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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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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官员可以不说话,首辅方从哲不能让皇帝一个人在那说啊,叩头道:“诸臣岂敢如此。”

万历皇帝见群臣震慑,这才言归正传,说道:“疯癫奸徒张差闯入东宫,打伤内官。今张差已畏罪而毙,只把庞保、刘成和蓟州刁民李自强、李万仓拿问,其余不许波及。”转头对皇太子朱常洛说:“你有何话,且与诸臣悉言,不要隐瞒。”

朱常洛知道父皇是要他对梃击案表态。说道:“似此疯癫之人,决了便罢。不必株连。”又觉得这话还不够分量,怕父皇不满意,接着道:“我父子何等亲爱,外廷有许多议论,宁陷我为不孝之子吗。”

万历皇帝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接口问群臣道:“你们都听到皇太子方才所言否?”以目示意方从哲——

方从哲赶紧回话道:“圣谕已明,人心已定,望皇上毋以此介怀。”

万历皇帝这才天颜开霁,脸露笑意,让近侍转告把守慈宁宫门的宫卫和太监,让迟到的官员放行无阻,又有数十名科道官起来,跪在后面觐见天颜,万历皇帝又当众表演了一番父子亲爱,以破除宫外种种易储的谣传,最后让皇太子搀着他站起来,父子二人并排而立,万历皇帝问群臣:“尔等俱见否?”

百官都拜伏称颂,万历皇帝又道:“皇太子再次出阁讲学之事,内阁会同司礼监与礼部、翰林院、詹士府商议,择日举行。”

众官甚喜,山呼万岁。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恩示意众官告退,独把方从哲召到御前,万历皇帝吩咐道:“速作谕来,无误批发。”这是要急着了结梃击案。

方从哲回到内阁,吴道南已被送回寓所休养,内阁又只有他一个人,好在皇帝已给梃击案定性,拟旨不难,当即遵照皇帝方才所言草拟了一份处理梃击案的谕帖,那司礼监的太监就等在内阁堂前呢,急将谕帖送至乾清宫弘德殿,万历皇帝略改数字,便盖印发出,同时又下一道谕旨:“御史刘光复在慈庆宫前高声狂吠,离间朕父子,着锦衣卫拿送刑部,从重拟罪具奏。”

那刘光复真不知是祸从何起,当时万历皇帝身边的其他人也都未留意魏进忠以一个“愿”字让刘光复大祸临头,其他官员虽有疑惑,但这种事已经没法再去追问、查证,魏进忠这一手可谓妙到毫巅、杀人不见血,只有张原猜测可能是那传话的魏进忠从中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不然皇帝怎么会突然那么震怒,因为只有张原知道魏进忠何等的奸险狠毒,后人曾以“形质丰伟,言词佞利”来评价从小混混到九千岁的魏忠贤,“言词佞利”就是说魏进忠善于花言巧语并且很犀利,张原对这位未来的九千岁保持着警惕,必要时候要果断帮助钟本华——

六月初七,刑部拟以对刘光复杖刑、革职,万历皇帝还认为判得太轻,要对刘光复处于死刑,这有点杀鸡骇猴的意思在里面,要外臣不敢再对梃击案说三道四,方从哲与其他科道官上书营救。乃改为由刑部、都察院重审。

六月初九,三法司与司礼监在文华门前审问庞保、刘成,现在张差已死,庞、刘二人当然矢口否认曾指使张差闯宫,只说是张差疯口扳诬,他们无罪——

蓟州的李自强、李万仓也已解到京城,这二人在刑部受审,也不承认受庞、刘二人指使。引荐张差闯宫。用刑之下承认平日对张差多有欺压,烧毁了张差的柴草并殴打张差,同时在刑讯之下。二李又招供出在蓟州黄花山不少欺男霸女的恶事,庞保、刘成这两位内官对二李多有包庇——

都察院堂官张问达是亲东林的,上疏申辩说。张差已死,庞、刘容易抵赖,而文华门又是尊严之地,不便动用刑具,难以审得实情,希望皇帝同意把庞、刘二人移到刑部审问。

万历皇帝不同意将庞、刘二人移到宫外受审,又授意皇太子朱常洛传话给三法司堂官,说不可轻信仇口,株连无辜。但刑部在审问二李时就获知庞、刘二人在蓟州借口为郑贵妃修铁瓦殿就干了不少敛财扰民的恶行,一意要求将庞、刘二人发到宫外审讯,这样僵持了数日,六月十三从宫中传出消息,庞、刘二囚因为天气炎热、受刑不过,已经死亡,随即万历皇帝传旨明确了这一消息——

这下子梃击案没法再审了。京中有传言庞、刘二人未死,是郑贵妃包庇的,已秘密送往某处,但很多人还是相信庞、刘二人已死,因为这二人本非什么重要人物。郑贵妃没必要冒风险包庇这两个下人,还是处决了干净。也算是给太子一个交待。

六月十五日,方从哲、吴道南两位阁老让人传话三法司堂官,要以太子出阁讲学为重,尽快了结梃击案,于是就在次日,刑部将处理意见上呈皇帝,还是以张差“实系疯癫,误入宫闱”定罪,李自强、李万仓因为凌虐乡民、为非作歹被判流放——

六月十八日,万历皇帝批复了刑部关于梃击案的奏章,同意刑部的处理意见,同时将御史刘廷元贬为邓州判官、刑部郎中胡士相贬为邓州知州、刑部主事邹绍光贬为灵璧县知县、刑部主事王之寀贬为全椒县知县、工科给事中何士晋出为浙江佥事、在慈庆宫狂吠的御史刘光复削职为民——

浙党三人、东林党二人被贬出京,看似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但刘廷元是浙党首领,在姚宗文声誉受损的情况下,刘廷元又被贬,浙党损失远大于东林,本次梃击案可以说以东宫和东林获胜告终。

六月二十五日,王之寀离京赴南直隶滁州全椒县任职,东宫太监王安悄然相送,王安对王之寀被贬感到很歉疚,王之寀笑道:“但得东宫安稳,王某纵死亦不足惜,贬为县官已是皇恩浩荡。”

王安低声道:“心一兄放心,早晚有回京重用之日。”王之寀,字心一。

王之寀正色道:“下官并非为他日的荣华富贵计。”

王安忙道:“是,是,心一兄忠义,王安敬服。”

王之寀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梃击案总算了结了,王公公此计绝妙啊,下官真正敬服的是王公公。”

王安道:“杂家也是有高人指点。”

王之寀一惊,忙问:“何人?”

王安道:“也是一名内官,暂不泄露其姓名,此人对东宫忠心耿耿。”

王之寀叹道:“天下才智杰出、智谋深沉之辈多有,就看其才智是用在为善还是为恶上。”说罢,向王安一揖:“拜别公公。”解缆扬帆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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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从翰林院到文华殿

梃击案既已了结,皇太子朱常洛出阁讲学之事就要紧锣密鼓进行了,六月二十六日,内阁首辅方从哲、次辅吴道南,会同掌礼部事的礼部右侍郎何宗彦、詹士府少詹事钱龙锡、翰林院侍读学士郭淐,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恩、东宫太监王安、钟本华一共八人在内阁直房商议太子出阁讲学的日期和讲官人选——

王安道:“皇长孙今年十二岁,也应出阁读书,前次太子已向皇上启禀过,皇上恩准皇长孙与太子一并出阁,两位阁老和诸位大人为太子议选讲官时也为皇长孙选定几位老师。 /”

方从哲点头道:“甚好,皇长孙此时启蒙还不算晚,当年东宫第一次出阁讲学年已十三。”又道:“讲官历来由詹事府和翰林院中挑选学问渊博、品行高尚者担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皇太子讲官四人、皇长孙讲官三人,钱少詹事、郭学士,你们二人是要充任讲官的,还要再举荐五人上来。”

钱龙锡举荐了左春坊左庶子孙承宗、右春坊右庶子成基命、左春坊左赞善徐光启三人,郭淐则举荐翰林院侍讲周延儒、修撰张原二人——

方从哲一听“张原”二字,剑眉微皱,说道:“张原今年才十九岁,在翰林院未满三个月,等于是观政进士,如何好充讲官。”

此前王安与钟本华曾拜访掌翰林院事的郭淐,请求郭淐在推选皇长孙讲官时把张原举荐上来,并说这是太子的意思,郭淐是老好人,自然答应,而且郭淐也的确觉得张原人品、学问俱佳,所以就把张原和周延儒一并举荐上来,这时听方阁老反对,不禁涨红了老脸,神情有些尴尬——

王安道:“太子春秋三十有五。而周侍讲、张修撰这两位翰林都未过二十五岁,做太子的讲官当然不妥,资历也不够,但给皇长孙做讲官却是合适的。皇长孙生性活泼好动,而且好发问,必得精力充沛、心智敏捷的词林官才好担任皇长孙的讲官,周、张两位翰林都是一甲第一名出身,两位状元给皇长孙当讲官,正是佳话,这对皇长孙早日册封为皇太孙很有益处。”

这几年外廷大臣也曾数度上疏要求册立朱由校为皇太孙。但万历皇帝不应,皇太孙一立,太子的根基就彻底稳固了——

吴道南道:“周侍讲长于《尚书》、张原长于《春秋》,这都皇长孙所必须学习的,我以为皇长孙三名讲官除周、张二人外,再选一名老成者即可,方阁老以为如何?”

方从哲心想:“张原做皇长孙的讲官,是为日后皇长孙即位他能顺利入阁做准备了。皇太子今年才三十五岁,万历皇帝精力尚可,要轮到皇长孙即位恐怕是二十年后的事了。更何况就是做了东宫讲官又如何,当年太子的四位讲官如今没有一个在朝的,焦竑在南京讲学、刘曰宁已病故、郭正域因妖书一案入狱,后虽放出,但被免官,抑郁而终,董其昌就更凄惨,至今还在刑部监狱养病,半死不活。”既然吴道南和东宫太监坚持,他方从哲也不做这恶人。不再当面反对张原任皇长孙讲官。

于是议定皇太子讲官四人,分别是钱龙锡、郭淐、成基命和徐光启——

皇长孙讲官三人,分别是孙承宗、周延儒和张原——

皇太子和皇长孙出阁讲学定于七月初一开始,以后讲读两日休息一日,礼部、司礼监、鸿胪寺、光禄寺筹备东宫讲学的相关礼仪和一应器物。

司礼监将七名东宫讲官名单呈报上去,万历皇帝很快批准了。张原成了大明朝最年少的东宫讲官。

……

六月二十九日午前,张原、文震孟、张岱、倪元璐、洪承畴、阮大铖,还有商周祚和祁承爜、祁彪佳父子,以及张联芳在京中的一班友人都到崇文门外大通桥码头为张联芳、黄尊素、许观吉、夏启昌、孙际可五人送行,观政三个月之后,张联芳除授扬州府泰州如皋县知县、黄尊素除授南直隶宁国府推官、许观吉除授西安府商州山阳县知县、夏启昌除授吉安府庐陵县知县、孙际可除授西安府商州镇安县知县,这五人同日离京赴任,而洪承畴则被留在刑部继续观政,这就很有可能在刑部任职了,阮大铖除授行人司行人,虽是八品官,但比黄尊素、张联芳这些六、七品的地方官要更有前途,这样,释褐的十位翰社社员有六人留在京中,四人放外任,黄尊素、夏启昌任职之地一个在扬州、一个在江西,都算是不错的地方,许观吉和孙际可则有点沮丧,陕西边穷之地让他们选上了,张原安慰道:“许兄和孙兄终于能把生平所学身体力行了,边穷苦寒之地正可行惠政利百姓——”

张岱在边上插嘴道:“两位贤兄千万别忘了种甘薯、玉米和土豆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些天他们也常聚会讲学,张原讲的最多的是冰河说,抗旱救灾、兴修水利和种甘薯、玉米、土豆简直成了张原的口头禅。

许观吉、孙际可都笑道:“不敢忘,不敢忘。”

张原微笑道:“甘薯、土豆和玉米是灾荒之年的救命口粮,平常年份百姓不爱种,因为无利可图,两位贤兄到任后也莫急着推广,可先在山地荒田试种,然后鼓励民众在贫瘠土地上种植,循序渐进,逐步扩大种植,还有,我闻陕西那边种烟草的极多,烟草无甚益处,虽不能禁绝,但一定要加以限制。”

张原如今在翰社的威望无人能质疑,许观吉、孙际可并不觉得张原说这些是越俎代庖,点头道:“介子贤弟说得是,我二人既到了那地方,好歹也要做出一点实绩来,备荒救灾第一。”

张原道:“我辈翰社同仁,此后虽天各一方,但莫要断了音讯,常有书信往来才好。”

大通桥畔柳荫下,张联芳自与他的一班噱社朋友为了远别而纵情谈笑。

……

七月初一,张原一早沐浴更衣,于辰时初刻赶到翰林院,会同侍读学士郭淐、侍讲周延儒一道入午门,在会极门内见到了詹士府的四位讲官:少詹事钱龙锡、左庶子孙承宗、右庶子成基命、左赞善徐光启,徐光启向张原微笑,以目示意,并未交谈,七位讲官跟随方从哲、吴道南两位阁臣往文华殿行去,东宫讲学之所就设在文华殿。

张原走在孙承宗身后,看着这位五十多岁老者的矫健背影,心里充满了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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