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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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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责备道:“三弟太过鲁莽,你若把董祖常打成重伤,那大父还不得向董玄宰赔礼道歉,介子只踢了一脚,董玄宰还埋怨呢。”张萼撇嘴道:“既然踢一脚也埋怨,那干脆就打个半死。”

张原笑道:“三兄当日也是为我仗义嘛,弟县试后请三兄喝酒。”

张原这才展颜道:“那我祝你得个县案首。”县试第一名就叫县案首。

张原忙道:“三兄还是祝我名落孙山吧,三兄说话反着来的。”

张萼哈哈大笑,将鸟笼递给小厮福儿,说道:“介子,让我看看老董画了些什么。”伸手接过张原递上的画卷,展开来看张原、张岱也一起来看,张岱道:“这是仿宋人米芾的云山图,墨染云气,吞吐变灭,很有神韵一”

张萼却道:“这姓董的为什么仿别人的画,这岂不是抄袭。”张岱笑道:“仿历代名家名画正是揣摩画技的捷径,就好比咱们学书临帖一般,这怎么能说是抄袭,董玄宰喜米家山水和倪云林之画,仿作极多,前年不是向大父借了倪云林的《横云秋雾图》去模仿吗。”张萼道:“那大兄你若把平时临帖的习作送给别人,别人会不会恼你?”张岱笑道:“这不能比,董玄宰是名家,随便涂抹几下也有人争着要。”张萼便对张原道:“介子,把这画给我吧。”

张原道:“三兄要这画,只管拿去、”话一出口,醒悟不对,没来得及改口,只听“嘶啦”一声,张萼就已经把这幅尚未装禧的董其昌画作撕成了两半。

张岱连连摇头道:“暴殄天物,不可理喻。”

张萼哈哈大笑,将破画随手团起丢在一边,说道:“多谢介子弟。”提着鸟笼摇摇摆摆走了。

张原虽有些可惜,也只有摇头,对边上几个西张婢仆道:“谁要这破画就拿去藏好了,传个几十代就值大钱了。”和大兄张岱一路笑着出了府门,往左行了一里多路,过光相桥,进了儒学大门,却见仅门内院挤满了来报名的儒童及其家人,山yin文风盛,只要生得比较周正、不过鼻痴傻的少年子弟就都会读上几年书,不管书有没有读通这县试总要考上一考,所以,三年一次的山yin儒童县试都是人满为患一张原道:“这么多人,这报名要等到几时。”

张岱道:“那我们去县衙门礼房吧,那里也可报名。”

两个人正待转身要走,却见族弟张定一跑了过来,向二人作揖道:“介子哥也来报名吗,宗子大兄是保人吧,给小弟也保一保,可好?”

张原笑道:“你也要来考,是不是准备交白卷?”

张定一道:“介子哥莫小看人,1小弟最近也是勤学苦读,这回县试是必中的。”

岱看着这个与张原同为十六岁身量却矮了一截的族弟,笑道:“要我做你保人也行,你把中庸背一段给我听,就从“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往后背诵”

张定一挠头道:“为什么要从中间开始背啊,从头开始吧一“天命之谓xing,率xing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一路往下背,倒也顺畅。

张岱笑道:“从中间截一段叫他背就不会,非要从头背,这样的能进去考试吗?”对张定一道:“别唱书歌了,赶紧回家玩去。”

张定一却赖着不走,说实话道:“介子哥是必中的,人都说这次县试案首非介子哥莫属,介子哥作文又快,都能口占,一天作个十篇八篇也不在话下,到时小弟与介子哥坐在一起,介子帮我作两篇,咱们兄弟一起中,岂不是好。”

张岱大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你是不是想一路和介子同考下去,中个举人、进士玩玩?”

张定一笑嘻嘻道:“自家兄弟嘛,这要紧时候肯定要帮一下忙对吧。”

张原皱眉道:“定一,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张定一道:“我自己的主意啊,介子哥才高八斗我怎么会不知道,还要问别人吗。”心里道:“介子是神仙啊,他怎么就知道这是别人帮我出的主意,那人我也不认识,热心人哪。”

张原问张岱:“大兄,这考场舞弊一旦被揪出会如何处置?”

张岱道:“县试、府试处罚较轻,也就打几下板子,张贴示众,道试时被查出舞弊会罚两科六年不得考试,这是指轻微的舞弊,若闹得大了,比如雇人代考,其罪不小,乡试、会试被查出舞弊那是要发往边卫充军的。”

张定一陪笑道:“介子哥和县尊、府尊都熟得很,一起吃饭喝酒的,他们怎么会抓介子哥。”

张原虽不能确定族弟张定一是不是被人利用,但科场舞弊的事他不能做,他现在名声大、盯着他的人也多,这时必须站得稳行得正,那姚复和杨尚源虽已被革去功名收监,但罪名迟迟未定,家产也未被抄没,其家人还在四处钻营妄图搭救,想必知府徐时进得到了姚复堂兄姚诚立的求情信,不想判姚复重罪,轻判却也不敢,怕惹众怒,所以拖着,由此可见要彻底搞垮一个有靠山的人是多么难张原道:“定一,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县试,没有经验,还有点怯场,下次吧,下次带你一起考,你回家把四书读通了才好。”

张定一翻着眼睛想了想道:“三年后啊,那时我十九岁,十九岁中秀才也不错,那就这么说定了,宗子大兄、介子哥回见。”就先回去了。

张岱忍不住笑:“三年后带他考,谁来带他!”

张原笑道:“多解释他不听的,只有这样说。”

张岱道:“是不能帮他舞弊,万一拖累到你就糟糕,大父要气死。”

学署门子走过来作揖道:“两位张公子是来报名的吗,孙教谕吩咐了,若看到张公子来就请到致道斋去,不用和众人一起挤着报名。”

张原、张岱便跟着那门子去致道斋,孙教谕见到张原、张岱,笑得满脸皱纹,褒扬有加,亲自为张原办理报名手续,张岱也在保结上签名画押,一切办妥,只等十日后开考了。

出了儒学大门,见时辰还早,张原便别过大兄张岱,带了武陵从光相桥头乘船去会稽见内兄商周德。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门解衣

天气的确反常,去年十一月初就开始接连降雪,谢岩那边的橘子树冻死了数万株,山yin老农都说几十年没有遇到这么大的雪,而新年元宵过后,天气逐曰转暖,到了月底,日日艳阳高照,在太阳下走路,只穿夹衫竟然都觉得热,简直是冬天过后紧接着就是夏天,春天没有了一张原带着武陵来到商氏府第,两个人额角都有些微汗,见到内兄商周德,张原将董其昌的信呈上,商周德拆信看了,冷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董其昌名义上是道歉,却与他儿子那日的道歉一样无诚意,还说什么其子腰胯乌青、延医问药,这到底是致歉还是问罪?”张原道:“二兄不必生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董其昌这般护短,早晚要遭报应的。//”

商周德将信丢在一边,询问张原县试备考的事,得知方才已报了名,点头道:“以你的制艺,童生试连捷是没有问题的。”问:“要去见澹然吗?”

张原心道:“这还用说。”含笑道:“还望二兄恩准。”

商周德笑道:“去吧,中午在这里用餐。”

张原见到商澹然时,商澹然正在临摹宋徽宗的《荔枝图》,见到《荔枝图》真迹,张原才觉得先前三兄张萼撕掉董其昌的画也算不得什么了。

没人通报,张原就闯进来了,商澹然画得专心一时没注意,见一人近前,她还吩咐道:“取手巾来。”作画时手指不慎沾染了朱红,待搁下画笔接过手巾擦拭时才发现递手巾的是张原,一张粉脸顿时满布红潮,边上两个婢女捂嘴“吃吃”的笑。

张原这才施礼,商澹然赶忙还礼,含羞问:“你怎么来了?”张原说了董其昌寄信来的事,又说自己方才去学署报了名,商澹然垂眉低睫道:“嗯祝你科考顺利。”

张原看着她那jiāo羞的样子,忽然很想问如果他考不上秀才、只是东张寒门子弟,那商澹然会嫁他吗?

商澹然睫毛一抬,眸光在张原脸上一转,轻声问:“你,想说什么?”张原微笑道:“没什么,看到你就什么都忘了。”心道:“问那些话没有意义,爱情婚姻都是有条件的,是各种因素结合在一起才能促成的,你不可能把那些附加的因素一一录离说什么我考不上秀才、我一贫如洗、我聋了瞎了你还嫁不嫁我,这是毫无意义的蠢话。”

商澹然俏脸晕红不散,不敢抬眼看张原,好象很难受的样子。

张原道:“那我回去了。”

澹然抬起头来,既惊讶又失望。

张原笑道:“我是说我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

商澹然脸又红了,贝齿轻咬红chun,嗔怪地横了张原一眼,心底的喜意却是掩饰不住。

见商澹然这般jiāo娈模样,张原不禁就联想到有朝一日洞房huā烛时的美妙,没办法他其实可以淡定一些的,只是身体太年轻,总是跃跃yu试一两个婢女不肯离开,张原只能说:“以后我要向你学作画。”商澹然应道:原道:“以后夜里你读书给我听。”商澹然脸上红潮不退,声音很轻地应道:“好。”

这时,小景徽来了,一见张原1小景徽“哈”的一声道:“张公子来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来好久了,我又漏了很多话没听到了。”这是个超级电灯泡啊。

张原问她:“天气暖得早,东大池畔的桃树都开huā了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张原、商澹然、商景徽在几个婢女的陪伴下出了后园来到东大池畔见西岸这边的桃树果然艳艳灼灼,映得河水都红了。

张原问景兰、景数姐妹何时去京城,商澹然道:“应该就是下月,等大兄派人来接呢。”小景徽看看小姑姑,又看看张原,说道:“我突然又不想去京城了。”商澹然伸一根白nèn如葱管的手指在侄女齐眉刘海上一拂,问:“为什么呀,不是整日说着很想坐车、坐船去京城吗?”

小景徽道:“我和姐姐去了京城,把姑姑和张公子哥哥留在这边岂不是孤单?”

张原和商澹然对视一眼目蕴笑意,随即两个人都很严肃地点头道:“小徽说得是。”不料小景徽晶亮的眸子眨了几眨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去京城,离你们远远的,那样你们就都会想我,对不对?”二月初八,山yin县试开考了,张原卯时初就起chuáng,沐浴更衣,一身清爽赴考,武陵提着个长耳竹篮跟着长耳竹蕉里有笔、墨、纸、砚、一瓷瓶水和几块sumi饼,县试只考一天,作两篇八股,卯时入场后,考棚大门就封闭不许进出,要到午后未时末才会开一次门让考完的儒童出场,这叫放头牌,然后又要把门关上,薄幕时放二牌,天黑时就要强行收卷赶人出场,所以说即便张原早早作完了两篇八股,也要等到未时末才能出来,必须带点食物充饥一天méngméng亮就出门,先到西张状元第,要叫上大兄张岱,张岱是他的廪保,也必须到场的,张岱打着哈欠出来道:“介子,你可欠着我一份保钱哪。”

廪生给人作保,当然要收取一定钱物,一般要两到三钱银子,一个县的廪生也就是那么几十个,而参加县试的儒童有时多达几千,所以往往一个廪生要担保几十上百个儒童,这可就是一大笔收入了,虽说三年只有一次,可也够滋润了,当然,必须要给学署教谕送点银子,不然明年就让你考四等降级张岱当然不耐烦去赚那廪保的钱,他只担保了张原一个。

张原笑道:“那大兄说小弟该怎么付你这保钱?”

张岱道:“好好考,后年我们兄弟一起去杭州参加乡试,你请我喝huā酒。”

张原“呃”的一声,这个大兄可是风月场老手,《陶庵梦忆》里记载了不少流连青楼的故事,王月生、顾眉、董白、李十娘、杨能这些秦淮名妓都与大兄很有交情,美人缘极好~

张原点头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张岱哈哈大笑道:“商氏女郎可要骂我了。”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到了学署后面的考棚龙门外,山yin是江南富庶大县,专门建有考棚,而一些贫穷小县进行县试时一般就安排在县衙大堂或者学署内,山yin县考生太多,县衙大堂根本就坐不下,早在嘉靖十二年时就在学宫后建有可容两千人同时考试的大考棚考棚大门叫龙门,龙门外有一个八尺高台,山yin县令侯之翰高坐在台上,台下胥吏分立,本县三十名廪生也基本到齐,每一个廪生后面都跟着几十号儒童,胥吏捧着名册,一个廪生名下一批儒童,这样点名相认才不会杂乱,叫到一个儒童的名字,由那廪生认看,相认无误,应一声:“某某人保。”这样资格算是确认了,然后到胥吏处领取考卷,再到搜检处听候搜检,县试时搜检不那么严,但也要解衣验看、脱鞋脱袜,只穿一条短ku,真是有辱斯文啊,不过也没办法,不这样搜检,那就会作弊成风张原看着这黑压压两、三千考生,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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