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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5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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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汉杰在一旁听到,心中也不禁黯然,可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只能温声劝慰,朱友贞酒量本来还不错,但此时满腹愁绪,没喝多少便头晕目眩,竟然便仰头昏睡过去了。~~张汉杰只得唤来外间的太监婢女服shì其休息,他出得门外,本来此行给李振等人上眼药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张汉杰心中却并无半点得逞的快感,他心中第一次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自己所在的大梁是不是一条正在沉没的大船,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正在加快这条大船沉没的速度呢?张汉杰回头看了看忙做一团的里间,转身离去。
襄州城南门外,大军云集,戒备森严,附近的住户早已被驱赶出去,往来*经过的行人也被禁止通行。城门外的官道两旁,披甲持兵的精兵站的如同木桩一般,纹丝不动。吕润性和数名吴军的高级将领在一大群将校和幕僚的簇拥下,在道旁的望亭中等待着吴王吕方的来临。
到了约莫中午时分,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道骑影,吕润性赶忙站起身来,快步出得亭来,那些将校幕僚也赶忙跟了上来,很快那骑便到了望亭,骑手翻身下马,快步赶到吕润性面前,躬身下拜道:“末将拜见殿下!”
吕润性认出这是一个在吕方身旁当差很久的校尉,他不敢托大,赶忙将其扶起,笑道“起来吧!父王还有多久到这里!”
那校尉答道:“禀告殿下,陛下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末将临行前,陛下有旨意言他此行乃是微服潜行,不欲令粱贼知晓,令汝等将仪仗撤去,在城中相侯即可。”
吕润性闻言一愣,还有些莫名其妙,一旁的周安国跟随吕方多年,已经猜出了几分深意,附耳低声道:“殿下,只怕大王是不欲粱军知晓我方有援军赶到,先行退兵了,否则直接走水路即可,何必走陆路。”
吕润性立刻会意过来,赶忙点头道:“那好,我立刻照办!”说罢吕润性立刻下令让吴兵撤回大营,解除城门的警戒状态。
天色已黑,襄州城内却没有多少灯火,半年多的围城已经严重的损害了这座城市的元气,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唯一有些光亮的地方便是前梁国山南东道节度使府,吴军攻占了此地之后,便将这里清理干净,作为吕润性的居所,他平日里都在樊城那边指挥大军,这次得知吕方领援兵赶到,回到这里还是第一次。
后堂里两排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将屋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但偌大的后堂却只有吕方与吕润性父子二人。只见吕润性正襟危坐,与其说是父子相见,相见一般。
“此番你独自领兵,也算的是经历良多了,也有些受益吧,且说来听听!”
“是,父王!”吕润性点了点头,稍一犹豫答道:“孩儿此番独自领兵,多有感触,其中最多的便是大军出征,钱粮耗费巨大,骚扰地方,为将者须得慎重行事,不战则已,战则胜!”
吕方点了点头,道:“你这般说是因为湖南民变之事吧?”
“正是!”吕润性跪下磕了个头:“此番楚地激起民变,牵涉极大,钟留守虽有失察之责,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前线转输,儿臣从中脱不了干系,不能速战速决,还望父王明察!”
“嗯!”吕方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用手指关节轻轻的敲击着面前的几案,敲击声在空旷的大堂上回荡着,吕润性也没有吭声,还是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等待着吕方的回答。过了半响功夫,吕方突然问道:“润性,《孙子》里面说的将有五德你可知晓?”
吕润性微微一愣,不过《孙子》他早就背熟了的,不假思索的答道:“故将有五德,智、信、仁、勇、严。智则不妄,信而得势,仁可获情,勇故无畏,严必服众!”
“不错,不过下面几句呢?”
“盖专任智则贼,固守信则愚,怀施仁则懦,纯持勇则暴,一予严则残。”吕润性背诵到这里,心中一动,显然父亲现在并非在考校自己兵书读的如何,他这般做显然是为了提点自己什么。
吕方做了个手势,示意吕润性停止背诵,站起身来,一边在堂上来回踱步,一边沉声道:“《孙子》你是背的熟了,可惜还没有读透。领兵作战,知晓民间疾苦,知兵非好战的道理是好的,但说什么速战速决,免得靡费民力就是懦了。两军交战,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能打赢才是一切,你先有了速战速决以爱民的心思,首先就暴露了弱点,简直是自寻死路!”
“父王教训的是!”吕润性点头道,但从他的神情来看,好似并不是十分接受吕方的见解。吕方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儿,虽然生在乱世,但却没有经历这么多苦楚,到底心肠还是软了些!”
吕润性闻言睁大了眼睛:“父王此话怎讲?”
吕方转过身来,凝视着一旁跳动的烛火,脸上露出正在搜索记忆的神情。
“我和你母亲是在淮上濠州七家庄认识的,那时候我只是个孤身一人,没有依靠,只得投到庄中做个田客,与人帮佣为生。那时朝廷刚刚平定黄巢之乱。淮上那里到处都是乱兵,官府的逃兵、黄巢的余部、秦宗权的蔡贼,淮南高骈的兵、当地的流民、还有私盐贩子、拦路的盗贼。谁来了都要粮食,要牲口,要人;实力强的就杀光抢光,实力弱的勒索一笔走路。庄子没有办法,只好组团结寨自保,为父练兵有几分本事,当了团首,这才娶了你母亲!”说到这里,吕方低头看了看吕润性,目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情。
“孩儿受教了,不敢忘了先人创业艰辛!”
吕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时大伙儿介甲而耕,饿着肚子cào练,在淮上挣扎求存,其实大伙儿以前也觉得官府赋税劳役沉重,但比起当时朝不保夕的样子,大伙儿宁愿去交那重的压死人的税赋,只要官府能把那些乱兵赶走,也不愿意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后来七家庄势力渐渐大了,威名远扬,四周的流民土豪也纷纷依附,送粮食,派出壮丁,以寻求保护。其实当时的赋税比起现在重的多,他们送了粮食之后,家里根本就吃不饱,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没有这些粮食,就养不起那些兵士,粮食也要被乱兵盗贼抢走,大伙都得活活饿死,半饱总比饿死强吧!”
天意 124秩序2
吕润性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约约的有几分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吕方伸手拦住,继续道:“对于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够白天能够安心种地,晚能够床睡觉。只要能够这样,哪怕打下的粮食十斗被拿走七斗八斗,只要有个规矩,剩下的能够勉强糊口,他们就能过。否则像是那时候,倒是没官府来征粮了,可今天张三打过来,明天李四打过去,哪个都要拉丁拉夫,征粮烧屋,老百姓没法安心种地,到了来年都是个饿死的下场!”
吕方的话语让堂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吕润性脸色惨淡,以前读过的儒家经典在他双眼涂的那层美丽的油彩被一下子抹去了,乱世的残酷一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吕方怜惜的看着他,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蹲下身子,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所以要想结束这个可怕的时代,就要重建帝国,让农民可以安心的种田,商人可以安心的经商,士人可以安心读,每个人都能够安心依照自己所在身份生活。如果有人挡在我重建帝国的道路,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我吕方至亲之人,只有死路一条,润性你懂了吗?”
听罢了吕方这一番话,吕润性的目光闪动,双唇紧抿,显然他的内心深处也在为这番极有冲击力的话而挣扎。而吕方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半响之后,吕润性突然跪伏在地,大声道:“父王,孩儿一定秉承您的志向,重建帝国!”
“好,好!”吕方扶起儿子,脸第一次露出欢喜的光彩,道:“我已经年近六旬,时日不久了,这番基业迟早是要交在后人手。润性你自奉简朴,善纳雅言,若是在太平年间,定是个贤君。但这等乱世之中,人心败坏,为人主者只凭良善是不够的,既要有狮子般的勇猛来震慑豺狼,又要有狐狸的狡猾来对付虎豹,不但要对付外敌,还要对付内敌,否则这基业交在你手也只是害了你!”
于是吕方父子二人又交谈了几句,吕润性看吕方远途而来,言谈中露出些许倦色来,便劝其先歇息了。待到将吕方恭送至住处,吕润性独自走出院外,此时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方才和父亲单独交谈时听到的那些话语。
“如果有人挡在我重建帝国的道路,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我吕方至亲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否则这基业交在你手也只是害了你!”
吕润性突然颤抖了起来,此时虽然早已是初夏,但他还是感觉到一阵无端的寒意,父亲对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方才的回答没有让父王满意,那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自己的答复真的能让父亲满意吗?还是方才那一切只是父亲故意伪装出来的一种假象。这时,吕润性想起传闻中父亲的那些利用诡计破敌的故事,突然感觉到手足冰凉,整个人都笼罩在无形的恐怖之中。
正好这时周安国从一旁路过,看到吕润性呆呆的站在那里出神,赶忙过来低咳了一声,吕润性这才惊醒过来,看见周安国站在面前,赶忙向其见礼。周安国笑着打趣道:“殿下这般呆呆站在这里,莫非建邺崔姑娘有什么消息?”
吕润性闻言一愣,旋即才明白对方是在和自己打趣,苦笑道:“周都督说笑了,父王在后堂单独考校了我一番,方才我正在回想交谈的内容,有无说错了什么!”
“原来如此!”周安国脸露出尴尬的笑容,作为一个臣下,位者父子之间的私谈自然是极为忌讳的,赶忙强笑着搪塞了几句,便告别离去了。吕润性看着周安国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廖寞之意来。
时间过的很快,自从梁军军议,转眼又过了七八天。虽然在当时的军议中,文武诸将一边倒的支持尽快退兵的意见,但梁帝朱贞的态度却颇为暧昧,他既没有表示同意退兵,也没有表示反对。每日里都躲在院中,不知做些什么。无论是哪位将领臣子要求觐见的,那太监只是推说陛下身有贵恙,不宜接见,唯一例外的就是观军容使张汉杰,每日晚饭后都有出入院中,行踪诡秘的很。梁军高层中表面一片死气沉沉,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邓城官衙后院,梁帝朱贞的行在便在此处。身为九五之尊,虽然无法与汴京的宫城那般富丽堂皇,但也戒备森严。担任宿卫之责的控鹤都军士多半都是从汴京富户子弟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身材高大,白面长须,衣甲鲜明,战力暂且不提,卖相的确是第一等的,着实让邓城中不少富家女神魂颠倒,有些胆大的女子居然还专门跑到院外大门旁的一家土地庙进香,顺便看看这些威武雄壮的美男子,直至十几年后这些汴梁来的控鹤都军士还是当地闺中长盛不衰的谈资。
这天晚饭时分,那土地庙人影摇动,二三十个女子装作进香模样,目光却不离不远处的宿卫军士。此时正是换岗的时候,那些控鹤都军士兴许是知道有女子偷看的缘故,越发卖弄身段,只听到号令声声,甲叶铿锵,更惹得那帮进香的女子双目放光,恨不得效法红拂先贤。
正当此时,街道那头赶来一副乘舆,离院门还有十余步那乘舆便放下了,从面下来一名紫衣老人,腰间悬挂一只金鱼袋,正是李振。李振快步走到门前,对当值校尉道:“快通传一下,本官有要事要立即面圣!”
那校尉赶忙前赔笑道:“李相公稍待,小人立刻便去通传!”说罢便快步向门内跑去。李振便在院门前来回踱步,脸满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片刻之后,那校尉便转回来了,一旁却多了个太监。只见那太监远远的便对李振拱了拱手,道:“李相公,圣人身子不适,正在休息,要不您在厢房那边喝杯热茶等候!”
李振皱了皱眉头,强自压下胸中的厌恶之情,强堆起笑还礼道:“徐公公,军情紧急,耽搁不得,还请通融则个!”
那徐公公回头看了看里间,与李振压低嗓门道:“相公,并非小人不通融,只是圣人这几日身子不适,痰气大了点,若是叫醒了,发作起来,只怕我这些做奴才的,个个都是杖毙的下场呀!”
看着对方满是虚假笑容的一张肥脸,李振强自压下胸中的怒气,再三恳求,又许下贿赂,可那徐公公却只是不允,饶是李振为相多年养成的那点雍容气度,也差点维持不住了,他正想干脆硬闯进去。正当此时,身后突然有人道:“今日倒是巧的很,这不是李相公吗?你也是来面圣的?”
李振回头一看,身后说话的却是张汉杰。虽然自从朱贞继位之后,李振和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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