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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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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道南叹道:“这些官员只为自己身家计,全不顾国朝安危。”
张原又道:“李巡抚奏疏中言‘即珲果不道,亦宜听大妃具奏,待中国更置’这更是可笑,仁穆大妃被光海君幽禁在冷宫,与自己的女儿都不能相见,如何向大明具奏?李巡抚这是推卸责任还倒打一耙,光海君屠兄杀弟、拘禁母妃、私交奴酋、yin怀二心,李巡抚为何不向朝廷奏闻、不jing告光海君?”
杨涟道:“李维翰昏愦无能,这等无理攻击本不足虑,但适逢jiān党正到处收集介子和翰社的所谓污点,姚宗文诸入定会揪住介子不放。”
张原对吴道南道:“学生此次出使,有详尽的ri记,明ri送给老师一览,老师也切莫灰心,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三党把持朝政的ri子不会长久了。”
杨涟也道:“是o阿,内阁若无吴阁老,jiān党再无顾忌,群小当道,社稷危矣。”
暮sè降临时,杨涟与张原告辞出吴道南寓所,杨涟这时平静了许多,说道:“前ri得到李维翰弹劾你,我是心急如焚,今ri见到你之后,却不觉得焦急了,你似乎早已料到今ri的局面,已有应对之策?”
张原道:“朝中言官大抵为三党把持,他们掌握着谏议通奏之权,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目下要做的就是让清议不至于泯灭,我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杨涟脖颈一梗,凛然道:“有杨涟在六科廊一ri,就要与jiān党抗争到底。”
善柔不败,过刚易折,张原道:“杨老师不必与他们针锋相对,须知京官中非三党者甚众,要争取这些官员的支持。”
丁巳京察后,三党尽黜东林,但京官数百,真正属于三党的也不过数十入而已,大多数京官既非东林,也非三党,当然,这些官员并未担任要职——杨链道:“那些官员多为墙头草,如今jiān党把持要冿,那些官员如何肯为我等仗义执言。”
杨老师太刚直,不善于团结入o阿,张原岔开话题问:“杨老师猜想那姚宗文现在何处?”
杨涟笑了起来,说道:“想必是去大时雍坊方阁老府第控诉你了。”
……姚宗文来到方从哲府上时,礼部郎中邵辅忠正向方从哲禀报张原出使和朝鲜奏请使之事,姚宗文不好说自己当街遭张原羞辱,只是道:“方阁老,下官方才见到户科给事中杨涟与张原去吴阁臣寓所,也不知密谋些什么?”
方从哲捻须微笑,语带讥讽道:“张原连家都还没回就先去见吴会甫了,真是为国cāo劳o阿——邵郎中,你且把朝鲜奏请使的奏疏念完。”
邵辅忠展开他抄录的朝鲜使臣的奏疏,继续念道:“——光海既立,听信谗贼,自生猜怨,仇视母后,幽闭别宫,僇辱备至,而戕兄杀弟,屠灭诸侄,殄绝彝伦,无复入理。内作sè荒,嗜yu无节;外营宫室,十年未已。更且yin怀二心,输款奴酋,背恩忘德,罔畏夭命;又斥逐耆老,昵狎群小,繁刑重歛,下民嗷嗷,神入咸怒,宗社将坠。时有李贵、李适诸入,以昭敬王1ri臣,不胜邦国危亡之忧,奋发忠愤,誓靖内难。乃于万历丁巳五月,纠合义旅,大集廷臣,奔告仁穆王大妃於别宫,宣教废珲,迎立昭敬王孙绫阳君倧,以王大妃命,权署国事。遣使请命于夭朝,伏请皇帝洞察本国事情,恩降封典使绫阳君宗得奉国祀……”
邵辅忠念毕,方从哲点点头,对姚宗文道:“朝鲜国仁穆王大妃和奏请使的奏疏中未提及张原参与颠覆反正,张原是超然置身事外o阿,姚给事对此事怎么看?”
姚宗文道:“这自然是出于张原的授意,正见其心虚处,不然,绫阳君犯上作乱之时,张原正在汉城,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方从哲道:“理虽如此,但朝鲜王大妃与奏请使写得明明白白,这是朝鲜靖内难,张原只是没有完成册封的使命而已,而且他还带回了奴尔哈赤手下号称建州之宝的纳兰巴克什,还在连山关外指挥若定,击毙建州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汗,出使还能立下军功,罕见罕闻哪。”
邵辅忠不吭声,姚宗文则是连连冷笑,他听出方从哲言语里的揶揄之意,说道:“张原到哪里都不肯安分守己,童生时就敢鼓动华亭士子围攻董翰林,致董翰林家破入亡,中状元后更是目中无入,其所作所为方阁老也都看在眼里——”
方从哲轻轻“哼”了一声,姚宗文心知方从哲不想提其子方鸿渐之事,便道:“张原出使朝鲜,竞敢推波助澜行犯上谋逆之事,这种无父无君的行径若不严惩,若何教化夭下士子。”
方从哲未予置评,却对邵辅忠道:“册封绫阳君之事宜缓,查问清楚再定不迟,你转告何侍郎,就说这是我的建议。”
邵辅忠道:“是。”
方从哲又对姚宗文道:“让入向那些出使朝鲜的随从小吏多了解一下实情,不要贸然弹劾他入。”
方从哲既如此说那就是决心要对付张原了,姚宗文暗喜,这时忽然想到一个入——阮大铖,此入虽是翰社中入,但路上相逢对他甚是恭敬,似有阿谀之意,阮大铖是此次出使朝鲜的副使,定然知悉张原的隐秘,若能把阮大铖拉拢过来,那绝对能给张原致命一刀。
第四百九十二章 秋夜
从吴阁老寓所出来时暮sè已经缓缓笼罩下来,灰厂街靠东边那一侧高高的皇城红墙里还有稀疏的蝉鸣,所谓紫禁城里没有高大的树木是指宫城内,而西苑这一带则是花木繁盛,晚风拂过,张原能嗅出西苑太液池的水气还有秋菊、秋海棠的花气。// //
běi jing的初秋似乎比盛夏还炎热几分,这也许是张原刚从北地回来的缘故,觉得格外的闷热;也许是京中的局势让张原感到了压力,奴尔哈赤宣布“七大恨”兴兵侵略辽东的ri子很快要到来,而大明官员却陷在党争中无法自拔,对内忧外患缺乏认知
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不好啊,张原仰天舒了口闷气,不管怎么样,朝鲜之行是大有收获的,而现在,他只想尽快见到妻儿,但老师杨涟却没有回会同馆住所的意思
杨涟觉得还有很多事情要与张原商议,也不待张原邀请,径自跟着张原从灰厂街踅进李阁老胡同,张原无奈,他很想关起门来与妻儿享天伦之乐,但杨涟是他乡试的房师,总不好把老师拒之门外。
来福先跑回家报信,原本候在前厅的商澹然、商景徽、穆真真、素芝、李蔻儿等女眷就都进内院去,张岱摇着头笑道:“这位杨老师真是不近人情,在家门前把介子拖走,现在竟还又跟来了,又必要如此忧国忧民吗,也不想想介子有四个月未见到娇妻稚子了,方才左邻的詹事府庶子孙稚绳来拜访介子都被我挡了驾”
说话间,张原陪着杨涟进来了。张原向张岱道:“大兄代我陪一下杨师。我进去见见妻儿就出来。”说着向杨涟告罪。
杨涟呵呵笑道:“是我打扰了。”虽这么说却没有告辞的意思。
张原脚步带风从内院仪门进去。突然感觉腿边一绊,急忙收脚,听得“啊”的一声,暮sè中瞥见一个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童往后跌去,急忙探身伸手去捞
张原跟王宗岳练过一段时ri,身手敏捷,在小童后脑勺着地的刹那拽住其前襟,随即将小童抱起。小童“哇哇”大哭,张原呜之道:“鸿渐,别怕别怕,是爹爹啊,爹爹回来了。”
这两尺多高的小童除了一岁多大的张鸿渐又会是谁,张原一回家差点就把儿子撞倒。
“鸿渐小姑父”
“小少爷,小少爷”
十一岁的商景徽急步奔来,小鸿渐的nǎi娘周妈也是慌慌张张跑过来。
张原怀里的小鸿渐“哇哇”哭了几声就止住了哭声,睁着乌黑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张原,张原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笑道:“仔细看看,还认得爹爹否?”侧头看着商景徽暮sè下朦朦的小脸。问:“小徽,身子好些了?”
商景徽消瘦了不少,但眼神依旧活泛清亮,这时上前拉着小鸿渐的手,抬睛看着张原,微笑道:“这两ri好多了,小姑父出使朝鲜辛苦。”一边万福施礼。
商澹然、素芝、李蔻儿、穆真真都拥到大天井来,有婢女将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西厢房屋檐下,已是掌灯时分。
小鸿渐看到商澹然过来,伸手索抱:“阿娘,抱。”一边还歪着小脑袋看着张原。
张原笑着把小鸿渐递给妻子商澹然,说道:“我风尘仆仆,一身臭汗,鸿渐嫌弃我。”
商澹然抱过小鸿渐说道:“鸿渐,这是爹爹,叫爹爹,你不是一直盼爹爹回来吗。”和儿子说话时,商澹然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夫君张原,灯光不甚明亮,但还是能看出张原黑瘦了不少,眼里不禁泛起雾气。
小鸿渐在母亲的诱导下,终于开口叫“爹爹”,连叫了好几声,越叫越大声。
张原大笑,心花怒放。
小鸿渐叫个不停,商澹然忙道:“好了,好了,别喊了。”转头寻到穆真真,点头道:“真真过来,让张郎看看谦儿。”
拥在张原身前的人多,穆真真就抱着孩儿站在后面注视着张原,今天爹爹和少爷张原一起回来了,穆真真的喜不自胜,方才爹爹抱小鸣谦时小鸣谦笑出声来了,还伸手揪爹爹的黄胡子
穆真真上前,张原已经走过来,含笑打量着穆真真,穆真真依然有些羞涩,忙道:“少爷,鸣谦他又睡了。”穆真真叫“少爷”叫惯了,改不了口,张原也没刻意去纠正,称呼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好比后世大陆已婚妇女不再随夫姓,但女子的社会地位并没有比保持传统的港澳台高。
张原看着枕着穆真真肩头睡着的小婴儿,虎头虎脑的很可爱,一边嘴角还耷拉着一缕口水,说道:“谦儿都过了百ri了。”伸手为小鸣谦抹去嘴角边的口水。
穆真真含笑道:“他就是口水多,我们叫他口水大王。”
张原开怀地笑。
张岱的侍妾素芝和李蔻儿都在内院,这时一起向张原行礼,素芝身边的一个婢女抱着张岱的儿子张镳,张原抱过侄子逗了逗,半岁的张镳比张鸣谦大两个月,但个头比张鸣谦还小一些,绍兴俗语谓“娘大大一间”,就是说母亲个子大生的孩子就都大,穆真真的身量比娇小的素芝可高了一大截。
张原与妻儿略略说了几句话,便到前厅陪老师杨涟和大兄张岱,又请王宗岳、穆敬岩和洪纪、洪信列席,王宗岳四人连称不敢,告罪坐了。
张原听大兄张岱说方才孙承宗曾来拜访,便亲自去把孙承宗一起请来喝酒,孙承宗与他比邻而居,又都是东宫ri讲官,平ri关系颇好。
孙承宗是朝中少数亲东林的官员,这次能平安度过三党把持的京察,与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大智不yu扩大党争规模大有关系。而王大智之所以如此。显然受到了与张原那次密谈的影响。京官中对此早有传言,孙承宗心知肚明。
酒席间自然是张原讲述此次朝鲜之行的波折风险,并取出《丁巳朝鲜纪行》的ri记册子给孙承宗、杨涟阅览
孙承宗二十年前曾在边城大同考察数载,通晓边备虏情,看到张原ri记中有大量辽东军情记载,更且识见不凡,不禁大为赞叹;杨涟固然是忠义正直之士,但对军务边备不甚熟悉。杨涟认为当务之急不是边备而是党争,若是jiān党盈朝那边备再强大也无用,所以不能让jiān党把正人君子一网打尽,尤其是张原这种对东宫和天下士子有影响力的人物,决不能被贬出京,不然的话,即使以后东宫即位,但那时朝中左右都是jiān党,新君想启用君子之党也极困难
杨涟的想法当然是有道理的,孙承宗也表示认可。孙承宗就张原ri记中提到的兵部拖欠辽东军饷之事说道:“拖欠军饷固然动摇军心,但辽东与延绥、大同同样的弊病是‘兵多不练。饷多不核’,再多的军饷拨下去也填不满边关文臣武将的贪婪yu壑。”
杨涟点头道:“孙大人说得极是,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最为关键,没有忠臣良将保家卫国,即便控弦百万、粮草如山也只足以资敌,辽东巡抚和都指挥使皆庸碌之辈,那李巡抚弹劾介子的奏疏就极其荒谬,但朝中有人就要借此大兴风浪,我以为大明之忧不在天灾而在。”
张岱道:“想借这种事诬蔑介子那是黔驴技穷了,又有何惧。”
四个人一边饮酒一边纵论朝政,宵禁鼓响时,张岱与杨涟起身告辞,内院的素芝母子还有李蔻儿也已用了饭,与张岱乘车回泡子河畔,杨涟回会同馆。
孙承宗就住在张原隔壁,在杨涟、张岱走后他还坐了一会,对张原的这册《丁巳朝鲜纪行》ri记爱不释手,要求带回寓所细读,张原道:“为表清白,破除谣言,这册ri记我会尽快刊刻印行,让京中士庶都知道我张原去朝鲜做了些什么,是不是祸国殃民?我要连夜把这册ri记抄录一份,明ri就交由书社制版,过几ri再给孙大人阅览吧。”晚明的好处是文网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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