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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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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李渊令斩王世充和窦建德,窦建德面不改色,昂然就戮;王世充却向李渊乞求,说道:“我的确罪可当诛,然当初秦王许我不死。”李渊只好将他贬作庶人谪往巴蜀。王世充带领家人行走途中,独孤修德领人将王世充全家几十口人杀得干干净净。原来独孤修德之父独孤机当初在洛阳被王世充斩杀,他来为父亲报仇。李渊闻讯,免了独孤修德的官职以示惩戒,不久又复起用。大约杀了王世充全家,挺遂李渊的意思。实际上,李渊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处理好。王世充在洛阳民心丧尽,死与不死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而窦建德在其属地甚有威望,且其妻曹氏奉传国玉玺归降,窦建德被杀后河北倒有许多人不服,更有人跑到长安偷偷将窦建德尸身运回,又开始酝酿新的起义。

那些天,李渊满脸春风,瞧着李世民在旁,眼里满是笑意。回想自己从太原起兵至今,多由二郎出力,不由对这个儿子高看几眼。

对李世民,他内心里真心喜爱,曾许过愿,说自己百年之后可以传位于他。然又想起太子日常勤勉辅佐,精心谨慎,并无过错,且自古以来皆立长为储君,断无废黜之理,这实在让李渊犯了踌躇。

李渊接连想了许多天,终于有了一个好主意,这日他下特旨道: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经邦盛则,哲王彝训。是以华衮龙章,允洽希世之勋;玉戚朱干,实表宗臣之贵。太尉尚书令雍州牧丰武侯大将军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凉州总管上柱国秦王世民,缔搏之始,元功夙著,职兼内外,文教聿宣。薛举盗寇秦陇,武周扰乱河汾,受朕专征,屡平妖丑。然而世充僭擅,伊洛未清,建德凭陵,赵魏犹梗。总戎致讨,问罪三川,驭以长算,凶党窘蹙。既而漳滨蚁聚,来渡河津,同恶相求,志图抗拒。三军爰整,一举克定,戎威远畅,九围静谧。鸿勋盛绩,朝野具瞻,申锡宠章,实允佥议。宜崇徽命,位高群品。文物所加,特超恒数;建官命职,因事纪功。肇锡嘉名,用标茂实。可授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上,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增邑一万户,通前三万户,馀官并如故,加赐金辂一,衮冕之服,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

如此一来,李世民之上仅有李渊、李建成二人,其天策府俨然一个小朝廷,囊括了许多能人,文学馆内更是将国内最为著名的文学才俊延揽其中。李世民这样功大名重,不知不觉就非常招摇炫目,使李建成坐卧不安。





第二十一回 杜淹求官宴韦挺 秦王作画赞学士


武德四年八月,中秋节将近,秋高夜澄。李渊眼见全国渐趋一统,龙心大悦,下旨大赦天下,率百官于京城南郊大祀天地,并赐酺天下。大酺期间,百官、庶民共同宴饮欢聚,并开百场戏。那几日,长安城里百戏竞作,人潮如涌。

天阔云舒,树绿水碧,秋风抚慰下的曲江池显得更为妩媚。自晋昌坊开始,渠水汇集成股名为曲江,沿岸风景秀美为游乐胜地,朝中各衙署在这里修筑了许多亭馆台榭。

曲江沿岸的亭馆台榭中,以青云楼和芙蓉苑最为著名。不说周边绿树环水,烟水明媚,就是园内的珍木异石也布置得十分精巧,更别说这里闻名天下的珍馐美馔了。像青云楼,就是朝中大型宴会的指定地点。青云楼由于声名显赫,且有官供的支应,日常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朝中的达官贵人。这里的酒费昂贵,寻常百姓不敢轻易登门。却说这日午时,从城内奔来一匹白色高头大马,骑手头戴一顶皂绢幞头,身穿一袭绯色缺骻袍,脚蹬乌皮六合靴。他一路挺身疾奔,目不斜视,脸现倨傲之气。到了青云楼门首,只见他驭住马,一跨腿蹦到地上,将马缰绳扔给门房,疾步入了园门直奔楼上。后面的门房显然认识他,脸上早就堆出了谄笑,乖觉地将马绑在拴马桩上。

这人入了阁门,一名胡姬迎上前来,她轻启红唇,操着不太熟练的长安话说道:“韦爷,您来了,这一阵子忙什么呀?我们都想着您呢。楼上那人已经等您半个多时辰了。”原来此人名叫韦挺,现在东宫任太子左卫率。其父曾仕隋为民部尚书,韦挺少时在长安与当今的太子李建成成为玩伴,交往甚密竟成莫逆。如今李建成贵为太子,早将韦挺引为心腹,是其第一红人。

韦挺脸上浮起笑容,看得出来,他与眼前的胡姬甚为熟悉。他用手摸了一下胡姬的脸蛋,柔声说道:“小蛮,想我吗?”胡姬用粉拳打落他的手,复又将韦挺向楼上引,嗔道:“韦爷,我想您有什么用?今天若不是楼上那人相邀,您会来这里吗?会想起我吗?”

胡姬将韦挺引到“翠涛阁”前,阁门正开着,想是听见了韦挺的声音,里面马上迎出一人,只见他拱手道:“韦兄弟,有劳大驾践约,为兄感激不尽。”韦挺也急忙拱手,说道:“既蒙杜兄召唤,小弟焉有不从之理?累杜兄在这里久候了。”在他举手之间,身旁的胡姬早已悄悄地闪身下楼。

先来此人名为杜淹,正是杜如晦的叔父。

杜淹伸手请韦挺入席,韦挺迈入阁内定睛一看,只见案上已经摆满了各色果蔬,中间的一只双鱼纹四曲银碟上摆着六只缕金龙凤蟹。韦挺还是识货的,他知道这是由吴中转运而来的糖蟹,厨工用洁布擦净壳面后,再以金缕龙凤花云贴其上,在长安实属珍品。韦挺向藤椅子上坐定,眼光拂过窗外的曲江风景,笑道:“杜兄如此多礼,兄弟前些日子收下你那套团花纹金杯已是唐突,今日又蒙你赐宴,让我如何消受呀。”

杜淹连声道:“韦兄弟能给拙兄如此大面子,不胜感激。来,韦兄弟,这是酒楼新进的蒲桃酒,请满饮此杯。”

青云楼里的酒器甚是讲究,饮蒲桃酒用的是玛瑙兽首杯。韦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口味辛,那凉意如一缕缕温火,片刻间四体融和,遂赞道:“好酒!”

韦挺知道杜淹如此殷勤的用意。杜淹自从入了长安,眼见昔日洛阳同僚纷纷入阁,自己久不得调,心中焦急万分。有心想走秦王府的路子,然李世民诸事忙乱,没有时间想起他。秦王府众人知道杜如晦的心情,都不愿意帮杜淹说话。东宫和齐王府里的人想他是杜如晦的亲叔叔,也没人搭理他。弄得他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杜淹落得如此尴尬,还有一个因素。杜淹年轻时候博闻能辩,有心出仕想走终南捷径,就与好友韦福嗣共入太白山隐居。隋文帝洞察了两人的心机,将两人召来申斥一番,然后把他们谪戍到江表以示惩罚,这件事情在长安被传为笑柄。及至杜淹臣服王世充,得宠后威权自重,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放过,世人甚为不齿。韦挺素来傲慢不羁,对杜淹也很不以为然。然他和杜淹素有旧交,又颇信袁天纲之语,当初袁天纲给自己和王珪、杜淹所留短语,隐隐然三人似乎为一殿之臣。今日杜淹盛情来邀,他虽不十分乐意,还是来了。

韦挺夹过一只糖蟹,揭开盖子,见蟹壳内蟹黄灿然,遂叹道:“秋来蟹肥,让我又想起吴中美景。”他话锋一转,“杜兄,你知道我是一个直性子人,有什么话,请说吧。”

杜淹脸上已有皱纹,黑黑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精亮,他伸手招呼侍者,说道:“上飞刀鲙鲤。韦兄弟,听说这鱼还是洛河里的鲤鱼呢。”所谓“飞刀鲙鲤”,就是将鲤鱼切成细丝然后生食之,青云楼里的庖厨能把鲤鱼肉切得如轻纱一样薄,如丝线一般细,时人誉之“縠薄如丝,轻可吹起”,真乃神乎其技。

韦挺神色漠然,他久在酒宴中穿行,眼前有再好的美馔也视若平常。

杜淹察言观色,知道韦挺性子甚急,也就不再弯弯绕,遂长叹一声:“韦兄弟,为兄已入长安两月有余,同来的人都有了地方,独我一人没有着落孑孑然如孤魂野鬼。今天找你,还想请你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早日为我谋一差使。”

韦挺并不直接回答,轻轻一笑:“杜兄,你的亲侄子现在天策府颇受重用,你又是秦王带回来的,怎么反来求太子呢?”

“这其中的原因你应该知道,当初因受王世充之命杀了我的大侄子,如晦就把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若不是楚客替我求情,我已经死在洛阳了。现在如晦在秦王面前很得势,能容下我吗?我不想去碰那冷钉子。”

杜淹提到了李世民,韦挺突然来了气,忿忿道:“杜兄,你若不投天策府,实在是不识时务!现在的秦王风光得很呢。知道吗?那日太子带领众皇子观看百司酺宴,秦王多么抢眼啊。”

杜淹点点头。这件事刚过不久,长安城里的好事之人谈起来口沫横飞。此次大酺首日,李渊带领身边重臣和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等人,乘步舆沿着朱雀大街直到曲江池,沿途观看酺宴盛会。第二日,李渊令李建成率领众皇子出行,让他们“体会民情,与民同乐”。李建成居前,其他人依次排开。过往之处,观望士民见了太子皆低头默然,及至李世民到了近前,顿时“秦王”喊声雷动,人人脸上皆现兴奋之色,纷纷要上前一睹李世民的风采。李建成和李世民虽是一母所生,但李建成个子稍矮,这些年又静多动少,身子已经微微发福,而李世民长身玉立,脸现英气,加之他近时战功卓著,长安百姓早将他看成神人一般。李世民现在受众人欢呼,人群簇拥使他难以前行,前边的李建成扭头看了一阵,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向李元吉等人一挥手,先行离开了。那几日,长安百姓纷纷以见到李世民为荣。李世民当街受拥的消息传入朝中,一大半人都以为这是李世民的功劳卓著使然,而裴寂、李建成等人暗地里却酸溜溜的。

韦挺得知了这个消息,忿忿地对李建成说道:“百姓只知秦王,不知太子,皇上也太宠秦王了。”李建成脸色阴沉不吭一声。

此后数天,只要一听李世民的名字,韦挺心里就憋气。

杜淹观察韦挺的神色说道:“这些年来,秦王东征西讨,所战皆捷。尤其是此次围洛阳,他敢于分兵堵截窦建德,这种胆魄非常人所有,难怪百姓拥戴他了。”

“秦王确实功劳不小,然那副得意嘴脸也让人生厌。此次皇上又封他为天策上将,杜兄,他连太子也视若无物了。还有他的那帮府属,也是不可一世跋扈得很呢。知道吗?昨天,房玄龄路过尹德妃父亲尹阿鼠门首的时候,尹阿鼠正站在门首送客,房玄龄连马也不下就想一驰而过,让尹阿鼠指挥门人把他拉下马来打断了手。”

杜淹淡淡一笑,说道:“这还是在洛阳时惹的气,当时尹德妃奉圣旨去洛阳接收内宫,除了收到一些人之外,金珠宝贝一无所获,都让秦王分给有功将士了。听说尹德妃和张婕妤当时就气鼓鼓的,觉得秦王把好东西都独吞了。房玄龄太没眼色,放着那么多路不走,偏偏要从尹阿鼠的门首经过,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声音:“杜先生此言差矣,如今天策府目空一切,正该有人挫挫他们的骄气。”

韦挺一听此言甚合自己心意,大喜,转头向隔壁喊道:“何处高人,能来一聚吗?”

对方回答说:“谨遵台命。”只听脚步声响起,那人起身向这边走来。青云楼里的阁室皆以连地屏风相隔,装饰甚美,然并不隔音。

片刻之间,隔壁之人已走了过来,只见此人长身壮健,英气逼人,拱手施礼道:“晚生杨文干,适才唐突,万望恕罪。”

韦挺已经认出了他,起身道:“杜兄,你识得他吗?此君正是新科举子杨文干。杨文干,闻喜宴已散,你为何还滞留在长安?”

六月,全国士子齐聚长安,街上麻衣似雪,南腔北调充斥店肆。这些士子参加过礼部主持的贡举试后,礼部放榜,及第举子先去拜谢礼部知贡举的知遇之恩,随后在曲江边凑钱举办一宴会,邀请礼部知贡举参加,名为闻喜宴。韦挺和礼部知贡举刘立甚是友善,这日刘立拉着韦挺参加了闻喜宴,韦挺也就在宴会上认识了河间举子杨文干。

三人寒暄一阵入席坐下,杨文干开口道:“两位大人在上,学生冒昧了。学生这些日子也多闻秦王名声,甚是佩服其功业胆识。不过听得多了,反生出一些疑问来。”

看到韦挺坐在对面向自己点头,杨文干好像受到了鼓励,接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王虽与皇上为父子,与太子为兄弟,然终为臣下。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即使皇上万年之后,亦当由太子继承大统。如今秦王功高显赫,还慨然受之,若发展下去,当成大唐祸乱。文干多读史书,知宫中变故,皆缘于此也。”

韦挺甚是喜欢,说道:“文干不愧为饱学举子,很有见地。”杜淹在一旁不作声,心想这杨文干乳臭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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