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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坛-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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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铁戈发狂的叫骂,民兵们没有任何人吭声,不是他们不想还嘴,而是因为一旦有人还了嘴铁戈就知道是谁打了他,这人只能等着倒霉,所以听任他叫骂。
众人看到铁戈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敢如此桀骜不驯,一个个不由得心生寒意,全都停下来不敢打了。他们知道铁戈的厉害,如果他一旦动手没有人受得了。沈少卿只好留下一个绰号叫秤钩子的民兵看押铁戈,带着其他的人走了。
铁戈怒目圆睁还在继续骂道:“秤钩子,趁你铁大爷的手被捆住你可以打个够,反正我现在也还不了手,你就再过把瘾!”
秤钩子不吭声。
铁戈大喝一声:“动手哇!”
秤钩子知道铁戈在厂里轻易不和别人打架,一旦动了手没人能招架得住。今天他也偷偷地躲在后面打了铁戈几下,如果让他知道了那还了得?心里先自胆寒了几分,所以铁戈一声断喝吓得秤钩子立马扭头就跑。
现在只剩下铁戈一个人了,他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回头一看捆着自己的那根绳子的另一头就搭在身后的树枝上,他弯腰前倾双手倒背够着了那根绳子头,只一拉就下来了。只是这一次捆得太紧,那双手又是反绑,无论如何也挣不出来。于是他走到广播大楼的墙角把绳子磨断,手臂被阻断的血液一下子恢复了通畅,刚才发麻的手臂这时突然间巨疼,疼得他差点叫出了声,歇了一会他忍着疼拿着绳子直奔王为仁家。
铁戈从窗户里看到王为仁此时双手枕在脑袋下,悠闲地躺在床上,右腿翘在左腿上正在闭目养神,他正等着收拾铁戈的好消息,他老婆刘姣英则在专心致志地织毛衣。
铁戈也不发话,只管用脚踹门。
王为仁问道:“是哪个?”
“老子是你铁大爷!”
铁戈紧接着又从窗口朝里看,只见王为仁和刘娇英吓得面无人色,手足无措。
铁戈又喝道:“你他妈的到底开不开门?不开,老子一脚把门踢垮!”
王为仁连声说道:“我开,我开。”
进得门来,铁戈一把将王为仁的领口楸住,把绳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声色俱厉的骂道:“狗日的王为仁,你他妈的敢叫人打老子!”
王为仁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不是我叫的。”
铁戈又骂:“王为仁,你他妈敢做怎么不敢当?不是你下命令全厂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婊子养的!你做初一,老子就做初二。你捆老子,老子今天也要捆你!”
说罢他把王为仁按在桌子上,捆得像粽子一般,照着脸上左右开弓一顿猛抽,刘娇英想拦又不敢拦。
恰在此时沈少卿和秤钩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报告:“王书记,铁戈又跑了!”
铁戈大声骂道:“老子没跑!沈少卿我C你妈!你今天带头捆老子,这笔帐还没算!别看你们背着枪,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两根烧火棍。怎么样,你敢跟我对搏吗?”
沈少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秤钩子则在门外站着,看样子随时准备逃跑。
铁戈狂笑道:“沈少卿你他妈真给你的主子丢脸!你不是正义的化身吗?怎么对一个反革命如此心慈手软?王为仁,看看你手下的这些狗腿子都是这种怂样,对得起你多年的栽培吗?今天你应该明白这些人溜须拍马都有一套,真上了战场当逃兵当叛徒的就是这些人!”
他走过去把沈少卿的衣领抓住往上一提,喝一声:“站好了,别他妈给你的主子丢脸。”
趁着他一分神,左膝已经顶了上去,正中他的裆部,沈少卿当时就疼得满地打滚。
铁戈问道:“你打我的时候大概不知道疼的滋味,挨打的滋味很舒服很惬意吧?哈哈。”他转过身来对秤钩子说:“我不打你,因为你是奉命而为。但你要记住,做人,不要做狗!”说完照着沈少卿又是两脚。
他掏出烟点着吸了一口说:“王为仁你给老子好好记着,这笔帐不算完,老子今天先给你记下,以后再算!”
这时已是十点多了,铁戈敲开竺彬的门说:“我的身上疼得厉害,你帮我看看。”
竺彬帮他脱掉衣服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天哪,怎么打成这样?全都是淤血!背上的小圆巴巴是什么东西打的?”
“枪口。”
“这些狗日的好狠心哪!你别动,我给你服一些云南白药,然后再给你擦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文H大革命刚开始横扫Niu鬼蛇神时童国斌就带着一帮学生打我,只要变天就浑身痛,从那以后我每年都要买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
铁戈又脱掉长裤,竺彬看见他的屁股和两条大腿全都是紫黑色的伤痕,骂道:“王为仁真下得了手啊!”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铁戈却轻松一笑:“是狼终究要呲牙,沈少卿为了显示其革命的坚定性,自然要展示他兽性的野蛮。我不怪那些民兵,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饶不了王为仁、童国兵和沈少卿这帮狗C的东西。老竺,我还没吃饭,你再给我下点面吧。”
“好,我给你下鸡蛋面。你把衣服穿好,我这就给你做。”
在人类进化了几十万年之后,铁戈和竺斌怎么也想不到王为仁和他手下的鹰犬们竟然把祖先的兽性如此完美地继承下来。
面条做好了,铁戈边吃边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竺彬默默地听着,良久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孟子说:‘人异于禽兽者几希。’他们连你都敢打这说明了什么?我还只是个‘翻案人物’,就被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现在戴了个反革命的帽子,政治上的魔咒比什么都可怕。铁戈,现在毛主X去世了,各派政治力量肯定有一场生死较量。眼前看着没有任何动静,这只是大战来临前的平静,高层不可能相安无事。从他们连你都敢打这一点来看,以后你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了。”
“老竺,孟子还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不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坐牢我已经考虑到了,也有思想准备。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判刑,死是死不了的,我们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你今年不到五十岁,只要你保重身体,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重逢。”
“我相信,我相信……”竺彬喃喃的说道。
这两个饱受磨难的人,对于政治气候都极为敏感,他们确信暴风雨就要来临,眼前的一切征兆正是大灾难的前奏。
有分教:
无端受辱气填膺,牙眼终须报爽明。
君子往来需动手,以其之道还其身。
正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莫当爷是好欺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最可叹荒郊相会哥哥诉衷肠
第五十九回
最可叹荒郊相会哥哥诉衷肠
更那堪月夜重逢妹妹献忠贞
话说转眼到了七六年十二月中旬,铁戈依然在五七农场劳动改造。他听了竺斌的话订了一份《湖北日报》,从报上知道一些全国和全省的政治动向,随着四ren帮被打倒湖北知名的造反派头头也都已被捕,但对红州的情况却不甚了解,因为这关系到他的前途和命运,所以他急于了解红州方面的情况。于是他在下午劳动时放了半块红砖在山墙下,发出了要求与何田田见面的信号。
冬天黑得早,铁戈穿上军大衣等到六点半就从农场的菜地溜到公路边浓密的四季青树林里,焦急地等待着何田田的到来。
山里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不知疲倦地刮着,公路上空无一人,他把大衣裹紧,眼睛透过树丛紧盯着农场的方向。
七点多钟,何田田穿过菜地准时出现在公路上,边走边往后看显得十分警觉。
铁戈在树后轻轻咳嗽一声,立即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跳了出来:“跟我走。”拉着何田田的手一转身钻进树丛中。
他感觉到她的手冰冷如铁,便要脱下军大衣给她。
何田田说:“不用。”
铁戈想了想掀起大衣把何田田裹了进来,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着,深一脚浅一脚从干涸的稻田上朝大庙走去。
这座大庙原来建在公路边一个突兀的小土包上,比公路高出二十多米,其主建筑早已毁于文Ge,荡然无存。白菂河人民公社便在这里盖了一排平房,把它改成了一所小学。小学周围有十几棵不知多少年前种的古柏,已有一米多的胸径,黑黝黝的针叶在呼呼的北风中发出尖利的啸声。
铁戈问道:“怕不怕?”
“不怕。”
“冷不冷?”
“有点。”
铁戈解开棉衣,把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胳肢窝里问:“这样好点吧?”
“嗯。”
何田田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铁戈的怀里,把脸紧紧地贴在他宽厚的胸前。他又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忍不住抽动着鼻子,又嗅了几下这久别的味道。
他说道:“我从报纸上知道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湖北那几个知名人物都完了,不知红州那边现在怎么样了?你有这方面的情况吗?”
何田田说:“上个月底爷爷病了,我请事假回去侍候了几天。听说红州各县都在抓人,古学范、王石泰、谢能富、俞一方、姜军他们都抓了。”
“什么?姜军也抓了?七零年以后就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怎么把他也抓了?封老大呢?抓了没有?”这时他明白地委既然把消失多年的姜军都抓了,那就绝不会放过郎超雄这群人,这样一想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
“这倒没听说。
“那就好!封老大一家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被抓了那个家可就毁了。”铁戈不无担心。
“还是想想自己吧,人家那是造反的事,你可是反革命集团问题。”一想到这里,何田田便不寒而栗。
铁戈长长地出了口粗气说道:“田田,我的事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早就想好了,今天约你出来就是要和你谈谈我以后的事。你不知道吧,七月份我跑到红州去申诉,跟公安处长文重大闹了一场,回来又绝食四天。这次我到公安处只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这些人肯定会被判刑。文重连这个反革命集团到底叫什么名称都不肯说就把我们打成反革命,说明他们是下了决心要整死我们……”
“那你……”
铁戈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又要责怪我为什么要到红州去,其实我回红州就是要弄清楚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啊我并没有参加什么反革命集团,就这样整天受这些窝囊气,他们闲着没事就给你来一顿批斗,是人都想不通,更何况是我?本来我是想把案子弄清楚以后再翻过来,可是我却发现已经无力回天。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我就一条心等着坐牢,那是我最后的归宿。现在没有当权者们不敢做的事,只有他们想不到的事。这是个恐怖的时代,欺骗人民的时代。我曾经以为天上飞的都是圣洁的天使,到头来却发现女巫也骑着扫帚满天飞。我们想塑造一个圣人,但却适得其反。事实教育了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政治是一门肮脏的撒谎艺术。田田,谭嗣同临上刑场是怎么说的?‘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唉,到如今也只能空说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听到这里何田田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哭着问:“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哪?”
“西方谚语说得好:‘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铁戈的归铁戈,那就是坐牢。还能怎么办?坐牢去呗。”他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倒是说得轻巧!”何田田怨恨地说道:“当初我不叫你参加批林批K,你还和我大闹一场……”
铁戈再次打断何田田的话:“田田,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从小受的都是共C党的传统教育,要我们学雷锋做好事,要我们好好学习,长大了要为祖国建设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要我们以天下为己任,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牢记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正等着我们去解放。我们读毛主X的书,听毛主X的话,到头来却被打成反革命,这我就真闹不明白了。要说我们在批林批K当中还是很注意策略的,既没有楸斗干部,也不搞停产闹革命。对那些老干部我们始终都很尊重很关照,并没有做过头的事。从我进学习班那天起我就想起封老大六九年夏天在辛建家说过的那番话,他说姜军、辛建叫我看哲学、政治经济学是害我,学了那些玩意就玩政治,总有一天要出大事,你们会害了铁戈。现在看来,封老大还真有先见之明,或者说他把政治看得太透。所以他从此金盆洗手,一门心思去赚钱,但愿他能躲过这一劫。”
“你别说人家的事,想想你自己怎么办?”
铁戈幽幽地说道:“七月份回红州时封老大劝我逃跑,回东北老家,介绍信和钱都由他提供……”
何田田急切地说:“这是个好主意!我爷爷有好多老战友在黑龙江,大小兴安岭藏个把人绝对不成问题。钱和粮票更好办,我爷爷和我爸妈都有钱……”
铁戈不听她的话,断然否决道:“那不行!那我不成了十万大山里的土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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