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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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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安仁义本是沙陀异种,这沙陀人本是西突厥余部,是草原上勇武之人杂合而成,便是舞蹈也往往寓武事与其中,唐王朝胡风甚盛,开国时的《秦王破阵乐》便是其中余绪流传。
见安仁义如此勇武,常州军阵中的李遇已经面如土色,身边将校也是相顾无言,虽然润州军还没有开始进攻,可是己方阵营已经开始松动,低级军官不得不依靠鞭打和叱骂来控制自己的手下,这只能用一个原因来解释,士卒们的士气和战意已经低到了最低点。
安仁义和手下跳了一通战舞,在两军之间的战场中央耀武扬威了一番,便回道己方阵营去了,接着便是一阵阵的战鼓声,随着鼓声,润州军开始慢慢的向前移动,决战的序幕拉开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一上午的阳光早就将空地上晒得干干的了,无数只脚践踏在地面上,激起的尘土笼罩在军阵的上空,久久不能落下来,如果从正上方看下去,便能看到一个个棋盘大小方块在慢慢移动,在它们的上空满是树林一般的矛林,突然,随着一声号角声,常州军的军阵发出了一阵急促的空气振动声,雨点般的箭矢落到了那些方块头顶上,一些人被急速飞过的箭矢射中了,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可是后面的人立刻补充了他们的空位,那些方块的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便继续向前方压过去,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挡的住一般。
安仁义将自己的内牙军放在了右翼,正好对着常州军的左翼——也就是王启年领兵据守的壁垒。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如果从水塘便进攻的话,一旦遭到对方预备队的反击,则很容易被赶到水里去;而只要能够夺取这个壁垒,他便可以席卷常州兵的阵线,狠狠的打击在敌军的背后上,取得全胜。右翼的第一波的几个方阵便是由莫邪都军士组成的,由于在吕方治理丹阳的时候,通过对本县豪强的镇压,获得了大量的空闲土地,作为这些军士的免役田。莫邪都留在丹阳的士卒都有足够的田产,使得他们有条件为自己准备更好的盔甲和武器,在最前面的几个方阵中的莫邪都士卒不但都有头盔,绝大多数人还有一身皮甲,甚至一部分有铁甲,加上他们使用的大圆盾,那些箭矢对他们的伤害比其他润州军要小得多。他们镇静的行进在箭雨中,肩并肩保持着密集的队形,紧握这手中的投矛,等待着号令,给对方致命的报复。
为王前驱 第326章 伏兵
第326章 伏兵
转眼之间,润州军最前面的几个方阵与常州军的战线只有十余丈了,仿佛他们同时接到了一个无声的号令,士卒们的步伐突然快起来了,位于润州军右翼的莫邪都方阵发出一阵吼声,向对面冲去,面对的常州军士卒绷紧了肌肉,握紧手中的盾牌,准备迎接对方的冲击。
突然,在战场的上空发出一阵凄厉的哨响,随着哨音,莫邪都士卒投出了手中的第一支投矛,接着排成密集的队形向对方的阵线扑过去。对面的常州兵只用盾牌护住了正面,可是雨点般的投矛却呈抛物线从斜上方倾泻下来,成队的士卒被一下子打倒在地上,在沉重的标枪下,绝大部分皮甲都失去了意义,也许一个披甲士兵挨了四五箭还能坚持在行列中,可是只要被一支投矛击中,被击中者立刻便会失去战斗力。即使是少数用盾牌挡住了投矛的幸运者,也发现被投矛钉穿了的盾牌很难运用自如,面对着扑上来的敌人又来不及将投矛和盾牌分开,只得丢下盾牌毫无掩护的和敌兵厮杀。
在遭到莫邪都这一轮投矛突袭之后,密集如墙的阵线便如同被狗啃了一般,到处都是缺口,莫邪都方阵内的都长几乎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卒,在校场上像这种情况的应对早就练得滚瓜烂熟了,几乎是不约而同,通过哨音指挥第二列的士卒补进了第一列,组成了一个个密集的楔形阵,深深的突入常州军的阵线中,就好像一只巨大的鳄鱼,咬住猎物的脖子不放。
王启年站在壁垒上,不远处的一个个莫邪都的方阵,正一点点的向这边挤压过来,他出身将门,自小就练习射术,眼力很好,隔着十七八丈外便能由盾牌缝隙看清对手的脸庞,那些楔形阵中的士卒的脸色仿佛和他们身上的铁甲一般,也是一种铁灰色,没有恐惧,没有喜悦,没有愤怒,毫无表情,他们只是小心的保持着队形,用大盾保护住自己和战友的要害,同时不断的从盾牌的缝隙中发出准确的刺杀,将一个又一个敌人击倒在地,就好像农夫割麦子,铁匠打铁一般,并无半点感情波动。与之对抗的常州军士卒也不乏勇悍之徒,可是最多能够杀死一个敌人,便被对方整体的力量所压倒。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那次在淮上护送商队,初次与吕方相遇时的情景。敌军也是像这般排成密集队形,先用投矛削弱并在对方阵型中打开缺口,也是立刻用密集的队形撕开缺口,进而席卷全线。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眼前的这只敌军比起当年吕方手中那三百兵人数更多,阵型变化更为熟练,准备更好,人数也要更多;而与之相对的常州军相较于自己当年统领的黑云都精锐也相差甚远,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了。
“该死,难道这些是吕任之在丹阳留下的余泽。”王启年在心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他年龄虽然还不到三十,可是出身将门,几乎记事起便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街坊邻居都是吃兵粮的汉子,不过十五六岁大小披甲持戈在行伍中奋战,其打过的仗之多,在淮南军中的年轻一辈中都是屈指可数的。可吕方那种扎营、列阵、突击,尤其是士卒皆持大盾,先投矛,然后以大盾利兵的楔形阵求得突破的战术,却是重来没有见过。他本是个极为好学之人,当年在吕方手下吃过亏之后,在七家庄养伤之时,便有细心向吕方讨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越来越吃惊,吕方这用兵之法对手下兵士尤其是都长一级的基层军官要求极高,士兵们要顶盔戴甲,还要手持大盾、两根投矛,短剑或者横刀,反复冲杀,负担之重可见一斑。这倒也罢了,而且都长还要能够通过哨音指挥手下变换队形,根据具体情况来决定是应该留在阵线中保持密集队形,还是应该突入敌军的侧翼,面对对方的骑兵冲击,是应该变为横队抵抗,还是变成纵队迎头反冲击,等等云云。当时各家军阀,大部分步兵都不过是消耗品罢了,无论是战斗意志和技能都无法执行这么复杂的战术,便是有少量这样的精锐,肯定也是用来做主帅的牙兵或者骑兵,绝不会用来当做步兵直接投入在战阵之中。(其实吕方现有的六坊兵中也只有少部分老兵可以做到这种要求,在战斗中一般是放在第三列用来当预备队的)更不要说其都长一级的军官了,能够督促手下不临阵溃逃便是合格的了,如果能够带头猛攻,激励士气,那更是一等一的好军官了,可是若要他们根据上级的命令,在战场复杂的环境下变换队形,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由此可见,要使用这样的战术,平日里就要花血本培养能够执行这种战术的士兵和基层军官,否则还不如直接用密集队形,起码阵中的士兵也绝了逃跑的念头,他身后的同伴自然会堵死他逃跑的路线。在眼前的战场上出现今天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吕方参与了田、安之乱,要么这些就是吕方留在丹阳的精锐。
此时常州军的左翼,在莫邪都的猛攻下,节节败退,他们士卒本就军心摇动,后来屡次反扑又被敌军粉碎,几番下来,行伍中的悍勇之士和基层军官也都已经损失得七七八八了。终于,就如同被洪水冲开的堤坝一般,开始是一小股,接着是越来越大,成群结队的士卒丢下兵器,推到拦在自己去路上的袍泽,践踏着伤兵的身体,向后面逃去,便是有少数坚持死战的,也被溃逃的人流席卷而去,无法坚持。
“好,好个莫邪都,不过三千人便是这般厉害,若是有十万这等强兵,就是横行天下又有何难?”站在土丘上的安仁义看到这般情景,不由兴奋得摩拳擦掌,若不是身为一军之帅,已经恨不得上马披甲亲自上阵杀个痛快了。
眼看润州军的右翼已经深深的楔入了敌军的右翼,只要再包围那个壁垒,便可投入预备队,席卷常州军的阵线,取得整个战役的胜利了。安仁义已经跺着脚催促信使前往预备队所在,让他们投入战斗,准备一举将敌军赶到那个大塘里去喂鱼。常州军的本阵突然传来一阵阵鼓声,随着鼓声的响起,在乱军的遮掩下一直模糊不清的车队中忽然升起了一面面“顾”字大旗,溃兵也不再四处乱撞,他们开始向后队的缝隙退去,通过乱兵和旗帜的遮掩,依稀可以辨认出如墙一般严整的军阵,显然常州军投入了预先准备好的后手。
“糟糕,难道是顾全武那老匹夫,不是传闻说他老的都不能动了,在苏州苟延残喘,怎的在这里?”安仁义不禁有些慌乱,顾全武的本事他在董昌之乱时便见识过,虽然当时镇海军的主力都在东线进攻董昌,他和顾全武还是有交过几次锋,可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他深知顾全武用兵一向先计后战,此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留了什么后招,可自己这次攻打常州,已经是孤注一掷,全州兵马便在这里了,若是不胜,拖延时日,便是已经败了。想到这里,安仁义不由得将大拇指伸入嘴中,啮咬起指甲来,他每逢紧张的时候,便会如此。
“主公,可要派兵支援右翼,他们刚刚苦战过,只怕应付不了顾老匹夫的苏州兵。”一旁的将佐跃跃欲试。
“且慢。”安仁义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透过烟尘,可以看到那十几个如同棋盘一般的小方阵已经停止前进的脚步,开始收缩队形,逐渐向后撤退,在他们的后方,随着隆隆的战鼓声,莫邪都的第二线军队开始前进,看样子是准备上前增援的。“不必了,我军队形秩序未乱,若是再派兵进去,只怕反而冲乱了他们的队形,反不为美。”
在苏州军的阵中,钱传褄双目通红,身上披了一身黑甲,右臂上的白布条显得格外刺眼,在常州诸人的战意,只怕要数他第一,顾全武临终前的开解,虽然让他明白要向吕方复仇,离不开杨行密的支持,那么扑灭眼前的田、安之乱便是第一步。而且钱缪之死的起因也是武勇都之乱,连带着他也对起兵叛乱的田、安二人恨之入骨,就算是杨行密、李神福、王茂章等人,和田覠和安仁义有多年并肩苦战而来的同袍之谊,虽然此时已经与田、安二人兵戈相对,只怕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复杂难言的袍泽之情。而他却是有赤裸裸的痛恨,方才他依照安排,领兵隐藏在后面的辎重队中,看到莫邪都如此凶猛,脑中却满是求战之意。此时他突然打出“顾”字大旗,看到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敌人正在仓惶后退,胸中不由得回荡着一种难言的快意。
为王前驱 第327章 盾墙
第327章 盾墙
看到仇人的军队便在眼前,如同绝大部分情感激动到了极点的人一样,钱传褄的表情看上去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阴郁,即使是亲近的部将亲兵,也不自觉的尽量离他远一点。白皙匀称的脸庞上,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跳动着阴郁的火焰,每当他的目光投向一个方向,目光所及的兵士们便觉得骨头里升起一股股寒意,赶紧加快了脚步。
在战场的中央和左翼,战斗的激烈程度也减缓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决战的胜负就要取决于右翼的这一场对决,胜利的一方也就能赢得整个胜利,那些刚被莫邪都击破的常州军兵卒们在阵线后方的空地上,一面剧烈的喘息着,一面怀着恐惧的目光看着即将爆发的战斗。
此时,那些第一线的莫邪都军士已经通过身后己方棋盘方阵的空隙,隐没在第二线军队后了,整个过程迅速而又平滑,就好像是在校场上的千百次操练中的一次一般。那些第一线的军士在退入己方战线后,那些受伤的士卒立刻退出了队列,剩下人立刻变成了横队,填补了战线上的空隙,使得整个阵势变得更为厚实,第二线的军队也是用半圆柱形的大盾,约有六尺至七尺长的短矛以及短剑武装起来的,与第一线军队不同的是,他们使用的短矛主要是用来肉搏战的,不像第一线的短矛,故意用木榫来连接金属矛头和木柄,使之投掷出去后便会折断。这样使敌军无法回掷被己方扔出的投矛。
随着距离的靠近,葛子成的喉咙一阵阵的发干,此时与对面的莫邪都军阵相距不过十余丈了,透过前面两排人墙的缝隙,对面敌阵那些锋利的矛尖就如同猛兽的利齿,不时闪现出锋利的寒光。方才他通过常州军阵地时,就仿佛走过了一片树林,到处都有末端深深插入土中的敌军投矛,和一般树林不同的是,这些林木带来的不是橡子和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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