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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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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跑回来道:“少爷,太太已经吩咐过留饭了,我娘早准备了,快要开饭了。”

张原让石双陪穆敬岩,他入内院去见母亲。

内院大天井畔,那两盆花叶凋零的黄棠棣已经移走,换上的是两盆僧鞋菊和两盆秋海棠,僧鞋菊是鲁云谷送的,花开得正好。

张母吕氏坐在南楼下的围廊上,大丫头伊亭、小丫头兔亭侍候一边,堕民少女穆真真坐在张母吕氏面前的一张小杌子上说话,见到张原进来,赶紧起身叫了一声:“张家少爷――”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那是草履,白白的脚拇指露出来了。

张母吕氏笑眯眯问:“我儿,学署先生传你何事?”

张原道:“就问儿子八股文学得如何了,莫要懈怠。”

张母吕氏“嗯”了一声,叮嘱道:“学署先生虽如此说,但我儿也莫要太心急,累坏了身体可不好,眼睛尤其要养。”前两个月儿子的眼疾可把吕氏吓坏了。

张原道:“儿子晓得。”

张母吕氏招手让穆真真走近些,说道:“真真乖巧,小小年纪又没了娘,可怜见的,以后让她常来我家走动,算是认我家为主,年节忙时来帮忙,也给她父女算一份工钱,我儿以为如何?”

三埭街的堕民往往会认一户清白人家为主,这样算是有个依靠,年节、婚丧、寿诞到主家帮忙,得主家一些赏赐,主家有势力的话,这堕民也少受人欺负。

张原道:“好啊,母亲决定了就是。”

穆真真掩饰不住喜色,说道:“那小婢让爹爹来给太太磕个头吧。”

伊亭与穆真真出去,不一会带着穆敬岩进来了,穆敬岩隔着天井向张母吕氏磕头,张母吕氏道:“好好,认得了,你出去吧。”

穆敬岩退出。

张母吕氏对穆真真道:“难怪真真十四岁就这么长身量,却原来真真的爹爹是这么个长大汉子――真真比我儿张原还高一些吧。”

穆真真忙道:“小婢哪有少爷高。”膝盖微曲,让自己矮一些。

张原笑道:“真真会武艺的,很能打,所以个子高。”

张母吕氏也很感兴味,说道:“我听小武说了,真真一棍子就把一个喇唬打跑了,真真你怎么打的?”

小丫头兔亭没等吩咐,飞快地就寻了一根木棍来,要让穆真真舞弄给太太看。

穆真真忸怩不安,脸涨得通红,说:“太太,小婢不会武艺的,就是有一点蛮力,那日也是被喇唬逼得狠了才动手,小婢平时从不与人争斗。”

张母吕氏也没强求穆真真耍棍,便命传饭,留穆家父女用餐,用饭毕,穆家父女拜辞回三埭街,张母吕氏还送了穆家父女一些米面和布匹,嘱咐穆真真有闲常来走动。

――――――――――――――――

在书评区里看到有些书友说张原与姚复打赌是无成算的冒失之举、是败笔,小道这里请书友们耐心一点,小道这么写有小道的道理,到时谜底揭开,你会说,妙哉,小道就是高,不狗血也不乱开金手指,合情合理。

敬请期待后文。

 第四十九章 我意孤行

送走了穆家父女,张原回书房练了几页大字,范珍、吴庭二人就来了,依旧是读书,《周礼》、《仪礼》已读完,现在开始读《八大家文钞》,洋洋八十卷,也是从西张那边借来的,张汝霖藏书数万卷,前些日对看管藏书楼的僮仆说过,东张的张介子来借书任其自便,《八大家文钞》就是昨天下午借来的,此书由嘉靖年间古文家茅坤编选,风行一时――

要写好八股文,必须有古文的基础,张原没打算跨越这一步直接去学八股,而且古文他有一定的素养,韩柳欧苏的散文他读过很多,喜欢并且有会于心,这次听范、吴二人读《八大家文钞》,先让二人读篇目,现有一半都是他读过的,这些读过的篇章就跳过,这样预计十天可以听完这部书,然后就是南宋大儒真德秀编选的《文章正宗》四十卷,也预计十天听完,八月下旬开始学制艺,有条不紊,并没有因为与姚复的赌约而打乱自己的学习计划,只是稍微紧迫一点而已。//

晚边时范珍、吴庭二人辞去,张原陪母亲用晚饭,还没吃饱,大石头跑进来说:“少爷,县尊派人请你去,说有要紧事。”

张母吕氏道:“咦,这天都快黑了,县尊找你何事?”

张原知道侯县令找他是什么事,说道:“想必也是科考的事,侯县尊不是答应孩儿明年县试必过吗――孩儿去去就回。”匆匆将碗底几口饭吃完,漱口净面,带了小奚奴武陵随那差役去县衙,直入廨舍。

山阴县令侯之翰立在廨舍书院门前,皱着眉头,脸有不豫之色,见张原进来,没等张原近前施礼,便开口道:“张原,你太让本县失望了,逞什么少年意气,竟与姚复打赌,你这是把自己的科举前程都葬送了你知不知道!”

张原道:“学生正日夜苦读,学生有把握三个月后写出中规中矩的八股文。”

侯之翰凝目细看张原,这少年神情澹然,并没有因为近日得了他和王季重的赏誉就恃才轻狂的样子,可怎么就会在学署与姚复斗气打起赌来呢,嗯,应是姚复奸诈故意出言激将挑逗张原,少年人毕竟沉不住气,就与姚复立下这么一个必输的赌约,唉,此子虽然聪慧,也称得上勤奋,但还是稚嫩啊,这下子中了老讼棍姚复的圈套了――

“进来说话吧。”

侯之翰返身进到左边一间小室坐定,张原侍立。

侯之翰看着窗外沉沉暮色,说道:“听说你去了大善寺向启东先生求学,启东先生没收下你吗?”

张原道:“启东先生劝学生不要参加科举,追随他专心做学问,学生婉辞了。”

侯之翰“嘿”的一声,心道:“这个刘宗周真是不合时宜,这就好比将要入洞房的新郎,忽有一和尚要劝这新郎剃出家,真是煞风景坏兴致,张原这个拒绝得好。”

对于侯之翰来说,当然希望治下门生科举做官了,官做得越大越好,说道:“你既知科举荣耀,怎么就拿自己的前程与那姚复斗气拼赌呢!”

张原道:“学生不愿与姚复这等斯文败类同列,想凭此赌局褫夺其衣巾功名。”

侯之翰连连摇头,问:“你有必胜把握?”

张原毫不迟疑地道:“学生有把握。”

侯之翰冷笑道:“就凭你三个月后的八股!”

张原不语,他倚仗的当然不仅仅是八股,他另有大杀器,但现在不便对侯县令明说。

侯之翰见张原不吭声,便语重心长道:“张原,本县爱惜你人才,吾师谑庵先生也曾嘱咐我对你多加关照,可你却这般任性使气,就算你到时能做出清通规范的八股文,又如何敢担保五十四诸生中会有三十六人以上认可你!那姚复为诸生多年,人面熟交游广,你怎么赌得过他,除非你写得出象启东先生或者季重先生那样无可挑剔的时文,那样或许能服众口――张原,你写得出吗?”

张原答道:“当然写不出。”

侯之翰也知道张原写不出,说道:“你既写不出,那就赢不了,与其让你到时颜面扫地成为笑柄,还不如现在就取消这赌约,反正你还年幼,既非君子也非大丈夫,不怕食言,有本县为你作主,姚复也不敢要挟你,难道他还能阻止得了你科考。”

“呃,耍赖,耍赖其实也不错,能把姚复气个半死,谁让我才十五岁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张原这样想着,口里道:“县尊关爱,学生感激涕零,但学生读圣贤书,虽然年幼,怎可言而无信,岂不是让姚复这等人看轻。”

侯之翰瞪眼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也迂腐起来了,事急从权不知道吗。”

张原道:“学生并非不知变通,是学生有必胜把握。”

侯之翰默然,半晌道:“张原,本县苦口婆心与你说了这么多、说得这么明白,你还这般自以为是吗。”

张原恳切道:“请县尊相信学生,学生决不会让你失望。”

侯之翰冷冷注视张原,张原坦然面对,案上一盏纸罩灯将二人的影子映在板壁上,庞大的影子一动不动。

良久,侯之翰脸色和缓下来,说道:“既如此,那么本县拭目以待,你好自为之吧。”

张原拜别侯县令,走到门边,听身后的侯县令道:“少年人莫要好面子强撑,及时回头还来得及。”

张原回头向侯县令一躬身,说道:“学生不会后悔。”

侯之翰看着张原从容离去,心想:“这个张原好象胸有成竹似的,难道真有什么奇计?”

侯之翰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心道:“反正我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对策,唉,随他去吧,是泯然众人还是声名雀起,全靠他自己。”

……

张原回到宅中,读书、练字、睡觉不提。

次日午前,张原刚送走范珍和詹士元,鲁云谷登门了,鲁云谷方才在药铺听人说了张原与姚讼棍赌约的事,大为着急,急急赶来――

“贤弟,你怎可与那姚讼棍打赌啊,此人奸诈无比,你赢不了他的,贤弟好学深思,若贤弟说三年后制艺八股为本县诸生之冠,愚兄信你,可三个月,怎么也不行啊,更何况你即便赢了,这姚讼棍也会耍赖,此人伤天害理之事没少做,怎会守约,到时他拒不放弃生员功名,你又奈他何,而贤弟若输了,那他就会得理不饶人,揪住你不放。”

张原微笑道:“让鲁兄担心了,但小弟有把握胜他,他耍赖我也有办法对付,只是现在不便对兄明言。”

“当真?”

“当真。”

鲁云谷起身道:“好,愚兄信你。”少年张原是他平生遇到过的最有奇思妙想的人,而且不是空想,格物致知,穷极物理,老儒远不及。

鲁云谷还没送出门,张萼又跑来了,叫道:“介子,祸事了,祸事了,大父大雷霆,急命你去回话呢,就是你与姚讼棍打赌的事,让大父知道了,你可小心点。”

张原无奈地苦笑:想掩藏一个妙计就有这么难,这个问那个问,族叔祖不比他人,我是不能瞒了,必须把此计对这位族叔祖和盘托出。

――――――――――――――――――

人需要敢于坚持和孤行的勇气,请为张原投一票吧,他值得。

 第五十章 息怒

时已正午,张原跟着张萼去西张见族叔祖张汝霖,接连晴了几天,秋阳热烈,张原眯起眼睛,又把张萼手里的折扇拿过来遮阳,张萼笑道:“介子,你还真成了深闺女郎了,这些天也没见你出门,怎么就与姚讼棍赌上了,能赢吗?”

张原不答,却道:“三兄,你前几天叫来回话的那个仆妇嘴巴倒是会讲,说了一大通姚复的私事、恶事、丑事,什么居丧娶妾、奸骗寡妇、占人田产、子母钱坑人、挑唆人诉讼,可仔细一问,却都是张三李四没有确切名姓的,事情前因后果也说不清,还得一一访问明白才行,这事三兄吩咐下去了没有?”

张萼道:“早吩咐下去了,就按你说的,每一件事查访明白,何年何月、何地何人,过两日定能给你回话――怎么,你想状告姚讼棍,他可是有名的姚铁嘴,又有京官做靠山,依我说,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把他引出来狠揍一顿出气就行。//”

张原笑道:“我也不告他,我也不打他,我就与他赌八股。”

张萼道:“大父连你被刘宗周拒之门外的事也知道了,你还敢与人打赌,这下子两罪并罚,介子你要倒霉了。”

张原道:“你幸灾乐祸?”

张萼笑嘻嘻道:“有点。”又道:“对了,过些天你陪我去会稽看商氏女郎去。”

张原一口拒绝:“不去,我去算怎么回事。”

张萼笑道:“你一定得去,到时我会去央求五伯母,五伯母下令你陪我去,你敢抗命?”

面对如此惫懒的族兄,张原只有摇头。

从侧门进去,复道重堂,曲院回廊,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张汝霖居住的北院,张萼低声道:“介子,你自己进去吧,恕不奉陪了。”张萼怕见大父张汝霖,张汝霖一见就要责骂他。

一个小厮来领张原进去,走到垂花仪门,又有一个美婢接着,这美婢向张原福了一福,柔声细语道:“介子少爷请随婢子来。”领着张原穿过一个过厅,来到张汝霖书房外,轻声道:“介子少爷可得小心回话哦,大老爷今日心绪不佳。”

这婢女心还蛮好,张原侧头打量了她两眼,瓜子脸、尖下巴、眉细眼媚,咦,脸怎么突然就红了?

“张原,进来。”

张汝霖在书房里话了。

张原赶紧进去恭恭敬敬向族叔祖行礼,年近六旬的张汝霖四平八稳坐在书案后的官帽椅上,眼睛瞪着他,说道:“听说你用终生不参加科举去和他人打赌,可有此事?”没等张原回答,张汝霖就一拍书案,喝道:“你还真是狂妄啊,三个月写出能服众的八股,山阴张氏只出才子,从不出狂生,你是第一个。”

张原躬身道:“回叔祖的话,族孙并非狂妄,而是想借此事激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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