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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麻将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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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身强力壮,无所事事,精神上空虚得难受。这样的人一接触麻将,就像鱼儿见到了水,扑通跳了下去,就再也不肯上来了。

王阿宝虽然大字不认识几箩,但打起麻将来天分很高。开始是几个倒爷哥们在一起玩,一次赌下来不过几十元来去。后来越赌越大,几百、几千,甚至上万。这么大的胃口在小城找不到对手了,他们就远征外地找对手。他们经常携带几万元现金穿梭来往于沪宁线上。

搭到对手时,他们几个假装不认识,聚到一起打。一开始总是让对手赢一些去,他们自己还假装争执起来。等到对手杀兴上来了,价码开大了,他们才暗中串通起来,一举破门。这种方法,他们称之为“扶猴上树”。

当遇到“牌坛高手”,眼看要输钱时,他们才会使用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如:需红中碰时,就摸一下鼻子,需要白板时,就抹一下脸,等等。

当然也有被人识破的时候,这时少不了要大打出手,爆发一场恶战,闹得人仰马翻。

1986年夏天,王阿宝被捕那天晚上,他正和几个赌徒躲在T州西郊的一个农民家交战。里面点一盏油灯,门窗被遮得密不透风。他们已经在里面连续作战了三十六小时。当公安人员破门而入时,屋里烟雾弥漫,浓得看不清人的面孔。地上铺着一层被烟熏死的蚊子。

当时,屋里只有四个人,每个人面前摆着个竹筐,筐里全是十元的钞票。竹筐外面也散落了一些钞票,他们都懒得去拾。

王阿宝后来被判了十七年。

因与他赌博输得倾家荡产、造成家破人亡的案例就有十七起。

那天不知谁告发了他。王阿宝从来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且门前门后都设了放风岗。可那天晚上,他没听到一点动静就束手就擒了。他不服气——预审时,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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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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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州的麻将打法历来分东、西、南、北、中五大派系。各有高手。高手之间每年都要赛一次,产生出本派的“麻将王”。这种“决赛”虽然不太正规,不登报纸,但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声誉,很得牌迷们的敬重。

柳怡保,土生土长的T州人,五十多岁,已经干了三十年的工会工作,现任某厂工会俱乐部主任。他一度是小城赫赫有名的牌坛高手,曾连获三届城中派系的“麻将王”桂冠。后来,他就潜心研究麻将理论,尤其是小城五大派系的不同打法、花式、风格、特点,进行横向比较,立志要写出一本专着来。

他发现:越研究,越感到麻将里头学问深奥,头绪繁多。打牌时只要约定的规矩稍有不同,即可产生奥妙无穷的变化。比如:有的用春、夏、秋、冬,有的不用;有的要看庄家的风头,有的则不看;甚至如何计数,翻看,这里头也大有讲究,直接影响到打牌的方法,技巧和战略战术。

柳怡保曾以他的工会俱乐部为阵地,多次邀请小城的“五王”前来作表演赛,他担任裁判。结果是:按哪派的规矩打,哪派的牌王就获大胜。这里头的机理简直妙不可言。

柳怡保花了三年多的心血,写了一本十二万字的着作,先后投了五、六家出版社,都毫无反应,最后连稿子也弄丢了。他一气之下,决定不再向外投稿,而是在自己主编的本厂《一周电视节目》油印单上予以发表,题目就叫:《麻将的若干打法与技巧》。顿时,这份电视节目单的印数就翻了好几番。柳怡保一时名声大噪,麻坛凡有重大战事,总要请他担任裁判或顾问,真正成了小城的麻将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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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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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麻将。卖麻将的是赚不到本地人钱的,本地人买麻将几乎都是成本价,因为他们知底,不会吃亏。所以近两年来,麻将已经渐渐代替麻油、麻糕成了小城人馈赠外地亲朋好友的最佳礼品。

陈卫光,商业零售公司的一个采购员,他每次出差总是马到成功。他出去之前,总是要在会计那儿预支个几百元,带上几副高级麻将——一种新型的外交“炸药包”。

到了对方单位,他总是先摸他领导人的脾气和爱好,遇上喜欢摸几圈的,送上一副高级麻将,再陪着玩几晚上,故意输几个钱,事情就在牌桌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敲定了。

“每个地方每个单位总有一些麻将迷。”他说,“特别是最近这几年,简直是掀起了一阵麻将潮……”

因此陈卫光就成了T州的一个王牌采购员。他神通广大,别人搞不到的名牌自行车、彩电、冰箱,他都能成批成批地往家提。这个秘密武器很快就为所有T州采购员所掌握。出去搞石油,搞煤炭,搞水泥钢材……出差的都要带麻将。难怪外地的供销人员惊呼:这两年T州的采购员特别厉害!

麻将的功能就这样迅速扩侵到了社会的经济领域。公开的行贿受贿不敢了,但在麻将桌上输钱给对方,别人似乎也乐于接受。于是,碰到什么产品鉴定会,什么验收检查,什么质量评定,什么调资、分房、调工种……各种难题常常就在一片麻将的哗哗声中迎刃而解……

一九八七年三月,T州首届商品交易会在新落成的物资大厦揭幕。中外来宾如云。一次成交额达四个亿,超出预算的一倍,很多经济行家都感到惊讶。人们当然不能断言麻将在里面起了多大的作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也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大会结束时,每位来宾都带着大会赠送的精致的高级麻将,登上汽车,奔向祖国的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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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人打麻将喜欢边打边唱。尤其是中老年人。他们唱的即称之为“牌经”。它是根据麻将牌的名称、图案,用形象的语言或利用里下河方言中的谐音巧妙地加以表达,听上去很有味道。尤其当麻将斗到酣处,方桌四周的吟唱此起彼伏,抑扬顿挫,不仅大助牌兴,也让人感到一种“艺术”的享受。

牌经在小城也有五大流派,唱法不尽相同。现仅录城中具有代表性的唱法如下:

“饼”字谣(“饼”在小城又称“筒”)——

一饼:一统江山归汉朝;二饼:二童上学挟书包;三饼:山东侉子卖大椒;四饼:私通外国罪不小;五饼:肚大腰圆养宝宝;六饼:刘备东吴把亲招;七饼:邪头皮匠用弯刀;八饼:对户马褂黑紫羔;九饼:麻虽麻,麻得俊俏。

“万”字谣——

一万:一晚上床就睡觉;二万:两个娃娃一样高;三万:三十晚上卖年糕;四万:四万万皆同胞;五万:伍子胥昭关难逃;六万:弄饭吃下下田割草;七万:七星灯归位命难逃;八万:眉来眼去把情调;九万:弯起钩子把鱼钓。

“条”字谣——

一条:窈窈窕窕惹祸的根苗;二条:定海神针无价的宝;三条:三步就有两档桥;四条:分家弟兄不必吵;五条:金戒指不戴送阿娇;六条:肉肉条儿炒小炒;七条:精鬼捉狭痨;八条:花花轿子抬人高;九条:红头绳儿系肚腰。

“东、南、西、北、中、发、白”谣

东:东家一到把帐交;南:兰花院里赌吃嫖;西:西施女儿生得俏;北:北风起大雪花儿飘;中:中军大人去看操;发:发起财来穷不掉;白:白白亮亮一块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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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麻将文化,还会令人想起古今中外很多很多东西。比如巨宦之家,豪富之门,穿着将校昵的旧军官,大腿开叉很高的旗袍,等等等等,都是与麻将桌天然共生的景象……战至酣时,也许丫头该端上几碗莲子羹;唏哩哗啦的洗牌声里,打情骂俏,眼波频送;最后一声“糊啦”时,也许哪位太太在桌下被人踩住了脚……

什么样的土长什么样的苗,什么样的文化环境培养什么素质的人。由麻将游戏长期熏陶而成的“麻将心态”和“麻将文化”,对我们民族的国民性和人性将会产生怎样可怕的影响呢?

不是没有人想过。包括千千万万的麻将迷们。但他们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比起不打麻将就要发疯、就要出人命,不妨先摸上几圈再说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麻将成了中国人的精神“杜冷丁”,发病的时候,一针下去,它能止疼呀。是啊,麻醉着,昏迷着,总比疼得死去活来要好呀……哦,在小小的麻将面前,人类怎么会显得如此缺乏理性,人性又怎么会显得如此脆弱?……
6。婴儿争夺战桥头谈判
在那条将城乡分隔的河边,窄窄的石桥旁,本篇的两个主人公之间进行了一场决定性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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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城,四面环河。这条河习惯上也就成了城乡之间的分界线。

城东面有个紧靠环城河的村子,叫东庄。河面上,有一座扁担宽的石桥把村子和河这边的柏油马路连接起来。桥是由两条长石板拼接而成,两边没有栏杆。手扶拖拉机恰好在上面晃晃悠悠地开过去。三十年来,这上面不知翻过多少车,摔过多少人,可它还是顽强地挺着,一点没有塌下的意思。

1987年8月24日,下午四点多钟,本篇的两个主人公在这座桥旁。进行了一场决定性的谈话。

两个女人都是27岁。但那乡下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身体结实粗壮,皮肤黝黑发亮,她怀里抱着个一岁的孩子,那孩子皮肤倒是出奇的白嫩,眼睛乌溜溜的,十分神气。另外一个穿着大方的城里女人手里抱着个孩子,孩子既黑又丑,目光呆滞,傻乎乎的与前者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对照。

城里女人对乡下女人说:“赵虾娣啊,恐怕我们两家的伢儿真换错了,不如你们一家几时同到街上去,我们一起去做鉴定,若是真错的话,两个伢儿都把我养,我好帮你报个居民户口,你还是孩子的妈,这样你还可以再羊一个二胎”

“好煞啦,好煞啦!”乡下女人乐呵呵地,“只要同我报到居民户口,两个伢儿总摆在你家养,我自己再养一个!”

城里女人笑了。

“那你在这几天就要上街来啊!越快越好!”

“恩那,恩那!”

城里女人恋恋不舍地望着那母子俩,眼圈红红的,推着自行车漫漫上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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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一开始就怀疑自己亲生的小孩被调了包,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且让我们将时光倒回去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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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产妇,纪雪梅和赵虾娣,在同一天住进了同一个医院、同一个病房。后进来的赵虾娣先进了产房,两个钟头没到,肚子瘪瘪的回来了,已经生完了。

纪雪梅就没那么容易,在产床上挣扎了七个多小时,才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她使尽全身力气看了一眼被医生洗净后的孩子。那肉团似的孩子哇哇哭着,脸涨得绯红,眼睛鼻子皱在一起,看不出什么名堂。接着医生又递过来一张记录卡,告诉她上面那个红乎乎的东西是孩子的足印,并让她在足印旁按了个手印。

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纪雪梅才被推回病房。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喂奶的时间,小护士手抱一个婴儿进了病房。

“20床抱孩子!”

纪雪梅一听,是在叫我呢!想动,又动不了。家里恰恰没人在这儿。

“不是说,24小时之后,喂奶吗?我下午,才到时间呢!”她躺着说。

护士没搭腔,抱着小孩默默地走了。

护士刚走,纪雪梅就后悔了:怎么没把孩子抱过来好好瞧瞧呢!唉,真是她后悔了好久。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钟,护士又将孩子抱进来了。雪梅迫不及待把孩子抢到手,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觉得还是那样儿,涨得通红的脸上,眼睛鼻子皱在一块儿。

邻床赵虾娣的婆凑了过来:“让我来望下子街上的伢儿——啊呀!先生!这伢儿是我的!先生!你抱错喽!”

那“先生”(护士)闻声走过来,翻看孩子包被上的牌子,见上面写着:

20床

纪雪梅之子

8512415:40

护士狠狠地瞪了老太婆一眼,嘴里嘀咕了几句,悻悻地走了。

赵婆赶快又绕到媳妇床边去看自己的伢儿,最后傻笑着说:“夷,两个伢儿真正象哎!嘻嘻!”

真的发现问题是在翌日上午九点多钟。小护士照例抱着俩孩子送病房。纪雪梅接过孩子,小心地把乳头塞进他的嘴里。那孩子不停地哭着、动着,不一会儿,一只手就挣出了包被外。她立即捉住他的手往里塞,忽儿发现那手腕上还扣着一块布片片,一根鞋绳线绕了两圈紧紧扎了个死结。那布片片上写着:

21床

赵虾娣之子

851249:40

纪雪梅大吃一惊,立即去推伏在床边打瞌睡的丈夫。

“喂!不好啦!快来看!”

章云揉揉眼睛来看布牌,一连看了两遍,脸泛了白。他立即跳起来,跑去叫医生。

冲出病房,一眼看见那个小护士还在送孩子,他急忙叫道:“你别忙送了,别忙送了,孩子已经送错了!你快来看看!”

那护士一惊,掉头跑去叫护士长。

护士长叫朱丽利,人到中年,一副精干的样子,人未到声音已经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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