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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出版书)-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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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过,这是英吉利人的制度。女王的权力至高无上,在女王的治下有议会、有政府,民众不分贵贱,身份不分高低,只要有才能、有民意就可以进入议会和政府,充当议员、官吏,治理一方。”
“你觉得……我们拉萨能实行这样的制度吗?”
扎西吃惊,他抬头看了看德吉,问道:“江村大人,您是说在拉萨实行君主立宪?”
“我是说,白玛这孩子不应该遭此一劫。”江村见德吉一脸不明白,又继续说:“把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打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因为现行的政教制度逼迫我们这些官员相互倾轧,彼此攻讦。白玛不过是官场争斗的一颗倒霉的棋子。自从大明朝崇祯十五年,拉萨甘丹颇章政权建立以来,布达拉宫脚下上演了多少次血雨腥风的世间惨剧,上至拉萨佛爷、摄政王爷,中至噶厦和译仓的僧俗官员,下至普天之下的黑头百姓,有多少人在这种争斗中被毒死、被戗杀、被凌辱……”
德吉明白了,她赞同地点头,扎西闻听,眼神里也洋溢着激动。
江村继续说道:“远的不说,自从民国以来,擦绒噶伦父子二人,九世第穆活佛,死于非命;坚色侍官长被流放边地,就连九世班禅大师也被赶出藏地,流落异乡。在这片高原上,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世系要想生存下去,只有两个途径,要么忍,要么残忍……这与佛祖的教化完全是背道而驰啊。德勒少爷,拉萨到了必须改革的时刻,只有这样,才能跟上文明世界的潮流,而不是在这个高远的世界屋脊上,自生自灭。我在欧洲游历,眼界大开,要想使拉萨得到长久的幸福,我们只有模仿英吉利人,在拉萨搞君主立宪,推行民主政治。”
“江村大人,我早有这个念头,只是学浅智钝,对世界各地的政经制度了解不深,有些眼花缭乱。您等一下。”扎西兴奋地说完,快步来到佛龛下面,从一个小抽屉里取出那本《三民主义》,递到江村手上。江村接过去,翻看起来。
今天是扎西回到拉萨以来,心情最为振奋的一天,他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扎西在印度的时候,接触过几本宣传现代民主思想的小册子,对三民主义、乌托邦、君主立宪有一知半解。虽然他还弄不清它们之间的本质区别,但这些思想对他而言,有一个共同的主题,进步!只要进步,藏族同胞就会走向幸福,也就符合他普度众生的信念。
江村看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书,沉思。
“内地的三民主义,应该介绍到拉萨来。”扎西说。
“孙逸仙先生是一位医生,辛亥革命却是暴力革命,有暴力就要流血,暴力会制造更多的仇恨,这不符合佛祖的教义。”
“我也赞成用温和的方式,用释迦牟尼允许的方式进行变革。”
“当然,那些死硬的家伙,就像横在路上的绊脚石,我们必须有所戒备!否则,我们就会人仰马翻。”
扎西和江村谈得热火朝天,两人相见恨晚,他们一直谈到月亮高挂,扎西和德吉才送江村出门。
德勒府远处的墙角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张望。他们是一路跟踪江村孜本而来的,从白天一直监视到现在,一刻也没放松过。突然有人用酥油猛地蒙在他们的脸上,两个人被酥油糊住了口鼻,叫不出声来。原来,是两个身材魁梧的喇嘛,喇嘛用袈裟勒住他们的脖子,蒙住他们的脑袋,扛起来就走。
这一切,都被远处吃饱喝足准备回家的土登格勒看在眼里,他马上警惕起来,回手冲仆人摆手。仆人心领神会把马停了下来,用手捂住叮当响的马铃。
格勒观察着,嘟囔:“这是冲着德勒府的,什么人呢?”他远远地看着扎西和德吉送走了江村,然后返身回了院子,德勒府门前又恢复了安静。他转身问帕甲:“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谁派来的?”
“一定是仁钦,他最怕江村和德勒府结盟。”帕甲说。
“那两个喇嘛呢?”
“按说……不应该是江村孜本的人,会是三大寺派来的人吗?江村孜本呼吁改新,得到很多俗官的拥护,他们私底下正在搞什么名堂,听说要收回全藏寺院的封地,给喇嘛发薪俸,三大寺对他很不满。”
“对江村不满,他们劫仁钦的探子干什么?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帕甲百思不得其解,默不作声了。
格勒四下张望,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说道:“我怎么从空气里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帕甲,你回代本营告诉弟兄们,一个个的把耳朵都给我竖起来,凡事盯紧了。”
扎西回到佛堂兴奋得睡不着觉,他一个跟头翻过去,倒立在墙上,自言自语地说:“机会终于来了,佛祖没有抛弃我!有江村大人从噶厦内部来推动改新,我一定能兑现在您面前所发的宏誓,普度天下众生,谋求拉萨幸福……”
突然门开了,扎西吓了一跳。娜珍端着一盆水进来,她也吓了一跳,愣在那里。扎西赶紧翻身下来,娜珍也不言语,来到他面前,把盆放到他脚下,然后一脸感激地望着扎西,伸手扳过他的腿,替他脱靴子。
扎西蒙了,吓得直躲,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娜珍奇怪地望着他说:“过去,我一直侍候少爷洗脚,你最喜欢,今儿怎么啦?”
“这不是在府上吗,让人看见……我怕惹是非。”扎西掩饰说。
“你是怕让少奶奶看到吧。”
“你就别故意刺激她了。孩子的事儿,她费了不少心,又花了不少钱……”
“这跟洗脚有什么关系?我念着她的好,也念着你的好。我没本事,只想像过去那样,给你洗洗脚,也算是报答。”
“怎么能说报答呢,白玛也是我儿子。”
“是你的儿子又怎么样,这些年,你不是照样不管不顾的。”
扎西被她噎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娜珍扳过他的脚,一边洗,一边掉眼泪。
扎西浑身不自在,他说道:“洗好了,洗好了。娜珍,就这样吧,再搓,就搓掉皮了。”
“你这些天为孩子在外面奔波,腿肚子都硬了,一会儿,我给你揉揉。”
扎西吓坏了,强行把腿从盆里拔出来,光着脚站在地上,他端起盆子塞给娜珍说:“好了,好了,我今晚要念十遍金刚经,你回去睡吧。”
“白玛都救出来了,你还念经。”
“还愿,还愿。你回去睡吧。”扎西和娜珍推搡之间,半盆洗脚水撞洒在娜珍的身上,她的衣服湿了一片,贴在身上,体形尽显。
娜珍嗔怒:“少爷,你看,全湿了……”她开始脱衣服。
扎西见状,蒙了:“你,你别……别……”
德吉恰巧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愣住了。扎西更慌张了,但又不好解释。娜珍不管,脱掉衣服,拧水。德吉阴沉着脸,既嫉妒又恼怒,但又不能发作,她走过来,围着娜珍绕了一圈。
娜珍停住手说:“少奶奶,您来了。”
德吉没答话,狠狠地瞪了扎西一眼,摔门走了。
扎西浑身不自在,央求娜珍:“姑奶奶,你快回自己房吧。”
“她能吃了你!你还是不是德勒府的少爷?”娜珍问。
正在扎西为难的时候,门咣的一声又开了。德吉又出现在门口,女仆跟在她身后,她当着娜珍的面损扎西:“这是念经礼佛的地方,干这种不干不净的事儿,你也不怕遭报应。”
扎西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娜珍也不言语,继续摆弄自己的衣服,不时露出白晰的身体。德吉一挥手,女仆抱起扎西睡觉的毯子等物品就往外搬。
“这是……这是抱哪儿去啊?”扎西问道。
德吉也不理他,而是对娜珍说:“再脱,再脱就光着啦,你也不怕着凉!”她说完,扭头就走,见扎西没动,气哼哼地问:“没看够是吧,还在那儿杵着!”
“来了,来了。”扎西答应着,乖乖地跟在她后面出了佛堂,去了卧室。
扎西等仆人退了出去,赶紧上前解释说:“德吉,你别乱发火嘛……”
“那个死鬼金屋藏娇,他还背着我。你比他能耐,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干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德吉涨红了脸,气愤地说。
“你误会了,德吉,你消消气,听我……”
“你是真演戏,还是假演戏,刚才要不是我碰上,你们俩个今晚指不定怎么着呢。怪不得你对白玛那么上心,我还以为你真是活菩萨,天大的善主,全心全意为我们德勒家族的骨系着想……臭狗屁!你是被那骚娘们儿给迷住了!”
“你这是胡搅蛮缠,我说是误会,就是误会!你爱信不信!”扎西火了,吼道。
德吉被扎西一吼,安静了。她指着扎西的赤脚说:“你看看你,都脱成这样了,要是我晚进去一步,就能捉奸在床。你让我信你什么!”
“你非把我和娜珍往龌龊里想是吧?行,那娘俩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正需要我呢,我找她去!”
“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已经还俗了,不是喇嘛了,我还没娶过媳妇呢,少奶奶,我在你家只是一个替身,你管得着我吗你!”
“你浑蛋!花喇嘛!大骗子!”
“我骗你什么啦?我两手空空,既没骗财,也没骗色。好不容易碰上个可心的人,我可不能错过了。少奶奶,您大恩大德,就成全我们吧。”
德吉气急了,扬起手,一个嘴巴打在扎西脸上。扎西猝不及防,脸被打疼了,他摸着脸问道:“这可是佛头啊,你也敢打?”
“我打的就是你。看你还敢胡说八道!”
扎西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故意气她说:“看你气的,要不是嘴唇拦着,嗓子眼都能伸出小巴掌。你可是贵族啊,大贵族,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有失体统!”
“我就失体统!我打你个不羞不臊的!”
德吉挣脱双手,又扑上去打扎西。扎西一把将德吉搂住,两个人推推搡搡,最后扎西把德吉按在了床上。德吉在床上反抗着:“你滚,你给我滚!”
“半夜三更的,我是德勒少爷,我滚哪儿去?”
“你是傻子!你要是少爷,你整天躲在佛堂里干什么?”
扎西内心受到震动,他看到动了真情的德吉,不闹了,坐起身。德吉趴在床上,哭着说:“凭什么啊,你个臭喇嘛,你凭什么在我的家里欺负我……”
扎西坐过来,扶起德吉,把她抱在怀里。德吉开始还是抗拒,渐渐地她半依半就,最后被扎西征服了。
第二天,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照在扎西脸上,他醒了,伸手一摸身边竟然是空的。扎西向室内望去,见德吉背对着自己正在整理物件,她把其美杰布生前的弓箭、藏刀、照片等遗物一一收进箱子里。她环视房间,最后目光落到了银手镜上,她拿过来抚摸,最后也把它放到箱子里。正当她准备将箱盖盖上,扎西从后面伸手把她拦住。
德吉知道是扎西,她还是想盖,用力把箱盖压下去。扎西再次拦住她,把装有其美杰布照片的镜框拿出来,供在桌上,然后郑重地上了三炷香。他嘴里默念着:“其美杰布兄弟,德勒府几经劫难,只剩下次仁德吉一个人独自担当,你我兄弟都看见了,她不容易!我扎西顿珠虽然出身卑微,秉性顽劣,但照顾一个女人,疼爱她,帮扶她,还能做到……”
德吉从后面搂住扎西的腰,将头依偎在他的肩上。
转眼到了秋天,旺秋带着奴仆们把门隅庄园收获的果实用骡子、牦牛驮到了德勒府。刚珠手里拿着一个羊皮纸的账单大声地念着:“……青稞六百藏克,大米六百藏克,糌粑一百藏克,酥油五十藏克,青油五十藏克,牛毛绳一百丈……”
旺秋瘸着一条腿站在边上,他穿着一件半新的旧氆氇,灰头土脸,完全不是当年管家老爷的派头。他吆喝干活儿的奴仆说:“慢着点儿,轻拿轻放,别糟蹋了东西……”
台阶上,扎西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德吉从主楼里出来,站到他的身边。她见扎西的帽子穗子乱了,伸手帮他理顺。旺秋弯腰弓背,偷眼看了看德吉。
刚珠继续念着:“……风干牦牛肉二十袋,风干羊肉二十袋,奶渣二十袋,熊掌四对,野蜜十桶,桃木木碗三十只,人参果二十袋,麝香十个,白羊羔皮三十张,豹子皮八张……”
德吉看了一眼旺秋,大声地说道:“旺秋,你还在那儿杵着……”
旺秋赶紧过来,跪在台阶下面说道:“门下德勒?旺秋叩请仁慈的恩主,少爷、少奶奶……”
“免了,免了。旺秋,你的腿怎么啦?”扎西问。
“从门隅回拉萨的路上从马上掉下来,摔的。”
“那就别跪着了,起来,起来,上来回话。”
旺秋起身来到扎西身边,弓着腰。
“你去门隅的庄园这半年干得不错,收获的东西也不少,辛苦了。”德吉说。
“都是托少奶奶,还有少爷的福气。”
“不急着走,在府上多住些日子,把伤养好了再回门隅。”扎西说道。
德吉也动了恻隐之心,她说道:“你还住原来的房子,让刚珠派人给你收拾一下。”
“谢少爷、少奶奶。”旺秋说着,又跪了下来,捧起扎西和德吉的脚,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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