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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墨桃花尽嫣然-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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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正当蓦嫣满脑子胡思乱想之时,萧胤的举动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对那些牌九骰盅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大摇大摆地入了赌坊后堂,狮子大开口地向那负责放高利贷的人要求借这赌坊全部的家当。
  蓦嫣的脑门上立马滴下了冷汗,为他这不知死活的行径头皮发麻。
  早前,他也曾这般不知客气为何物地问叶楚甚要白银八千万两,这次虽然数目不明,可一个赌坊的全部家当,细细算来,也该是个足以吓死人的天文数字。
  这些开赌坊的人和叶楚甚可不一样,叶楚甚有所顾忌,自然不得不双手奉上银钱,予取予求,而这些混迹在赌坊里的人,多半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墨社会闲散人员,好勇斗狠,蛮不讲理,而他这一身的落魄,不思考怎么去官府让人相信他是当朝孝睿皇帝,竟然敢这么不客气地问人借这么一大笔银子,真是够有勇气。
  哎,狸猫哥哥,就算武功好,也不待这样糟蹋的呀,要是双拳难敌四手,会被打成猪头皮的,那样,就算是最后去了商州府衙或者叶家的商号,碰巧遇到熟人,说不定也认不出你老人家了。
  那赌坊里的人一听说萧胤要借赌坊全部的家当,自然骇得脸色大变,却又闹不准萧胤有什么来头,没有如蓦嫣意料那般把他们当成疯子撵出去,而是忙不迭地请来了赌坊里坐镇的老板。
  那赌坊老板一脸横肉,三角眼吊梢眉,看上去颇凶狠,可一见到萧胤,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摒退了闲杂人等,这才跪下,恭恭敬敬地连呼“公子爷”,嘴里还一直嘀咕着什么“一直在派人寻觅您的下落,却又不敢大肆声张,惟恐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只好让人一路暗暗打听”之类的话。
  萧胤面无表情,冷漠地“嗯”了一声,既没有责备,也没有赞赏,只是语气淡然地扔下一句话:“爷乏了,该准备什么,你思量思量,看着办吧。”
  那一刻,蓦嫣突然醒悟过来,难怪她家狸猫哥哥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进来借人家全部的家当,原来,狮子大开口是假,联络属下是真!
  可是,连这开赌坊的三教九流都是他安插的下属,那么,她也不得不再次肯定,他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她能猜到的更多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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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约一盏茶的工夫,赌坊后门处来了一辆马车。在那赌坊老板点头哈腰“委屈公子爷先将就一番”的歉意连连中,蓦嫣和萧胤上了那辆马车,就连甲壳虫也有人专门负责牵着,一路跟在马车后头。
  蓦嫣本就不怎么习惯骑马,之前的日子是因为没得选择,才不得不为之。如今一上了马车,便觉着全身酸痛得像是要散架,只好可怜巴巴地在萧胤身边蜷成一团。尔后,也不知被七拐八弯地载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她发现那庭院别致静雅,便判定,绝不可能是普通百姓的居所。
  下了马车,在萧胤的指示下,蓦嫣被几个丫头簇拥着去沐浴更衣。
  不得不说,即使是在叶家,她也没有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那浴桶大得几乎能装下五个人,沐浴的水应该是熬煮过各种花蕊的香汤,泛着淡淡的清香,却又不像一般的花瓣澡那般麻烦。那几个丫头各司其职,有揉颈的,有捏手的,有添水的,伺候得她无比舒服,几乎想要打个哈欠在那浴桶里就这么睡死过去。
  她正起身准备更衣的时候,萧胤倒是很大方地进来了。
  他显然也是沐浴过的,满头黑发透着湿气,那一身旧布衣已经换了下来。可他却没有如之前穿一向偏爱的蓝绣儒衫,而是破天荒地换了一身纤尘不染的青衣。那一身衣饰,乍一看似是极为朴素,但那料子却是上等材质,袖口绣着宝相花的暗纹,就连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也显然是价值不菲的上品。
  蓦嫣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徐徐走近的身影,只觉得甚是赏心悦目。比起他身着蓝绣儒衫时的书卷气,如今这一身青衣反倒衬得他越发温润绝尘,轩昂之气于那举止投足间不经意地溢出来,全然担得起“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独立,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清风”的评价。
  可他并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那些丫头为她更衣。
  在丫头们的忙碌下,她换上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尔后便是坐下任人梳发。
  原本,她云英未嫁,照理只能披散着头发,或者梳个姑娘家的简单发式,是没资格束髻的,可他却在关键时刻缓缓出声提点那些丫头:“为夫人梳个垂云夺月髻。”
  蓦嫣到底也在内廷里住过那么长的日子,知道名称里与“月”字相关的发髻,只有从一品以上的贵妃或者皇后才能束的。更可况这发髻名为“垂云夺月”,若是细细思量来,根本是对皇后的大不敬。寻常人家的妇女谁要是敢梳这样的发髻,定然会被满门抄斩。
  然而,那发髻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萧胤平素里即便是有什么安排,也只是疏远地称她为“郡主”,绝不会称她为“夫人”。
  眼下,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公子爷”,却那么自然地称她为“夫人”——
  他这是否是在提醒她,他那所谓妥善的安排便是让她入后宫?
  早前在噶达贡山上的时候,她过得颇为快活,是因为,她觉得与他能够过那普通夫妻同甘共苦的生活,暂时远离那些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甚是惬意。可如今,他恢复了身份与地位,便也是在提醒着她,他的一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哦,对了,他似乎曾经提过要废掉殷赛雪,立她为后,可是,真的有可能吗?
  且不说她对那皇后的身份和头衔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与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到底有着堂兄妹的身份,而大汉皇室堂兄妹从未有过联姻的先例,那些奉礼教为真理的老臣言官对此也不知会闹腾成什么模样。再加上,一旦废了殷赛雪,便是公然与殷太后和国丈为敌,且不说这有可能是诓她的,就算是真的,她估摸着他的用意也是着眼在青州的兵权上。
  事已至此,他为的还是青州的兵权么?
  倘若他给她的安排真的是入后宫,那她又该要怎么办呢?
  蓦嫣垂下头,心里说不出是甜蜜还是酸涩,因为想不出个答案来,只能涩涩地一笑,任由那些丫头摆弄着她的头发。
  之后,晚膳时的珍馐佳肴明明丰盛得令人眼花缭乱,她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一点也没有胃口。察觉到他满是疑问的眼神,她不得不强挤出一个笑脸,只推说是不太舒服,没什么食欲了,只想早早地去休息。
  萧胤微微颔首,并不多话,只是让侍奉的丫头领着她去休息。可是,待她刚脱了衣衫上床,连被窝都还没有睡暖和,他便就来了,褪了外袍钻进锦被里来,熟极而流地搂着她。
  感觉到他身上熟悉而好闻的气息,似乎无所不在地纠缠着魅惑着,蓦嫣便更是觉得心里酸涩得紧,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像只猫似的蜷在他的怀里,楚楚可怜地抬眼看他一下,又耷着头不说话。
  “你不舒服么,为何晚膳吃得那么少?”萧胤略略蹙起眉,把她越发搂得紧了,下颌贴上她的额头。察觉到她并无任何染病的症状,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不是那些膳食和菜肴不合你的喜好?”
  到底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喜欢什么食量如何,他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晚膳时那些菜肴,全都是他亲自交代下去的,可惜,她却似乎并不领情。
  他初次在一个女人身上用心,便遭遇如此冷落,真是令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不舒服。”她点点头,把脸贴着他的胸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口齿不清地咕哝着:“狸猫,你说会给我最妥善的安排……到底是什么安排……我说过,我不会入内廷做你的后妃……”
  原来,她在思索这个问题?
  萧胤深沉如渊的眼眸中有微微的情绪在泛滥,可是,他却没有与她疑问相关的任何解释,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沉沉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魅惑:“你睡吧,这些事,勿需担心,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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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蓦嫣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却意外发现那伴在枕边的男人已经没了踪影。探一探床铺的温度,似乎还有余热,想是刚起身没多久。她诧异地望了望窗户,却发现天色还黑着,还没有破晓的潋滟,便更加纳闷起萧胤的去处来。
  就算是早起看书,也不至于半夜三更吧?
  许是昨天睡得太早,她此刻已经是毫无睡意了,翻来覆去觉得烦躁,不想给自己胡猜乱想的机会,便披着衣裳穿了鞋,悄悄出了房门。
  整个庭院里一片漆黑,长廊上连个照亮的灯笼也没挂,她细细望了望,发现东面的房间里似乎有烛火的光亮,猜测萧胤应是在那里,便就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她却听到,那屋里不太分明地传来了萧胤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公子爷,国丈近日似乎是在与南蛮接洽……属下猜想,他此举或许是想要购买南蛮的兵器……”那声音很是陌生,应该是她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随他接洽。”萧胤轻轻哼了一声,那语调里透着从未有过的冷漠无情,甚至带着冷笑:“南蛮即便想做这笔唯恐天下不乱的生意,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再说,他拿什么去买?”
  听到这里,蓦嫣突然想起,早前聂云瀚曾说,萧胤不仅向叶楚甚索要了八千万两银子,还让叶楚甚牵线,向南蛮购买兵器,如今看来,他恐怕是早就得知国丈的心思,便早一步断了那买兵器的路子。
  他还真是一步一算,步步为营呵。
  苦笑了一下,她决定不做这等听墙角的卑劣行为,而且,以他的武功修为和耳力,不可能不知道她来了,说不定,他是故意要借此试探她有没有贰心。
  转身便打算要回屋里去,可谁知,那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蓦嫣回转头一看,只见萧胤负手立在门口,满脸淡笑地看着她,他身边站着个陌生的男人,满脸戒备,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不信任。
  尔后,萧胤不急不缓地伸出手来,示意她把手搁到他的掌心里,令她无法抗拒地缓缓道了一声。
  “蓦蓦,进来吧。”

  以黑吃黑

  蓦嫣看着萧胤的手,有点迟疑,不知道究竟是该如他所说的那般,从善而流地进去,还是谨守分寸地谢绝,并且回房去,以示自己毫无贰心。
  他分明是在听他的下属汇报一些重要的情报,她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别说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就连他那些经常做幽灵出没状的下属是男是女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可眼下里,他让她进去,这是否是他对她信任的第一步?
  她该不该拒绝这好不容易得到的看似信任的机会?
  终于,蓦嫣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那一刻,她只感觉他的掌心那么温暖,而她的指尖却是一片冰凉。
  进了屋里,她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他的身边,看他敛了那恬淡的笑意,神色恢复了面对下属时的冷漠,只是以眼神示意那汇报的人继续。
  “国库中的钱财已全都转入了钱庄里,目前所剩不多,一切都按公子爷的吩咐进行。”那对她的到来满脸不赞同却又无可奈何的大叔,一边压低声音汇报着骇人听闻的消息,一边趁着萧胤低头倾听时抬起头来细细打量蓦嫣:“账目已经全数清算完毕,稍后便会给公子爷送来。”
  蓦嫣只觉得眼角有点跳得厉害,免不了心惊胆战。国库里的钱是整个大汉帝国的根基命脉,无论是官吏使臣的俸禄,还是兴修水利赈济灾荒的支出,全都依仗着,而萧胤竟然有办法把那些钱给不着痕迹的洗到所谓的钱庄里,让国库形同虚设。
  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即便是斗得再厉害,一个帝国的财政命脉也是绝不能动摇的么?
  可惜,她此时没机会询问萧胤,只见他唇角泛起一丝满意的笑纹,深邃的眼眸瞬间笼上了一层看不清来由的阴影,就连问话的语气也狠辣了起来:“彦柏,青州细作的事,你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那青州的细作应是国丈所安插的眼线。”那被称作“彦柏”的大叔神色越来越肃穆,在提到青州之时,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瞪了蓦嫣一眼:“属下无能,只是查到那人隐于军营之中已有多年。”
  青州?军营?国丈?眼线?
  蓦嫣在脑子里快速地挑拣出关键词,瞬间便进行了无数次资料重组和相关猜测。
  国丈殷钺旒乃是现任皇后殷赛雪的父亲,太后殷璇玑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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