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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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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渥这才明白了老父的主意,不由得又是钦佩又是惭愧,钦佩的是杨行密略施小计,便将这个死结处理的干净利落,哪一边都没话说;惭愧的是自己自负英雄,此时却没有一点能帮得上父亲的,口中呐呐的说了两句,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杨渥正是百感交集,却觉得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两下,抬头一看,却是老父,目光中满是温柔和期待,正想开口,却被杨行密截断道:“渥儿,我这个位子可不是好坐的,虽然不见刀光剑影,可凶险之处,实在不下于阵前厮杀呀!”
杨渥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迟疑的问道:“那若是安仁义不接受呢?还有吕方那厮便丢在一边不管他?如果吕方那厮出兵接应呢?”
听到杨渥连珠炮般的说了一大堆问题,杨行密笑了一笑,脸上满是傲然之色:“安仁义身在孤城之中,已经是死地,部属之所以死战不降,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若是看到我连安仁义都能饶恕,其部属哪里还有死战之心,这润州城便是不攻自破了。那吕方本是个只知利害,不识恩义的小人,以前在淮南军中孤立无援,便投入安仁义麾下,求得庇护,如今又岂会为他人火中取栗,我料他守着他那块地盘,静观其变,万一他不识好歹,领兵来犯,某自当亲领大军渡江,为子孙扫除此贼。”
“那若是吕方不出,便拿他没奈何了?”
“怎会如此,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罢了,我让台蒙为宣州防御使,王茂章为润州防御使,先积谷养士,宣润二州为江南要地,扼浙西咽喉,以轻兵抄掠,见机行事,不过数年,自然彼疲我逸,待李神福破杜洪后,据上游咽喉之地,那时便可专心南向,先取江西诸州,三面围之,谅那吕方何等本领,如何能抵挡我江淮大军。”
为王前驱 第437章 噩梦
第437章 噩梦
听到杨行密的这番谋划,杨渥不由得两眼放光,眼神全是敬佩之意,正要起身召唤书吏拟书,杨行密却伸手拦住,说要亲笔书写,杨渥赶紧取来纸笔,杨行密不假思索,挥笔写道:“汝昔有大功,若弃甲释俘而降,我杨行密担保你全家无恙,汝可为淮南节度副使,安居广陵,契阔谈,心念旧恩,富贵不减往日,只是不得出外领兵而已。如有欺瞒之行,行密必当子孙断绝,为馁鬼矣!”杨行密虽然出身低微,然随着地位渐高,倾心向学,颇有进益,寥寥数语,便将意思道明,在当时诸多军阀中,算得上翘楚了。
待到杨行密写完后,便取来印鉴盖好,也不差遣他人,直接让杨渥亲自前往润州,杨渥虽然是个草包脾气,此时也明白了老父为的是让自己施恩与那王茂章,为自己将来即位做好准备,赶紧应了,起身出外了,只留下杨行密一个人坐在室内,他身经百战,浑身旧创,早已亏了气血,壮年时倚仗着体魄强健还可以支撑,如今这把年纪,气血衰微,又是大病初愈,动了这么多心思之后,不由得觉得深思疲倦,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靠在竹椅上昏睡了过去。
杨行密躺在竹椅上睡的迷迷糊糊,隐隐约约见听到有人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站起身来,觅声走了出去,却只觉得那声音时断时续,便如鬼音一般,想要转身回去,却发现全身上下已经不听自己的指挥,只是惯性的往声音那边行去,杨行密举目四顾,却满是阴暗的树林,其间鬼影瞳瞳,绝非人间气象,饶是他当世枭雄,胆魄惊人,此时也不由得惊慌失措。
杨行密行了半响,离声音来处越来越近,路上林木也渐渐稀疏起来,已经可以看清约莫十余丈外便是一块空地,空地上并无一人,却只看到满是鬼火闪动。此时的杨行密只觉得背上升起一股寒意,正惊疑间,自己已经走到那空地边缘,数百条鬼火好似有眼睛一般,立刻围了上来,杨行密只觉得耳边寒风呼啸,鬼泣声声,满是咒骂哭号之声,双目所见已经全是一张张鬼脸,若是寻常人,只怕此时十成性命早已去了九成,可杨行密在生死间打滚了何止百余次,一身的煞气,此时倒显出了枭雄气概来,大声喝道:“汝等哭号甚麽,阴阳之间有天命,休得在这里骚扰某家。”
杨行密这一声喝,那些鬼火好似受惊了一般,散了开来,现出一块约莫丈许大小的空地来,杨行密冷哼了一声,向前迈了一步,面前的那些鬼火好似有些畏惧了一般,也随之向后退了一步,杨行密见状冷笑道:“想必你们是哪些死在杨某手下的冤魂,可这乱世之中,你杀我,我杀你,都是逼不得已。并非某家好杀,只是尔等命不好,再说,行密平定淮南,轻徭薄赋,活口何止百万,某家俯仰无愧天地,心中无鬼,又怎会害怕你们这些鬼物。”
杨行密这番话说完,那些鬼火好似听懂了一般,个个火光闪动,连那鬼哭之声也小了许多,倒好似也在犹豫思考一般,杨行密见状柔声道:“我也知道你们死于非命,不得投胎转世,飘荡在野地,实在是痛苦之极,也罢,某家明日便在广陵南门外召集远近僧侣,大作佛事,为尔等超生,你们看可好。”
杨行密这番话好似打中了那些鬼物的心结,那些拦在杨行密身后的鬼火纷纷让开,露出一条路来,杨行密心中暗喜,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鬼火丛中有人厉喝道:“休听这狗贼胡言,你杨行密说杀人是逼不得已,那杀我朱延寿也是逼不得已吗?”
随着厉喝声,声音来处的鬼火纷纷让开,现出一条人影来,倒好似给自己首领让路一般,杨行密凝神细看,只见那人身形魁梧,脸上满是狰狞愤恨紫色,脑壳却是瘪了一块,鲜血和脑浆正从里面流出来,正是自己的妹夫,为自己诱杀的寿州团练使朱延寿。
饶是杨行密胆魄雄壮,此时也不由得大惊,戟指指着朱延寿,嘴唇不住张合,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说着“你!你!”
“你这狗贼,杀我也就罢了,我那妻儿何辜,为何也被你逼杀,今日若不将你一块块撕烂了,嚼碎了吞下去,如何消得我心头之恨。”那朱延寿的生魂切齿骂道,猛地指着杨行密喝道:“儿郎们,给我将这狗贼拖入无间地狱。”话音刚落吗,那朱延寿便化作一股黑风扑了上来,一时间鬼哭声大涨,四周的鬼火也化作无数阴风扑了上来,杨行密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耳间满是哭号咒骂之声,浑身上下好似被无数只手给抓住了,向地下牵扯而去,此时的杨行密胆魄尽丧,只是挥舞着双手抵抗,口中满是求饶之声。
正当这紧要关头,杨行密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叫骂之声,随之浑身压力大减。倒好似有人救援他一般,他赶紧发力挣扎,爬起身来,刚刚站起身来,便听到旁边有人低喝道:“主公,敌人势大,快随我冲出去。”一时间杨行密也听不明白,昏头昏脑的便随那人冲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冲了出去,一路狂奔了许久,身后的朱延寿的咒骂声渐渐远了,可此时的杨行密早已破了胆,不敢停住脚步,只是发力狂奔。
“主公,敌人被甩脱了,可以停下来歇息下了。”先前那人沉声道,杨行密这才停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却是已经跑脱了力,过了半响功夫才回过神来,抬头看施援之人,却是背对着自己,杨行密起身行礼道:“杨某此番得救,全仗恩公大力,恩公还请下示名讳,杨某定当有报。”
那人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轻声道:“主公,你莫非连台某也不认识了吗?”却是杨行密麾下大将,此时正驻守宣州的台蒙。
“多谢贤弟了!”见是自己心腹部属,杨行密这才松了口气,转瞬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不是应在宣州吗?怎的在这里出现,莫非你?”说到这里,杨行密脸上已经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错!”台蒙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惨然:“属下此刻已非生人,只是知道主公身在险境之中,才与友人赶来相救,幸喜赶上来,也是主公鸿福。”
听到爱将亲口承认已经去世,杨行密不由得老泪纵横,颤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台蒙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转而柔声道:“生死之间自有定数,主公何必如此,此番与某家同来的还有一人,却在后面断后。”
听到台蒙说还有一人,杨行密不由得一愣,正要开口,却只见来处赶来一人,如飞一般,不一会儿便来到身前,杨行密看得清楚,却是前往武昌围攻杜洪的大将李神福,不由得大恸,跌足道:“天丧予,天丧予,失吾股肱,何以生为?”
台,李二人也不由得动容,对视了一眼,李神福上前劝解道:“此地阴阳交隔之处,生人魂魄不可久处,还是速速归去吗,才是上策。”
杨行密齐声正要开口,却只听到远处鬼影闪动,隐隐约约传来鬼哭之声,杨行密不由的脸色大变,抓起杨行密,猛地一推,喝道:“速速归去,朱延寿那厮追上来了。”
杨行密被这猛力一推,便飞将出去,不由得双臂挥舞,口中连声呼唤,却只觉得耳边有人呼喊,睁眼一看,却是高宠,环视四周,只见屋内几案罗列,门外蝉声阵阵,自己还是在淮南节度使府中,才明白自己方才那番境遇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只是稍一回味,还是觉得真实之极,那些呼喊咒骂之声仿佛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一时间不由得失神起来。
高宠在一旁看杨行密双目无神,怕他做了噩梦,失了魂魄,赶紧连声呼唤,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杨行密回过神来,这才放下心来,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条毛巾递了过来,低声道:“在下有急事禀告,进得屋来却看到主公在竹椅上大声呼喊,好似发了狂症一般,由于事情紧急,只得叫醒主公,还请恕罪。”
“无妨。”杨行密方才梦中遇到台蒙和李神福的鬼魂,让他现在还觉得心绪沉重,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粘糊糊的汗水,这让他觉得畅快了不少,沉声道:“有何急事,快快禀告。”
高宠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低声道:“宣州那边急报,前日台使君急症发作,已经去了,还有武昌那边也有信使赶到,说李招讨重病发作,卧床不起,刘存刘副招讨正督领全军围攻。”高宠禀告完毕,从怀中取出信件低头递了过去,可过了半响却无人接,抬头一看,只见杨行密跌坐在那里,老泪纵横,呆坐在那里,浑然忘了接书信。
为王前驱 第438章 天崩(1)
第438章 天崩(1)
高宠自从跟随杨行密以来,无论是何等窘境,杨行密都表现的镇定自若,哪里见过他这般颓唐模样,想要开口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双手又将书信呈了上去,杨行密接过书信,却并不看,随手将信放到一旁,口中喃喃道:“老成凋零,孺子尚幼,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高宠在一旁在看忍耐不住,急道:“宣州乃江南大郡,士民殷富,甲兵坚利,广德扼守浙西要冲,非肺腑之臣不能居守,台公仙逝后,州中不可一日无主,主公请节哀,速遣人接替。”
杨行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此时方寸已乱,高郎且为我筹划,当以何人居守宣州?”
高宠显然心中早已有了结论,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司徒,也只有司徒,宣州离广陵不过两日路程,台公也就罢了,他人决不可执掌此地。”
杨行密沉吟了片刻,叹道:“也罢,也只能如此了,你速去拟一封文书,让渥儿送信至润州后,便直接赶往宣州,接任宣州观察使之位。”
广陵东港,杨渥正装束整齐,严可求站在身后随行,正要上船,徐温,张灏二人站在一旁,正在为他送行,自从杨渥判衙内诸军之后,便成了徐温和张灏的顶头上司,这两人由于督领广陵亲军,隐然间与外州诸将颇有隔阂,便对杨渥颇为逢迎,不知不觉间便成了一个小集团,今日正好徐温未曾当值,听说杨渥要出行润州,便赶来相送。
“时辰不早了,某家父命在身,不好耽搁,便上船了,二位请回吧。”杨渥拱了拱手,便要转身上船。正当此时,远处突然飞驰来一骑,高声疾呼道:“那边可是杨司徒,且慢上船,吴王有急书传来!”
杨渥顿时脸色大变,口中自言自语道:“我刚刚离开王府,父王又有何事须得这般匆忙?”
说话间,那骑已经到了跟前,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杨渥看得清楚,这人正是杨行密的贴身护卫,心下已经无有疑心,上前一步问道:“有何事这般匆忙,莫非父王有什么意外不成?”
那护卫从背上包裹取出一封帛书,沉声答道:“大王一切安好,只是吩咐小人将这书信交予司徒,信中内容机密,却是不得知晓。”
听到父亲无恙,杨渥这才舒了口气,接过帛书,查看过印鉴无误后,拆看细看,这一看却是脸色大变,一旁的严可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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