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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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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知祥看到吕方低头思忖,半响无语。虽然心中也有几分焦虑,可他也知道这等重要之事千头万绪,吕方这般认真考虑也是正常的,起码总好过先前田一听明白自己所说的庞大计划后,便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田在淮南外镇武将中已经算是肯虚心纳谏,留心民政的翘楚了,否则也没有办法组织和供养如此庞大的军队,只是唐末五代之时,藩镇割据,武人当国,即使有些留心民政,发展经济的藩镇头目,这么做的根本目的还是为建立更强大的武力搞好物质基础,在残酷的兼并战争中消灭敌人,保存自己,如果和这个根本目的发生了冲突,一切都要放弃。在这一点上,吕方这个穿越者和杨行密,朱温,李克用等人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

“骆先生,此事干系重大,而且如此大规模的工程,只怕不是三年五年就能完成的。俗话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还是先拿一块地方作为试点,看看能不能有所成效,如果可以,再推广开来,这样做不但要稳妥得多,反对的人也比较少。先生你辛苦些,快些把选定的地点,方略,所需的人口粮帛都交上来,争取早些开工,好不好!”吕方考虑完毕,决定还是采用后世天朝的“特区”的办法,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到时候利弊自然都会体现出来,再加以改进,最后把兴利去弊的经验加以推广,这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骆知祥赶紧躬身领命道:“下官领命!”便收拾几案上的帛书舆图,准备赶快离去,正如吕方所说的,此事的确要加快脚步,因为眼下正是冬天,农闲季节,有大量的空闲劳动力可供征发,若是到了春耕时节,那就只有等到明年了。

骆知祥收拾完毕,又对吕方拜了一拜,便要离去,吕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紧盯着对方的双目沉声道:“知祥,并非某家穷兵黩武,不顾民生疾苦,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骆知祥行走在节度府中,耳边还回荡着方才吕方的话语,说话时吕方脸上显露出的无奈表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以来,这个主君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深沉大度,而又有几分阴狠,硬是在乱世的强权夹缝中打出了一片基业来,可方才吕方话语中流露出的几分无奈和疲倦又给了他几分寻常人的感觉,好像不再是那个坐在宝座上所向披靡的枭雄,而只是一个疲惫的普通中年人。

正当骆知祥浮想联翩的时候,却只觉得脚下一空,险些跌了一跤,原来他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感叹中,居然没发现已经走完了长廊,脚下已是下行的台阶了。骆知祥正低头抚摸扭了一下的右脚踝,正庆幸没有扭伤,否则这节骨眼上若是伤了脚,可会耽搁了自己的大事,却听到有人笑道:“骆推官,你神不守舍,到底在想什么呀,脚上可没有什么大碍吧?”

骆知祥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人,身着绯色官袍,身材修长,气度俨然,皮肤白皙,颔下三缕长须,鼻直口方,双目略显的细长,正是杭州刺史李彦徽。骆知祥赶紧站起身来,敛衽行礼答道:“拜见李刺史,方才下官想些琐事,竟然未曾看到上官,失仪之罪,还望李刺史见谅!”

“不过是偶遇罢了,又非是府堂之上,处理公事,又有何妨?”李彦徽笑得颇为欢畅,问道:“却不知骆推官行路时也在思量是何等事呢?想必和吕相公方才召见之事有关吧?”

“这个,这个,相公召见下官,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不过询问了些金谷方面的事情,”骆知祥支吾了两句,一时间也只能胡乱搪塞了几句,他虽然并不以机变见长,可好歹也在官僚结构里混了几十年,筑室于道,三年不成的道理还是懂的,吕方和他商量的事情牵涉极广,自己若是嘴不严,露出风声去,只怕便会惹来大祸。

李彦徽见骆知祥显然是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自己,略显细长的双目立刻眯了起来,若是熟识他性情的家人在场,就知道这是他心头极怒,动了杀机的显兆,不过他城府极深,反而笑道:“吕相公召见询问,定然是极为要紧的公事,那本官也就不问了,骆推官还是去快去忙吧。”说罢便笑着拱手作别。

骆知祥赶紧还礼,匆匆离去,他本不善于和人勾心斗角,和李彦徽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额头依然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倒好似忙了半天一般,他如此赶快离去,下意识里也有尽量离此人远些的想法。

“哼!微末小吏,也敢如此无礼!”李彦徽盯着骆知祥的背影,脸上的微笑褪去,露出阴冷的表情来,他心胸本就极为狭窄,当年从湖州脱逃后,在宣州田与其宴饮时便搞得很不愉快,只不过这几年在杭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得已压抑住了自己的性子罢了,他将今日吕方在堂上对骆知祥折子的评价和召见骆知祥的行动联系起来,对事情的发展在心中已经有了个简单的轮廓,再想起自己从广陵那边的得到消息,握住腰带的右手不自觉的紧握起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选择了!”

吕方坐在案前,正细心的查看着地图,对照着骆知祥的方略,此时的他心中思绪万千。自己周边的几个割据势力并不是电脑游戏的npc,会让自己在老窝里安安心心的种田升级不管,等自己攒足了兵一举平推了他们。西面的钟传等人由于兵力羸弱而且有大山相隔不提,旧主杨行密会不会在平定了田,安之乱后继续收拾了自己呢?虽然如今自己实力今非昔比,可如果要按骆知祥建议的那样大搞水利基础建设,肯定要复员许多士卒,杨行密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还有福建的王审知,虽然他的兵力远远无法与杨行密相比,可是这年头,能够独霸一方没有一个善茬,这人就带着几万黄巢余部纵横万里,硬是在山头林立毫无根基的福建打下一片天下来,肯定是智勇兼备的人杰,更何况有了逃往到福建的赵引弓这个知晓内情的向导,实在是心腹之患。吕方左思右想,可实在没有一个头绪,不由得慨叹道:“实在是缺可信的情报呀,要做出正确的决断,实在太难了。”

为王前驱 第406章 投靠(1)

第406章 投靠(1)

“禀告主公,杭州李刺史求见!”吕方正在屋中独自感叹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间传来吏士的通报声。

被通报声打断了思绪的吕方皱了皱眉头,李彦徽这个杨行密安插在自己这边的钉子这些日子很是知趣,只是呆在府中享受醇酒妇人,参与和议时也只是坐在一旁,偶尔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语,自己安插在他身边的耳线也没有报来什么不对的消息,看来此人对眼前的形势判断准确的很。可像今天这般单独拜见自己,也是破天荒头一遭,难道广陵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那为什么已经投靠自己的李俨却没有一点消息过来?想到这里,吕方起身沉声道:“来人,快取我的官袍来,我要亲自下堂迎接李刺史。”

李彦徽坐在院门房内等候通报,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吕方平日里所居之处,不由得好奇的四处打量,只见这处院落倒是颇为宽阔,足有十余丈宽,三十余丈长,只是院内地上也只是用青砖铺了一条过道,其余地面上不过是夯实了的红土罢了,两旁整齐的摆放着刀枪弓弩,石锁木桩,看这些兵器器械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把柄,显然是天天使用的,院内房屋都是平房,房檐和梁柱上不过粗粗的刷了层清漆,并无什么装饰,粗粗看上去不过是杭州城中一处中产之家的宅院罢了,若非门口站着数名笔挺的披甲兵卒侍卫,谁又能想得到这院落住的便是两浙十三州的最高统治者。

李彦徽正暗自感叹吕方自奉微薄,不改武人本色。突然听到一个笑声:“李公今日登门来访,倒是稀客呀!”他赶紧站起身来,只见说话那人身披紫袍,头戴金冠,正是镇海军节度使吕方,正向这边快步行来,竟然亲自下堂相迎。

李彦徽赶紧快步迎上前去,离得吕方还有十余步便敛衽拜倒道:“下官何德何能,如何当得起吕相公亲自下阶相迎。”

吕方抢上一步,将对方扶起,沉声道:“当得起,当地起,李公出身世家,守身严谨,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不比周不朋党,有古士大夫之风,今日突然来访,定然有教于某家。昔日周公以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何等尊贵,尚且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以待贤士,吕某虽才识浅陋,却蒙天子信重,授以两道十三州之地,整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事有不成,有负天子,有负黎民。”吕方这一番话前面是引用了《荀子》中描述秦国士大夫早上出门就去干公事,晚上出了公家门就直接回家,全心全意投入公事,不拉帮结派搞朋党,称赞李彦徽的作为有古士大夫之风,一席话文绉绉的,全无一般武夫丘八的粗鲁味道,倒把李彦徽听得一愣,饶是他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一张脸皮早已练得如城墙一般,听到吕方将自己躲在府中吃喝玩乐说成与先贤一般作为,老脸也不由得微微一红。

“哪里哪里!”李彦徽被吕方猛灌了一阵迷魂汤,一时间也只能结结巴巴的应付了几句。吕方则把臂引领他上得堂来,分宾主坐下,又下令婢仆奉上茶来。

李彦徽喝了两口茶,定了定心神,他虽然也知道吕方方才对他的恭维十成里倒有九成半是假的,可这起码意味着此人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很想拉拢自己,这一点让他先前的决定更加坚定了。想到这里,李彦徽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下官今日拜见相公,的确有件大事请教。”

吕方微笑道:“下官一词还是莫要提了,李公乃吴王亲信,本官不敢以寻常下僚相待,有何事相询还请李公示下。”

吕方的回答让李彦徽顿了一下,脑子立刻飞快的运转了起来,方才对方的话首先强调了李彦徽的身份,同时表明了吕方对与杨行密的尊重,还暗示了方才对自己殊礼是看在于杨行密面子上。“吕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是表明对自己的疏远,还是暗示想要拉拢自己?”电光火石之间,李彦徽的脑子已经将吕方的话语来回翻了四五个来回,可还是跟一团乱麻一般,抽不出一个头绪来。李彦徽抬头看了看吕方的脸庞,一张圆润可喜的脸上满是亲切的笑容,可在这笑容下面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呢?想起面前此人过去的诸般作为,李彦徽身上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

可是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也只能走下去见机行事了,首鼠两端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下官这几日有传闻,吕相公平定了两浙之后,与四邻交好,便将息兵养民,不知此事是否属实?”李彦徽低声问道,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吕方的脸庞,不肯漏过一丝表情,可能是不小心,他并没有按照吕方先前要求的改口,还是以“下官”称呼自己。

“哦?”吕方略带讶异的应了一声,脸上却是不置可否的表情,笑道:“想不到李公倒是消息灵通的很。”可能也是没留意,他也没有发现李彦徽继续以“下官”称呼自己。

看到对方没有坚持反对自己以“下官”称呼自己,李彦徽不由得松了口气,对于吕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若是他自己,也不会直接明确的回答这么敏感的问题的。李彦徽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身体前倾了一点,低声道:“下官也有几条消息渠道,这几日广陵那边还有个消息传来,吴王病势转重,已经呕血卧床不起。”

李彦徽投下这枚深水炸弹后,满意的看到吕方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平静的答道:“李公可曾记得朱延寿故事?”吕方所说的便是一年多前,杨行密伪装重病,双目失明,连其发妻都一起瞒过了,骗得暗有反意妻弟寿州团练使朱延寿孤身赶回广陵,将其斩杀之事,其意思显然是像杨行密这等有前科,连老婆都瞒的过去的人物,你这消息是信不过的。

李彦徽却不气馁,他本身对于医术颇有研究,临行之前就见到杨行密的面容时,便发现其暗疾颇重,只怕大限也就在这三四年之内了,更何况田,安之乱后,他居然将远在前线的李神福,王茂章等人调回,也没有自己领兵亲征,显然其身体状态很不乐观,这半年来虽然他不需要亲自领兵,可居中运筹调度,消耗的心力体力也非常巨大,所以他听到杨行密重病发作的消息,一点也不意外,不过他也知道像吕方这等人物,靠几句空言是决计无法让其相信的,于是李彦徽笑了笑,又打出了一张王牌:“杨渥已经从宣州前线乘轻舟星夜赶回广陵!”

吕方的眉头皱了皱,并没有立即说话,李彦徽这个证据就有力多了,若是杨行密命在旦夕,像杨渥这样的继承人肯定要赶回广陵,督领重兵,镇压权力交接时可能发生的动乱,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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