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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里乾坤-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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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宁原是只一心想着去找官闻景,没料想到此刻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来。她愕然停下脚步,掉过头来,瞅了他半日,这才皱眉冷冷道:“官喜?”
官喜先前拦人的时候,并没多想。上前抬手就拦了,及至拦了下来,才觉有些不对。眼前这个女子,虽穿着男装,但那一身衣裳的质料与做工,却无疑是最最上好的。
尤为让他心惊的是,眼前这个女子只一挑眉,一个冷眼,便自有一份不怒而威的气势。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竟远比官夫人柳月清更是让人胆寒。
他在官家多年,迎高踩低,生成了一副势利眼,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种人,往往便会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可以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身份高低。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他躬身谦卑道:“小人不知是小姐驾到,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见谅。小姐若要见我家公子……”
他还欲继续说下去,晋宁却早不耐至极。她这一生,最恨的便是侍宠生娇,前倨后恭的奴才。
这官喜的做派早已有人传到了她耳中,她自然是对他无甚好感的。此刻又被官喜这么一拦,自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没等官喜说完话,她已是一扬手,一记耳光已扇了出去:“大胆奴才,本郡主要见你们公子,也是你插得嘴的?这世上正是多了你们这般奴才,才无端的多了这些事儿来!”
她自幼练武。手上劲道何其大,这记耳光扇在官喜面上,顿时便将他打得一个趔趄,直直的往后跌出几步,面上也肿起好大一块,口中更是一阵腥咸,一侧的牙齿也跟着松动了。
晋宁却是看也懒得看他一眼,掉头就往前走,随即一脚重重踹在了官闻景书房的门上,人已旋风般的卷了进去。
那官喜怔然的跌坐在地上,捂了嘴,好半晌才张了口,吐出一口鲜血并几颗牙齿。
再说官闻景人虽在书房中,耳朵可没出问题,自然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只是没想到自己稍一犹豫间,晋宁便动了手,而且动得这么快,让他还不及反应,她已径直闯了进来。
晋宁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回脚踹上门,走过来,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你们家的奴才,可真要好好的管教管教了!”
见状。官闻景皱眉有些微微的起怒,但终究是忍了下来看着晋宁淡淡道:“我官家的奴才,便是要管教,似乎也无需劳动郡主金手。”
要说官喜的性子,他亦教训过他,也的确是需要教训,故而他方才才略微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出去。只是他万没料想晋宁竟会下如何重的狠手!
晋宁闻言冷笑了一声,她来,本就不是为了跟官闻景费唇舌的,挑眉直接问道:“若不是为了初七,你家的事儿。便是请我,我也都懒得瞧上一眼。初七的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闻言,官闻景只得压了压怒火。这个时候,一来为着一个这种奴才与晋宁闹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再来晋宁显然也是为了初七出头,他也不好说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在她对面坐下,官闻景垂眼慢慢道:“前几日,我跟她说了很多,不过……她还是不愿意!”
想起初七那日决绝的面容,他的心中便是一阵说不出的揪痛,这份痛,让他在那天以后,几乎再没有勇气去见她。
闻言,晋宁沉思了一下,双眼绕着官闻景滴溜溜一转,随即却忽而转了话题问道:“这事暂且作罢,我且问你,来年春闱,你有几分把握?”
官闻景怔了一下,面上旋即现出几分疑惑之色,沉思了一下,他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参加春闱!究竟如何,也做不得数!”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压根儿谈不上什么把握。虽然远在源城行之书院的几名业师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认为他应该是可以榜上有名的,但他不想在晋宁面前空口说白话。
闻言,晋宁勾起唇角一笑,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角道:“我倒是听说,你是源城行之书院数一数二的人才?”
听她这样说,官闻景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看着既蛮横又冲动的郡主对自己的事儿竟这般的了解。
略微顿了一下,他道:“行之书院虽是金晋颇有名气的书院,但毕竟偏于一隅,即便我在源城附近算是个中翘楚,也难说京城会试又会如何?”
晋宁想了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行之书院确实不错,不过这么多年科举下来,也不过出过两名状元罢了。从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又敢说自己必能上榜,更稳中头名。
以腕撑着下颚细细想了想,晋宁这才看着官闻景道:“会试,我是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殿试,却是皇兄亲自考察,我或者还能设法帮你一帮。”
想了想,她旋即又补充道:“不过你若表现太差,那可就谁也帮不了你了。”
金晋殿试,乃是由皇上当堂出题,考察时事策论。这种考察考的却不光是平日的渊博学识,更考验临场应变与心理,若是心理素质不过关,一见了皇上便双腿打颤,语声颤抖,那便是再好的才学,也难免大打折扣。
至于考生的容貌气度,有时更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毕竟同等程度的回答,一个丑陋的考生与一个英俊挺拔的考生,看在人眼中自也不同。
这些道理官闻景早先都从行之书院的先生那里听说过,心中自然也都明白。只是今日听了晋宁这话,却还是让他忍不住的变了面色:“郡主好意,闻景心领,只是国家抡才大典,岂是儿戏。若是闻景竟以这般行为得以拔擢前列,日后又有何颜面立足士林?”
听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一番话说完,晋宁不由冷嗤一声,对他这种文人气节很有些不屑,张口想讥嘲他几句,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你既不愿,我从此不再提起便是!你只记得,只要你此次科考能在三甲之列,我必有法子,能够成全你与初七。不过你需牢记,将来你若负她,我必不放过你!”
她这话说的很是平淡,眸中却自有一份摄人的寒光,让人乍眼见了,不觉心中发寒。
官闻景抿紧了唇,有心想要拒绝,却又忍不住想起初七那决绝的面容。或者,晋宁会有法子的吧,他暗暗的想着,不由叹了口气,没有开口回绝。
二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官闻景才语气古怪道:“郡主对她可真是好得很!”
晋宁不答,只起了身,待走到门口时,却又忽然的停下了脚步,微微侧首道:“初七,她……很像我的一个表妹……”
她声音低沉,语气中也难得的带着几分淡淡的哀婉,而并非像往日那样豪迈直爽。
官闻景讶然的抬起头来,晋宁半侧着脸,目光落在门边搁着的一只紫檀高几上。
时值隆冬,那几上此刻却搁着一只粉彩麻姑献寿的梅瓶,瓶中插着一枝清晨刚刚采摘的白梅。梅蕾半绽,枝干横斜,暗香浮动,清雅秀美至极。
她似乎在看着那枝梅,只是那眼光却是深远窅然,仿佛是透过那梅枝看到了很久远以前的人或事。
“你的表妹?”他有些干涩的开口,心底似乎有些明白了晋宁的意思,却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晋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是在讥嘲,语声轻轻袅袅,如夏日清晨被烈日驱散的最后的一丝雾气:“她……死了好些年了……”
说完了这句话,她掉过头去,拉开房门,大步的走了出去。
官闻景怔怔的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刚才,她猛然转头离去的那一瞬,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挥之不去的晶莹。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烟火里的往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烟火里的往事
腊月里头事儿虽多。但初七却一直沉浸在刺绣的世界中,且许多事都是花有重在办,故而也并不觉得烦恼。
更何况,她人身在晋京,身边也无一个亲人,使她对这个年压根就没有丝毫的期待,如此倒也乐得轻松了。
等到了腊月廿八那天,接连大半月没冒头的花有重倒是忽然使人送了许多的烟花来。初七前世见过太多烟花故而看着也还罢了,不过三翠四翠却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姊妹两个围着烟花指指点点,眸中尽是新鲜与好奇。
“只是一些烟花罢了,难道你们从前就没见过?”初七放下手中的活计,含笑的看着二人问道。
此话一出,她随即又有些后悔,这古代自然是富人家里才放得起的。她这样说,岂不是平白伤了她二人的心?
好在她二人也没在意,三翠摇了摇头,两眼却仍是盯着那烟花道:“从前在家乡时,逢年过节倒是常见别人放,只是那时我们家里穷得很,自是没有闲钱去买这个。每回见了别人放,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可不是呢,”四翠被三翠这样一说,显然也想起了以往的日子,也跟着道:“那时我们每每见了别人放鞭炮,便守在一边等着。等放完了,便过去在纸屑里头扒一扒,有时找到几个没爆的小炮仗,心里便觉得美滋滋的!”
两姊妹今年也还没有多大,从前又过惯了苦日子,对这些绚烂明灿的东西自然很有兴趣。这些日子以来,初七与她们早都熟了,待她们也没有什么架子,只是如姐妹一般。她们言谈之间自然也更随意,私底下,三人更是全不讲究礼数之类。
初七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心疼,于是笑道:“既这样,今年便让你们放个够好了!”
她在官家时,对于烟花爆竹见得多了。官家原是大户人家,对于家中的用度一贯并不小气。官夫人柳月清手段虽凌厉,但无缘无故,却也不会苛待下人。
更何况官家兄妹都将她视作亲人,于这些方面,更是不会对她稍有亏待。但那时她虽看着年纪小,其实心理上却早是个成人,因此对这东西兴趣也实在不大。
不过阳阳却是非常喜欢的。每年总是玩得很是开心。如今看到三翠四翠的雀跃模样,初七不由的想起远在西岭山的阳阳来,心中顿然觉着是暖融融的一片。
是夜,三人早早用了饭,天才刚刚擦黑,三翠四翠便燃了香,开始点起烟花来。
一霎时,便见整个院子内火树银花,五彩斑斓,映得夜空一片明丽,恰似白昼一般。初七斜倚在栏上,仰头静静看,看烟花绽放又消失,繁花似锦,却终归沉寂无踪。
三翠四翠大呼小叫,欢欣雀跃,她却莫名的在这一瞬间觉得一阵凄清黯然。
正在这时,身后忽而传来轻咳声,她一惊,迅速回头看去。一抹灿亮似金的菊花骤然开放在空中,耀亮了身后那人清俊温雅的面容。
果然是花有重。也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她的身边。
“我就想着这会子能来的,也只能是你了!”她朝他轻轻一笑,一边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点位置来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见你院子里放烟花,我便来看看!”花有重淡淡的笑,依着她让出来的位置坐了下来:“还不到除夕,怎么就放了起来?”
此时二人靠的颇近,初七甚至可以闻到花有重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气,想必他是刚在哪儿喝了酒回来的。但那酒气却并不浓重,配着他素日衣上清淡的熏香味道,是一种异样的蛊惑气息。
“只是忽而兴致来了!”初七也没有将三翠四翠供出来的意思,只笑着答了一句。
不过是些子烟火,花有重自然也不深究,抬头看着烟花,然后笑了笑道:“我幼时也爱这个,祖父在时,每年总会定制许多。我们也总是等不及除夕,往往腊月廿五便开始放了起来。”
顿了顿,他负手望向远处,略弯的唇角泄出一丝暗暗的笑意来:“那时无论祖父买多少,也总不够我们二人放的。祖父实在无奈,只得将烟花藏了起来,每日定了数量,不许我们多放。不过我们每每放完了,便抱着他的膝盖,扯着他的衣衫撒娇,他最终总舍不得我们,便又额外的再给几个,以致等不到花灯节那日。烟火便放得罄尽……”
初七听他说到“我们二人”四个字,不由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我们二人”,想必指的是他与宋芷儿吧!
想起宋芷儿,初七不觉暗暗叹了口气。花有重却是浑然不觉,他仰头静静的凝视夜空,烟花起落,映得整个夜空忽明忽暗,他的面容也便跟着明灭不定。
“后来有一年,我们两个无意中找到了祖父藏烟花的地儿,那几日,我们可真是高兴呀,每日偷了烟花来放,那阵子,祖父受了些风寒,身体不好,也就没多留心,待到除夕的时候,他强撑着病体,再去拿烟花给我们时,却发现库里头,竟还剩了少少的几枝烟花……”
花有重轻轻笑着,眸中却闪着异样的晶亮光芒,语声也慢慢的低了下去:“那是我们最后一年有兴致放烟花。因为到了第二年,才刚进了腊月,祖父便去了……”
听他说道最后,不知怎的,初七忽而一下也跟着有些难过了起来,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出口。
好在花有重也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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