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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坛-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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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田田忽然咯咯地笑起来。
铁戈问:“你笑啥?”
“我笑铁瑛,那年我到武汉买东西顺便去看她,给她带了点吃的,轻而易举地就打听到你的下落。”
“你还说!后来她去接见让我好好训了一通。”
“这不能怪她,那时她还小才十七八岁,人也单纯,我很喜欢她。七八年高考前我到你家去看见她正在复习,那时候正是夏天条件很艰苦,她倒也有招,把脚泡在水桶里用裙子罩着,既能挡蚊子又能降温。一手拿着大蒲扇,一手还在写作业。看看,人家终于考上了大学,现在不是功成名就了吗?所以我对读书人格外高看一眼。当年我对郎超雄、石庵村、辛建那些人都很佩服,他们都是读书人,只可惜时运不济,读书人都关进监狱里了。”
铁戈却说:“记得六九年夏天封老大在辛建家里跟姜军进行了一次辩论,封老大当时就说你们不要教铁戈学什么狗屁哲学、政治经济学,学了那些东西就去玩政治,玩来玩去要出大事,果然一语成谶。其实我这人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思想,要说有思想深度郎超雄、石庵村还能算得上。”
何田田又和铁戈碰了一下杯,叹道:“那时候我们多么单纯,单纯得近乎愚昧。左拉说过:‘愚昧从来没有给人们带来幸福,幸福的根源在于知识。’一段错误的历史,一群愚昧的青年,一曲不堪回首的青春之歌。”
“田田,我觉得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愚昧当然不可能给人带来幸福,但幸福的根源在于知识我不敢苟同。蒯大富、韩爱晶那五大领袖都是大学生,他们难道没有知识吗?武汉的鲁礼安、冯天艾没有知识吗?湖南的杨曦光在国外取得了那么优异的成果,他也是没有知识的人吗?郎超雄、石庵村都是学富五车的人,不也进了大牢吗?那么多没读书的人没有坐牢,所以问题不在于一个人有多少书本知识,而在于不要被糊涂油蒙了心。红卫兵、造反派不顾一切猛打猛冲,坏就坏在这个不顾一切上,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跟着伟大领袖拯救全人类的天兵天将,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概,殊不知全都被耍了。面对庙宇里的神明信徒们除了虔诚还是虔诚,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所以就容易上当受骗,这就是被糊涂油蒙了心。糊涂油是什么?糊涂油就是一种错误的信仰。而对那些并不信佛信教的人来说,任何神明都是虚无的,他就不会上当。田田,中国人喜欢崇拜龙、凤凰、麒麟、貔貅、饕餮、独角兽这类虚无的东西,所以后来就迷信空想社会主义。为什么当今社会那些贪官们敢于为所欲为,正是众人的沉默助长了他们的恶行。为什么会这样呢?历史本来是裸露着的,可有些人就是怕老百姓知道事实真相,千方百计遮掩起来。如果蒯大富、韩爱晶以及千千万万红卫兵、造反派当初知道了所有的历史真相,他们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参加文革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有人对我们那段历史给予了肯定,这人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铁戈哈哈笑道。
“谁?”
铁戈抽了一口烟说:“那是八七年夏天的事,我管的那片有个厂长跟别人打官司,最后胜诉了。于是他请经济庭庭长吃饭邀我作陪。我到餐馆后他介绍道:‘铁所长,这位是熊庭长。熊庭长,这位是铁戈铁所长。’熊庭长一听笑道:‘老朋友了,我们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我认识你。’我当时就纳闷,问:‘熊庭长认识我?’‘岂止认识,太熟了,当年审你们那个案子我是书记员。郎超雄真是有本事,院长和刑庭庭长两个人审他都审不下来。我们说是错误的,他说是马克思说的,结果一翻书还真是马克思说的,搞得我们下不了台。因为你没有提审过,所以我们没有见过面。你们那群人个个都是读书的料子,要是现在的小青年能像当年你们那样把时间都花在读书上,我们法院刑庭的人真可以不上班。’田田,连当年参与审讯我们这个案子的人都这么说,这说明了公道自在人心,那几年牢也算没白坐。”
“你们那些难兄难弟现在都混得咋样了?”
“我们平反以后还是像当年那样拼命看书,总想把原来被耽误的时间抢回来。八十年代中期我和姜军、辛建、叶一彪都报名上了自修大学,左子海和章子野上了电大。石庵村调到黄石也上了自修大学。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真有意思,我们一要忙着上班二要忙着复习考试,忙得一塌糊涂,连串门的机会都没有。三年以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家都拿到了大学文凭,石庵村还得了湖北自修大学考试一等奖,奖了他五百块钱。后来他被一所大学看中,调去当了历史系主任。再后来他出了两本书,《现代化本质——对中世纪以来人类社会变化的新认识》和《中国农村现代化之路——乡村工业发展战略》,在学界引起高度关注。零五年退休后,被广东一所大学聘去当旅游系主任。郎超雄也成了一名教授,退休后也被广东一所大学聘为哲学系教授,月薪八千外加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七七年我们投入劳改后,左子海被押到封老大原来下放的大山里的林场监督劳动改造。在林场里他和我们一样也没有停止看书学习,平反后凭借原来扎实的功底轻而易举就考入了县工商银行,专门负责储蓄宣传,他的毛笔字、油画、水彩画都派上了用场,电大毕业后被行里提为办公室主任,不到一年主任也不当了,他又自费考上了湖北大学,专攻古代汉语。后来被省人行看中,调到湖北省人行融资中心当了经理,现在是中国人民银行武汉分行的一个处长,专管信贷。柳六一平反后考进了梁湖县农业银行,后来也上了电大,说起他们上电大还有一段故事。八十年代初社会上的学习风气很浓,当时他们行里的小青年都吵着要去读书,行长没有办法,想了一个主意先在行里搞一个内部摸底考试,考的是语文、数学和英语,前五名才可以去读电大,于是叫人出了考试题。事有凑巧,柳六一和他的女朋友月吟那天正好回红州看望父母,行里参加考试的人都知道标准答案,他俩却蒙在鼓里。结果考试成绩一出来叫人大跌眼镜,柳六一拿了语文和数学两个第一,英语第二。月吟英语第一,语文和数学第二,这说明柳六一两口子的基础很扎实。那行长很喜欢他,多次要提拔他。这个家伙怪得很,看破红尘,不愿当官只想出世。前几年他儿子也考上了华中科技大,他们夫妻俩现在都退休了,在家上上网炒炒股,有空钓钓鱼,过得倒也悠闲。章子野电大毕业后,当了几年教书匠。记得吧,七五年他说准备写一篇论文,题目叫《论雅各宾党专政》,还没写出来就进了学习班。但他从未放弃写作,八十年代初就在《青春》杂志上发表了几篇小说,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干脆搞起了戏剧创作,已经有两部作品拍成了电视剧,《李卫当官》第二部和《杨乃武与小白菜》就是他写的,他还写了小说《长江刑警》,在国内也是小有名气,后来被调到湖北省作协专门从事戏剧创作,现在在海南拍电视剧。叶一彪下岗以后被一所技工学校聘去当老师,他现在退休了,儿子也考上了大学,他还在为儿子做牛做马打工挣钱。辛建八五年就下了岗,这个书呆子干不了力气活,不过他也有招,吃智不吃力,靠脑力挣钱。他先到北京学了一个月电脑照相,回来开了一家电脑照相馆,也算是自谋职业,生意还过得去。不幸的是有一天晚上他的小店被梁上君子光顾,把设备偷了个精光,连生活都成了问题。后来经朋友介绍,以五十多岁的高龄南下广东打工,好歹算是凑齐了养老保险,现在已经退休,一个月也有八九百块钱的退休工资,总算是有口饭吃。最惨的要算姜军,八七年十二月十三号死于车祸。但他留下了一个儿子名叫姜庆,那孩子是块读书的料,考上了国内一所名牌大学。咱们这伙人里只有封老大搞得最好,我当年就说过咱们这群人里将来只有他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中国的改革开放是一九七八年的事,他老先生六九年就开始搞建筑队,基础早就打好了,等到改革开放时那真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如今他已经有了七八个亿的家产,真的过上了体面人的生活。他只要从外地回家一个电话打过来:‘兄弟,我回来了,出来陪哥们儿潇洒潇洒。’我要是不去他就骂人。他还是那样,朋友们有困难只要找他,他都会尽力帮忙,出手很大方,那帮一直跟着他的老知青现在都过上了好日子。他总是说贫贱之交不可忘,何况我们是患难之交?哎,田田,别光顾听我说话,吃菜呀。”
“你和那些朋友还经常来往吗?”她又抿了一口酒。
“当然,我们都是患难之交能不来往吗?我们刚平反那阵柳六一、左子海和章子野都还没有工作,经常到我家里聊天,说得最多的还是理想和人生。我们有两个共识,第一,不管我们过去受了多大的罪,都不能忘了国家和人民。虽然再也不会说要去拯救天下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这样的傻话,也不会再相信那些理想主义的乌托邦。我们再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忠实信徒,不论他是皇帝还是上帝,但是国家的前途和人民的疾苦我们一直还在关注,因为生我养我的就是这片土地。第二,那就是做人要清白。我在工商局工作,左子海、柳六一在银行上班,如果要腐败的话都有很多机会。但我们都坚守一个道德底线,那就是要廉洁不能贪腐,因为道德标准是高于法律的。我刚调到工商局时我爸跟我说:‘铁戈,工商局是和经济打交道的,千万注意别在钱字上摔跟头。我快离休了,我要保持晚节,你们做儿女的也要帮我保持晚节。’我说:‘老爸,监狱那么肮脏我不是一尘不染吗?政治上我是清白的,在经济工作中我一样能保持清白。’八八年我调到另一个一个工商所当所长,当时省粮食厅和省工商局有文件,粮食出省必须要地区一级粮油公司批准,而且还要交费,一包一百八十斤的大米要收五块钱,红州县粮食系统的人认为不划算就盯上我了,因为我的管辖区卡住了红州县通往梁湖县唯一的汽车渡口,他们派人到我家送来四千块钱,并说好我每放一个火车皮的粮食他们就给我一千。他们说每年都要调出几千吨粮食,保证我一两年就能当上十万元户,八十年代万元户还是很诱人的,何况是十万元户?诱惑力的确很大。我说钱是个好东西,谁不爱钱?但这种黑钱我不能要,拿了它玷污了我的清白。那人说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说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那人笑我傻,我说谁傻还不一定,别以为自己做得高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结果半年以后他们都判了,扯远了不说这些。现在各人有各人的家,工作都很忙,接触得少了,就我退休了是个闲人,我去得最多的就是辛建那里,一般两三年去一次。”
“辛建在哪里?”
“他爸爸七一年调到齐河钢厂任党委书记,他后来调到齐河钢厂去了。在红州的只有郎超雄和叶一彪,有时我也去坐坐,聊聊天。封老大到处有工地,他儿子封顺是土木工程系毕业的,他就把所有的工地都交给儿子管理,自己到处拉关系接活,余下的时间就开着奔驰吉普天南海北到处玩。九九年我病退后他年年都带我出去旅游,广州、深圳、上海、苏锡常、杭州、贵州、丽江,一年跑两三个地方,反正哪儿好玩就上哪儿玩,吃喝拉撒睡都是他买单,我就是出一副好下水可劲往里装。他说了,那几年在看守所受的罪一定要补回来,不然这一生亏大发了。”
何田田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多好,还有这么多朋友时常在一起聚聚,真叫人羡慕。我一个人在哈尔滨就像失群的孤雁,我好孤单哪!”说着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
铁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劝慰道:“田田,别哭别哭,咱们现在不是都过得很好吗?”
何田田掏出手绢揩干眼泪:“要说我从小在物资生活上没有受过委屈,可人是需要友情的。想起六八年武斗突围,六九年封老大带我们打起坡,七一年咱们处对象,挖冬笋、偷桃子、炸鱼就像是昨天的事,真叫人怀念哪。三十多年来我一直都想回白菂河看看,调离白菂河那天我的心就留在这个地方,白菂河是我心灵最后的归宿,因为在这里我们错过了青春,我们的青春是无花的青春。”
何田田这么一说连铁戈的眼圈都红了,他默默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又掏出烟闷头吸着。
“铁戈,记得在大庙的那天晚上我们还谈到十二月党人的事。要说十二月党人还举行过起义,曾经跟沙皇的军队真刀真枪地干过。你们当年啥事也没干,为什么吃了那么大的的亏?”
何田田还在耿耿于怀。
有分教:
东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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