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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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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盈利你也是三得其一,空口无凭,立契为证。”

袁朝年大喜,忙不迭地答应,当即到一边与武陵商议具体事宜。

张原这才回到茶桌边,笑问金尼阁:“金司铎,这江南岕茶如何?”

金尼阁点头道:“好茶。”望着张原道:“张修撰是大明少有的智慧开明的官员,不以官势压人,明白交换的正义才是人与人之间进行交易的行为准则,希腊圣贤亚里士多德就有关于契约论的著述。”

张原心道:“我正要与你说亚里士多德,你倒先提起了。”说道:“亚里士多德乃西洋大哲,我听说过他的大名,此人学问宏富、著述等身,是不是有一种叫《工具论》?”

金尼阁惊讶道:“张修撰博学多闻让鄙人实在敬佩,《工具论》好比贵国圣贤孔子的《论语》,并非亚里士多德亲手编著,是其学生门人编辑成书,乃西洋哲学极其重要的典籍。”

张原道:“不知金司铎可有此书,翰林院即将开设译书局,这《工具论》应该优先翻译。”

张原只是听说有《工具论》这部书,是逻辑学的源头,他并没有读过,而且就算他能找到这部书,但大明除了传教士谁又懂拉丁文,所以必须与传教士合作,这才是张原力保耶稣会士的主要原因啊……

 第四百三十五章 先知的笃定

大胡子的法兰西传教士金尼阁道:“北京教堂没有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南京谢务禄神父处有这些书,但这次南京教案,教士被驱逐,教堂被封锁,那些书想必已毁弃,不过杭州罗如望神父那里或许也有这些书,为感谢张修撰对本教的巨大帮助,鄙人准备明年初南下,如杭州没有,就去澳门,明年年底之前一定带来大批西洋书籍供张修撰挑选翻译。”

张原拱手道:“多谢金司铎,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金尼阁对张原极为敬重,道:“请讲,只要鄙人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张原道:“明年贵教中人若有回澳门的,请代为招募精通枪炮制造的葡萄牙匠师,有十余人即可,若传教士中有精通火炮技术的就更好,我料三年内辽东必有大规模战争,西洋枪炮会得到重用。”

金尼阁顿感为难,上次沈榷抓捕王丰肃的借口就是因为那两支燧发枪,说道:“这次因为徐赞善、李少卿、张修撰的辩护,天主教才免遭禁绝,但打击依然很大,广东关卡对入境的西洋人定会严加审查,枪炮匠师很难入境。”

张原笑道:“在下未在兵部任职,岂敢私自雇募枪炮工匠入京,到时自会有朝廷下达命令招募,北京距澳门八千里,往返需要一年时间,我只想未雨绸缪而已。”

金尼阁释然道:“那绝无问题,澳门本来就有铸炮的匠师。”心里对张原先知般的笃定感到惊奇,这个大明朝最年轻的状元表现出的学识和远见让与他接触过的耶稣会士都是惊佩不已——

张原在国人面前还有些掩饰,有时要装傻,但在西洋人面前则没有这些顾忌,说道:“据我所知,古罗马文明就是被野蛮落后的种族毁灭的,我们中华文明也有这个危险,辽东的蛮族对大明威胁日甚一日。那些女真人极其野蛮凶残,若被他们占据了中原,你们西洋教士定会落得象倭人禁教那样的下场,唉。把人吊在粪坑上活活熏死,那些倭奴也真想得出来!”

金尼阁道:“天主教士喜好洁净,那些魔鬼就故意以污秽来侮辱摧残,可恶啊。”

又叙谈半晌,金尼阁告辞,张原让姚叔驾车送金尼阁回教堂,袁朝年这时也告辞。说回去清点一下书坊财产,明天或者后天来与武陵商议入股合作之事。

袁朝年前脚刚走,张岱带着李蔻儿登门了,张岱道:“蔻儿说多日不见微姑,甚是想念,央我带她来这边。”

袅袅婷婷的李蔻儿从张岱身后转出来向张原行礼,张原便唤小婢蕙湘领李蔻儿进去,他与大兄在门厅品茶闲谈。午后天气阴晦,年前想必还有一场大雪,兄弟二人一边烤火。一边说些家长里短,张岱说他父亲张耀芳在京中住不惯,只是素芝大约正月里会分娩,张耀芳要等着看素芝生的是儿还是女,若是孙儿那他会在京中多待一段时间,若是孙女,满月后就要走离京还乡,先到泰州张联芳处盘桓数日再回山阴——

张原笑道:“尔彛逯啬星崤 !蔽剩骸按笮制捩购湍婪瘢俊

张岱摇头苦笑:“谈不上和睦,刘氏整日板着个脸装道学,我不爱看到她。我父亲责备了我两次,可我就是不想去她房里。”

张原道:“你专宠李蔻儿也不行,这是给李蔻儿树敌,李蔻儿的日子反而难过。”

张岱喟然道:“介子说得是,看你妻妾和美,羡煞我也。”

张原道:“明年盛美商号在北京开张。让李蔻儿和王微一起管理商铺,大兄可别舍不得。”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三兄燕客上次托尔彛迳永吹暮采缇捣坏哪切┭劬刀蓟勾娣旁诖笮帜抢锇桑庑┤兆游颐τ谧急副缏郏尴竟思埃馐辈畔肫鹄矗娜瞻岬降剖薪趾采缡槠搪舻羧ィ右亓靼 !

老仆符成进来禀道:“少爷,有位姓秦的大人求见少爷,说是从四川石柱宣抚司来的——”

“啊。”张原腾地站起身,喜道:“秦民屏秦兄吗,他也来京了。”大步迎出四合院的金柱大门,只见大门外寒风中立着五个人,前三后二,后面两个是缠着头巾的土兵,前面三人左边那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正是秦民屏,右边的是其外甥马祥麟,这十三岁少年身高五尺余,雄壮如狮,但中间那人英姿飒爽张原一时没认出是谁,就听这人爽朗一笑,抱拳施礼道:“张公子,杭州一别,忽忽四载,公子之德,未亡人秦氏没齿难忘。”说着,就在门前行跪拜大礼,秦民屏和马祥麟也赶紧跪下——

原来是已故石柱土司马千乘的夫人秦良玉,穿着官员便服,张原一时没认出来,赶紧跪拜还礼,惊喜道:“原来是秦将军,几时到京的?秦兄,马贤侄,快请入寒舍说话。”

秦民屏这时才笑着上前与张原握手,打量着张原道:“张公子现在是状元公、翰林官了,不会瞧不起我们边远土人吧。”

张原道:“秦兄竟说这样的话,等下罚酒十杯。”

秦民屏哈哈大笑,对秦良玉道:“姐姐,张公子还和以前一般和气,没有因为身居清贵要职就看不起我们土人。”

谁能想到杭州运河边遇到的那个少年书生短短四年就能金殿夺魁成为状元呢,秦良玉含着笑,与弟弟秦民屏、儿子马祥麟二人跟着张原进到门厅,张岱也迎出来秦民屏见礼,去年四月张原结婚,秦民屏与外甥马祥麟从数千里外的川中大山赶来山阴贺喜,所以张岱识得秦民屏,同座寒暄,上茶叙话,秦良玉虽是女流,但如今继任丈夫的四品宣抚司官职,与张原、张岱揖让交谈,落落大方且隐含威严——

秦良玉这次入京是向朝廷进贡,大明会典规定诸番国及四夷土官人等,或三年一朝,或每年朝贡,因为马千乘入狱、病死,石柱土司已有四年没有入京进贡,秦良玉前年继任宣抚使,控制了石柱土司各方势力,政权稳固了,今年便亲自来京朝贡,以示对朝廷的忠诚,她九月初从石柱启程,要赶在元旦前抵达京城,参加礼部的新年朝拜大典——

两个土兵抬着礼箱进来,张原道:“秦将军,我现在不敢收礼,很多官员都盯着我,请一定体谅。”

秦良玉微笑道:“岂敢陷张修撰于不义,这里面是我石柱土司的银杏果、香菇、板栗、蜂蜜这些不值钱的土物,张修撰一定要收下。”

张原笑道:“那就多谢了。”

秦良玉又道:“听闻张修撰喜得贵子,不知能不能抱出来让我看看?”

张原道:“那秦将军随我进内院看吧。”

脸有稚气但身量比张原还高的马祥麟道:“小侄也想看看世叔的儿子。”

张原笑道:“那就抱出来,也让秦兄看看。”命人进去传话,不一会,周妈抱着小鸿渐来了,云锦跟着。

小鸿渐刚吃了奶,奶香袭人,望着堂堂四品宣抚使秦良玉嘻嘻直笑,一点也不怕生人,秦良玉抱着这粉雕玉琢的孩儿极是喜爱,叹道:“没有准备得礼物,又怕张修撰又不肯收。”

马祥麟把项上的银圈摘下来:“阿娘,我长大了,这个长命富贵银圈送给世叔的小公子吧。”

秦良玉道:“好。”就把银项圈戴在小鸿渐的脖颈上,小鸿渐笑纳。

张原命厨下多备些酒菜,他要留秦氏一行五人用晚餐,大兄张岱作陪,席间问起川中诸土司情况,秦良玉说自播州之乱平定后,云、贵、川一带基本太平,只永宁宣抚司奢崇明桀骜,但有石柱白杆兵在,奢崇明也不敢擅动,今年奢崇明托人来提亲,想把其女许配给马祥麟,被秦良玉以儿子年幼婉拒——

张原知道这个奢崇明,是川中永宁宣抚使,练得一支勇猛善战的彝兵,奢崇明野心勃勃,欲割据西南,自立为王,天启初年辽东战况激烈,朝廷征调土司兵马北上救急,秦良玉的白杆兵火速先行,奢崇明却趁调兵之机袭击重庆,扰乱西南,给正在全力对付努尔哈赤的大明朝廷造成了极大压力——

如何能让这样的历史按原来的轨迹进行,先知的优势必须在这里体现,张原道:“秦将军忠义,乃朝廷在西南的定海神针——”

秦良玉连称“不敢当,不敢当”,张原请她多留意奢崇明动向,又说东虏猖獗,报效国家的时日不远了,秦良玉慨然道:“朝廷有命,我石柱土民定当负弩前驱,报效国家。”秦良玉这样说决非空话套话,她是以一生来诠释“忠义”二字的,这样的人永远值得敬重。

傍晚时分,朔风凛冽,看这天色今冬的第三场雪今夜就会落下来,李蔻儿抱着暖炉从内院出来,准备与张岱回泡子河畔,李蔻儿已经在内院用过饭。

秦良玉起身道:“京城有宵禁,我们也要赶回会同馆,待新年再来拜见张修撰吧。”

张原道:“秦将军住会同馆吗,离此不远,我送你们去。”

秦民屏道:“我们住在南馆,毗邻的是朝鲜使臣,那些朝鲜人自命儒雅似乎挺看不起我等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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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朝鲜蛮子杀人案

张原见秦民屏有不忿之色,便劝导道:“大明两京十三省,无论河洛还是川陕,无论汉人还是土人,都是同宗同文的炎黄子孙,同属于大中华,朝鲜虽然倾慕我中华文化,总是外邦小国,小家子气难免,秦兄不必与那些外邦陪臣一般见识。 //”

秦民屏大笑道:“张公子说话总是这般谦和悦耳,每回见到张公子,令人神清气爽。”

秦良玉道:“张公子如今是清贵翰林,还是称呼张修撰为敬。”

张原笑道:“我与秦兄是布衣之交,这种交情弥足珍贵,为官之后,各种利益纠结,很难再交到这样纯粹的朋友,秦兄以前都是称呼我为贤弟,为何现在反而生分了。”

秦民屏大喜,对秦良玉道:“阿姐,张贤弟不是那种富贵骄人者,想当年,萍水相逢,就为我们石柱土人的事奔走,解除了我们的心头大患,又何曾有半点居恩骄矜之色。”

秦良玉展颜道:“说得是,大明朝有张修撰这样的贤人,也是我石柱土人之福。”

张岱的车夫在厅前唤道:“大少爷,车子在门前等着了。”

张原送大兄张岱和李蔻儿出门,看着马车驶去,又送秦良玉五人回会同馆,秦民屏道:“贤弟不必送了,这大冷天北风呼啸的,京城真是冷得紧哪。”

张原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娇贵,此去会同馆不过五里多路,算得什么,一起走走,说说话,难得一聚啊。”

张原带着汪大锤和来福,与秦良玉五人出了李阁老胡同,经皇城根的石厂街,横穿西长安街和大时雍坊,往大明门外的棋盘街边走边谈。风极冷,吹面如割,寒裘裹体也不觉得暖和——

这时大约是正酉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但一路走来根本不用灯笼照明,京城这一带是最繁华之地,士民工贾,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此时离宵禁还有半个多时辰。两边商铺灯火通明,在招揽最后一批顾客,酒楼茶肆,人来人往,展示日复一日的宵禁前的繁忙景象——

张原不好说请秦良玉喝酒,只对秦民屏道:“秦兄,元旦至元宵这十五天内城不宵禁,到时我请你们在这附近酒楼喝酒。”

秦民屏道:“当然由我来请贤弟。对了,杭州的钟公公已经回京,不知能否拜见?”

张原道:“钟公公在东宫当差。北安门外、十刹海东岸有钟公公的一处宅子,就在火神庙附近,一问便知,秦兄可以去投个拜帖,送些土产即可,不要招人耳目,免遭人忌,那个云南银矿税监邱乘云现为印绶监掌印,处处与钟公公为难,很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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