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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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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李世民那里比我们更为不堪,他围洛阳已一年有余,几十万大军所需粮草皆需关中接济,关中粮草毕竟有限,为此事其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要求李世民罢兵,他现在虎牢关也是硬撑着。前时我皇为配合夏帝进兵,设奇计夺了唐军北邙粮草,虎牢这里已无可转运之粮。这两日我派人化装深入虎牢以西打探,唐营内已无粮草,李世民也无计可施。王将军,其实两军都到了紧要关头,谁能咬牙挺过去,谁就是胜利者。若渡河西攻,前途未卜,且耽误时日,凌敬此计可是大错特错了。”

“依你所说,我们还在这里与李世民对峙?”

“不用对峙!三日之内,唐营因无粮草肯定要有动作。届时我们抓住时机,抢关夺隘,将李世民驱出新安以西,这样夏帝和我皇在洛阳会合,天下鼎足之势从此定矣。”

长孙安世的这番话说得王伏宝心动,长孙安世见火候差不多,就领着王琬到其他将领那里继续游说。较之王伏宝,其他将领更容易说服,一听满帐的金银因翻山越岭可能丢弃,且李世民数日内可能退兵,纷纷大骂凌敬出的馊主意。到了晚间,一帮人一串通,一窝蜂跑到窦建德那里,坚决要求不渡河。

王伏宝说道:“皇上,臣下去默想多时。若渡河西逾太行,变数太多。眼前我们拿虎牢关都没办法,再往河东,一路关隘甚多,且有太行高山。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我们与李世民相持数月,听轻言就弃之,实在可惜。”

当时凌敬不在现场,几名颇有军功且脾气火暴的将领骂道:“皇上,如此军国大事,切不可依书生之言毁了前程。凌敬身上没有硬骨头,一到紧要关头就想退缩,这种人吟诗作赋还行,到了军中纯粹是废物。”

“对呀,筹划决策应该慎重,哪儿能让一名书生将大军挥来喝去?”

窦建德坐在那里一时彷徨无计,眼前的这帮人是随自己起兵的功臣,看来今天是犯了众怒。经过一个下午的思索,窦建德对凌敬所献之计有了疑惑,心想大军若入太行后万一不利,到时候远离河北,再想转圜终无余地。这会儿见众将在眼前情绪激昂,一颗心已经倒向他们。想到这里,他挥手道:“吵什么吵?渡河西出算是千条计百般策中的一条,朕未有定论,你们就认真了,在这里嚷破了天!伏宝,你所说的李世民营中已经缺粮,是否属实?果若如此,我们可以不战而胜了。”

王伏宝道:“皇上,这条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的,明日臣再派人前去打探。”

窦建德点点头,挥手让众人退出,又令人召来凌敬。

凌敬其时已经得知窦建德罢了自己所献之计,心中焦急万分,入内伏地,流泪不已,说道:“皇上,臣所献之计实为目前的良策,若依众将所言,恐无葬身之地。”

窦建德温言道:“朕知你忠心,不过眼前唐营缺粮,势不能久,刚才众将心齐力足,可一鼓破敌。此天赞我也,师将大捷。若现在罢兵渡河,就会寒了将士之心,一发不可收拾,我只好从众议了。”

凌敬连连叩首,谏道:“皇上,众将皆有私心!他们舍不得金银美女,一心归家,今日午时后王琬和长孙安世又挨个拜访他们,赠送珍玩。谋天下当弃小我,方成大器,他们拿种种理由阻挠渡河,其实视皇上的天下为无物。譬如说唐营无粮一事,李世民敢和我们长期相持,肯定有其所恃,岂能突然间就无粮了?皇上,谋大事要当机立断,不可有妇人之仁。”

窦建德脸色一寒,斥道:“凌敬大胆,竟敢耻笑朕!不过念你一片忠心,今日不降罪于你。朕心已决,不用多说,你回帐去吧。”

凌敬出门后仰天叹道:“竖子不足为谋!奈何?”回帐后收拾包裹,悄悄溜出板渚向南行去,从此不知所踪。

窦建德的夫人曹氏还算是一位有见识的女人,她在窦建德就寝时劝说道:“凌祭酒所献计策甚好,皇上因何不用之?若依此计攻取河内后乘唐之虚,连营渐进逾太行取河东,再致书突厥让其发兵击关中,李世民肯定会还师自救,洛阳之围自解。我们现在一直困守在虎牢关前,不是自找苦吃吗?”

窦建德的一股无名之火又冒了出来,斥道:“你这是妇人之见!朕既然答应王世充来救援,如此悄没声走了,不是失信于天下人吗?”窦建德这些天的脾气很大,曹氏本想多说几句,然知道他的性子执拗难以说服,只好长叹一声宽衣睡觉。

按照李世民的安排,此次所有粮草供应由长孙无忌统一筹划。单雄信带人夺了北邙粮仓,无法再从那里转运粮食,长孙无忌正在一筹莫展的当儿,王君廓悄悄对李世民说他在洛口仓储有九窖粮食。当初隋朝在洛口建粮仓共有三十窖,每窖可储存三千石粮食。如今王君廓在那里存有九窖,合二万七千石粮食,可保数十万大军食用数月。李世民听后喜出望外,也不问王君廓是如何弄来的,缘何不及早报告,急派长孙无忌前去查实。

长孙无忌到了洛口,王君廓派人随他一同巡查粮窖。洛口北依河水,是洛水的入河口,故称洛口。这里水陆交通方便,转运粮食非常通达。方圆横亘许多道黄土岭,岭间生满了郁郁葱葱的杂树,其中酸枣树最多。隋朝沿岭开凿了许多粮窖。这里土质结实,土壤相对干爽,即使大雨倾盆,雨水快速流入岭下的沟中泻入河水,并无积水,所以这里的粮窖实乃天然良窖,窖内温度、湿度恒常,窖内若存上粮食,三年内不用翻晒,也无虫蛀。隋朝时这里粮食经常满仓,李密当时夺取后开仓放粮,随后弃之;王世充打败李密,又派人前来修整重新启用。这次王君廓夺了洛口,王世充尚在这里存粮四窖,此后王君廓打败王玄应运粮之军,将所获粮食储入窖中,又成五窖,是为九窖。这些情况李世民一时不知,王君廓也一直未报。长孙无忌还算细心,查看粮窖时,也大致摸清了这些粮食的来历。

虎牢军中粮草尚可支用三日,长孙无忌看完了粮窖,一颗心方才放入肚中,他想回虎牢向李世民禀报之后,再行运粮。

长孙无忌带十骑返回虎牢。此时已是四月下旬,天气渐渐炎热。他们打马沿官道向东疾驰。洛口到虎牢,仅有六十里的路程,他们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到了虎牢关近前,远远可以看到营盘里的旗幡。此时夕阳西下,将它的余晖幻成了漫天的彩霞,大地暮色渐合,一个白天行将结束。这时,他们打马转过山脚,在通过的一刹那,长孙无忌眼睛余光中忽然发现在山脚长草低伏处闪过一个灰影。

长孙无忌勒马站立,别转马头又转回了山脚,指着那处草丛对从人说道:“去,看看那里有什么东西,你们张满弓,若是一只野鹿将之射杀。好长时间没有吃到野味了。”

十个人拨马围上前去,他们拿出弓搭上箭,准备一有动静就连环射出。他们一步步逼近,这时,就听见有人喊道:“别射,别射。”

众人一时诧异,原来这里有人。只见一名灰衣之人举起双手,慢慢从长草中站起,满脸惊惶之色。

灰衣人转眼被带到长孙无忌面前,他“扑通”跪倒,说道:“小人是此处农夫,不想惊动了大人。”

长孙无忌满腹狐疑,见那人眼珠闪烁不定,并无农夫的木讷质朴,遂骂道:“你这厮鬼鬼祟祟,你为农夫跑到这里干什么?说,你是何处人士?”

那人抬眼道:“小人家住广武,来此是想为牲口打些草。”

“胡扯,广武那里的百姓已经逃散,现空无一人。告诉你,我前日还在广武,你瞒得了别人,能蒙过本将吗?看你这样儿,口音也不对,莫非是窦建德的探子?”

那人连连叩首,拒不承认,长孙无忌遂令将他押往虎牢。入营后,长孙无忌不及吃饭,径直找李世民禀报,只见其帐中已掌起了灯,李世民和房玄龄、杜如晦正围在一张山川图前指指点点。

见到长孙无忌进来,李世民起身道:“是无忌回来了,瞧你满身灰土,今天钻了不少粮窖吧?无忌,你为运粮官,全军都看着你呢。”

李世民让人给长孙无忌送上一杯水,长孙无忌接过一饮而尽,他用手抹了一把嘴,说道:“二郎,九窖粮食已经落实,我逐窖查看,里面都装得满满的,我们明日就启运如何?”

李世民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不意王君廓还有这般深沉,倒是救了急。”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说道:“秦王,那日我和如晦谈起此事,既喜又虑。喜的是我们粮草有了着落,此仗可以稳操胜券;忧的是如此大的事儿,王君廓事先竟然不露一点口风,其心机也太深沉,不可不防啊。”

王君廓原为匪盗,被李密招降。降后见李密不重视自己,遂又引军降了李渊。李渊当时正是用人之际,封其为上谷公,其后,他多有战功,素以勇猛著名。

杜如晦也说:“这王君廓外托勇猛,内怀深沉,这次虽将粮食献了出来,其内心到底如何想,我实在想不出来……”

李世民抬手舒掌,说道:“罢了,此事不可再说,万一传入王君廓之耳,他反会说我疑心太重。毕竟,他还是将粮食献了出来,凭此一点,就是功臣。”

他们不再深入此话题,长孙无忌忽然想起逮住的那名灰衣人,笑道:“我从洛口回来,还顺手牵羊抓到一名窦建德的探子呢。”他将抓捕过程细述了一遍。

房玄龄脸色凝重,说道:“真怪了,这两日窦建德像疯了一样,四面派人来打探消息。今天北面的王君廓和南面的侯君集都抓到一名,细细审问,原来都是来打探我军粮草情况。莫非窦建德嗅到什么味儿,要有什么动作不成?”

杜如晦道:“事情很明白,前次王世充夺了北邙粮食,如今我军中存粮仅够支用三日。窦建德被断了粮道,军中存粮也不多。其来探听情况,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等待我军粮尽自退,他可以西进洛阳与王世充会合;二是待我军粮尽疲敝,他来找我们决战。”李世民眼睛闪亮,笑对长孙无忌说:“无忌,那日萧公曾说,我这秦王府里玄龄善谋,如晦善断。你听他们刚才的寥寥数语,就将窦建德的盘算剖析甚明。哈哈,史大柰、段志玄他们说我算无遗策,其实我是冒用了两位先生的功劳,你说,是不是这样?”

长孙无忌不知如何回应,房玄龄、杜如晦确实给二郎帮了大忙,然二郎本人也是人中之杰,他们其实是相辅相成。

李世民微一凝神,说道:“无忌,你抓的这名探子现在何处?”

“现羁押军前,尚未审问。”

“好,放了他!无忌,你不再出面,就让手下兵士说误会了。可以少送他些粮食,就说军中存粮无多,无法多送。嘱他不要再到这里打草,方圆以内已无草可打,军中马匹还要渡河北上放牧呢。这件事你要办得不露痕迹,具体如何办,你可与房、杜先生商量。”

长孙无忌顿时明白,这是李世民的一条诱兵之计。

第二日一早,李世民让史大柰挑选三千马匹,向北而去。昨日长孙无忌放走了密探,房、杜言说须将渡河牧马的戏做足了,方能使窦建德上当,李世民当场表示,自己要亲带这些马匹渡河。

到了河边,王君廓和段志玄已在那里迎接,两人对李世民亲自带马渡河甚是不解,王君廓道:“如今这里草料充足,缘何不嫌麻烦渡河牧马?”

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道:“静极思动,这些战马上阵腾跃须有野性,它们在这里圈养久了,早该出外走走。何况,窦建德在那边大眼瞪小眼,早盼着我们出外牧马了。”

数人顿时明白。

李世民问起渡河用舟船,段志玄报说这里备有三百艘,由于船不大,每只船每次最多能渡五匹马。李世民说:“不妨,够用了。史将军,你先到岸边指挥装船,每船最多装马两匹。窦建德既然想看,我们就摆开架势慢慢渡河。”

众人一算账,按如此渡法,三百舟船须往返五个来回,这样须到未时以后,方能把这些马匹全部运过去。

不说史大柰在河边指挥装船,这边李世民带领王君廓和段志玄慢慢沿河边向东行去,这里一溜儿丘陵,丘下河水滔滔。李世民边走边说:“君廓,志玄,上次你们和叔宝兄一起袭了金堤关,斩了守将张青特,这次打击很有效果。只可惜那些粮草和战船没能带回来。”

段志玄摩拳擦掌:“元帅,我们兵围洛阳已一年有余,又在这里和窦建德纠缠了三个月,这次烧了这老小子的粮草,这会儿恐怕他再也坐不下去,我们该是出去击杀的时候了。”

李世民停下脚步,对王君廓微笑道:“君廓,你此次献粮帮了我们大忙,又有资本与窦建德周旋下去。你说,我们是继续与他相持,还是主动出击?”

王君廓目光闪烁不定,当初他在洛口存了粮食未及时禀报,担足了心事。此次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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