院，里头在演文昭关。听到伊明的问话，李云歌应了下，“听到过！”
　　“哦？是什麽样儿的？”伊明转头看他！
　　“你想知道？”李云歌低头，看著一脸好奇的伊明！
　　伊明忙点头。
　　“啊咳啊咳”，李云歌调低了电视的声音，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缓慢悠长的语调开口，“渐渐地，渐渐地，春天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伊明把报纸盖住自己的脸，一直遮到了鼻子，下面却开始低低地笑！
　　“春天来了，冰雪开始消融，气温逐渐回升。蝴蝶找到男朋友了，蜘蛛陷入了情网之中，小鸟恋爱了，蜜蜂结婚了！”
　　伊明抱著肚子，笑得差点要翻落下去！
　　李云歌忙揽住他，转身压了上去，拿掉了他手里的报纸，专注地看，看著笑得双眼弯弯的伊明，李云歌伸出手指，在他的唇边轻轻地划，压低了声音，“亲爱的，我们还在等什麽呢？”
　　
　　伊明趴在窗台上，低低地自言自语，“亲爱的，我们还在等什麽呢？”
　　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伊明任这泪水流过面颊，唇边慢慢浸入一股咸涩的味道，“阿哥，我让你等的失望了！”
　　泪慢慢地干了，脸颊上有一点刺刺地微痛，伊明起身，去洗了个脸！
　　转回来，把论文的初稿用电子邮件发给了导师。看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打了个电话给爸妈，陆爸爸单位组织春游，他们去一个附近的温泉度假村去了，要在那边过了周末才回来！
　　原本陆爸爸说让伊明也一起去，伊明说自己今天想把论文结了，下次再去吧！
　　
　　李云歌开著车到了伊明家，伊明之前发了短信让他直接上来。
　　李云歌上得楼来，发现门是虚掩著的，就推门进了去。走到伊明的房门口，李云歌看到明显消瘦的伊明，好不心疼！
　　“陆叔叔他们呢？”
　　“他们出去了，今天不在家！”
　　李云歌大步走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伊明任由他勒住自己的手臂一紧再紧，这样的安全和归属，以後怕再也没有了！
　　伊明在心里迂回曲折了几百次，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伊明推开了抱著他的李云歌，看著他憔悴却不失英俊的面容，狠了狠心，还是开口：“阿哥，我们别这样了……”话说出来，心似乎被从上至下划了一道。
　　李云歌看著低著头倚靠在桌子边上的伊明，他有点糊涂，伊明这话是怎麽个意思。
　　“伊明，你是说我们不要……”李云歌心内有点无著无落的悬空感，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
　　“我是说你别再来找我了！”陆伊明深深地吸了口气，破釜沈舟般地直视著李云歌，讲出了这句话。
　　“伊明，你说明白点好吗……”李云歌觉得一时间自己根本不能思考了，伊明的话怎麽这麽奇怪。
　　陆伊明看著一脸困惑不解的李云歌，终於狠心说道，“我根本不应该爱你，我们还是分开吧！”说完，他也不敢看李云歌的表情，转身看向外面的五彩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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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歌听到了他的那句话，就那麽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念了定身咒般，不能动，也不能思考。只是不断地听到那句话在耳边重复，“我根本不应该爱你，我根本不应该爱你，我根本不应该爱你……”
　　回过神来，李云歌奇怪自己居然还能笑，“我以前曾经想过，若有一天听到你说你爱我，我便死也不会遗憾了！”今天，果然听到了，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他想抬手去碰一下不过一臂之遥的伊明，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他的指挥。一种巨大的脱力感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似乎很轻，轻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乎又很重，重得一直往下沈。
　　李云歌看著伊明的背影，痴痴地看，用力地看，看得眼睛发酸发胀还舍不得移开。
　　“伊明，好好照顾自己！”李云歌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转身一步一步往门边走去。
　　李云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了车里，想要拿钥匙去发动车子，可是手抖得居然一直插不进去钥匙。放平了座位，李云歌躺在车里，泪一股一股地流了下来。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头，李云歌只哭过两次，一次是爸爸告诉他关於李伯伯的故事时，听著听著不由得就掉了泪。再一次，就是不久前伊明动摇想和自己分手时。
　　只是，当时的泪是因为心疼。
　　而这一次，心明明不疼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