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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尘公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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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绝对是妈妈的声音,我不会听错!我冲着那望不到底的黑暗大喊了一声“妈——”泪水就止不住地涌出来。
井的直径比较小,只要我用四肢撑着井壁挪下去,就可以把她救上来。我再也没有多想,就想往井里跳。就在这瞬间,一个工友从后面冲上来拦腰抱住了我,然后一拳把我揍到地上:“你他妈的清醒一点!不想活了你!”我看也不看他,顾不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只盯着那黑暗的井口:“快救我妈,我妈在井下面!她快要死了!”
他像看一个疯子一样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在地上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可是妈妈的确在那井里,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如果不快点把她救出来的话……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工地,传达室的师傅叫住我,扔给我一封硬邦邦的信。可是我压根不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我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把妈妈救出来。
可怜的妈妈!我该怎么办?没有人相信我,如果今天晚上不把她从井里拉上来,也许明天早上打捞出来的就是她的尸体,也许她腐烂掉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不能忍受这幢大厦将要在她的尸体上一砖一瓦地建立起来!
趁着传达室的师傅上厕所的空档,我又溜进了工地,找到了一捆足够长的绳索,一头拴在井口不远处的一堆钢材上,另一头垂到井里去。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那就写到这里吧,手电筒要省着用,我可不希望到了井底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没电了。但愿下次翻开这本日记的时候,我会写下与妈妈团聚的幸福日子。
【静尘公寓】 正文 s。a。 room 208
2005年6月25日
今天带着一帮兄弟闹哄哄地冲到工地去要欠下的工钱,因为投资方突然宣告破产,没有了资金,CBD建筑工程也就没有了下文,可怜了我们这些天天挥汗如雨埋头干活的弟兄们,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着落。
人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死是活都是一种没有边际的苦难。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裸露着钢筋的混凝土大楼潮湿而暗沉,盖着帆布的泥沙在地上流成了小河,起重机还没有撤走,就那么冷静而肃穆地伫立着,像一根停止前进的巨大指针。电焊和铁锈的味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散去。一群风尘仆仆的饥饿的民工在巨大的阴影里显得弱不禁风,用各种颜色的布料制成的标语像万国旗一样花枝招展着,没有一点生机。
没有人愿意见我们,他们把门关得死死的。有人敲碎了窗玻璃,可是无济于事。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让我难以呼吸,于是我跑到空旷的地方,站在蛛网一般的脚手架下面,抬头看着支离破碎的天空。雨打在我的脸上,一张纸不知道从哪里飘落下来停在我的脚边,那是一张褪色的建筑规划效果图,看着那水晶一般闪闪发光的玻璃大楼,再看看面前这千创百孔的水泥废墟,巨大的伤感把我吞没了。
其实对建筑最有感情的人,不是设计师,而是我们这些把自己的血汗都混进水泥里的工人。
我走进升降梯,拉开了开关。整个世界开始慢慢下沉,脚手架像无数死人的尸骨从我眼前掠过,整片废墟的全貌尽收眼底。我的目光落在了升降梯的地板上,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东西。
刚看第一眼,我以为那是一团被工人丢弃的抹布或者是汗巾,但是看上去质地更像是橡胶,薄薄的半透明的,上面似乎有血迹。我蹲下来用两根指头把它拈起来,一块还保留着鼻子形状的软骨出现在我眼前,然后我看到两个空空的眼洞,还有红色的嘴唇。这的确是人的面皮,黄色的脂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混合着某种说不出是鱼还是蛇的橘黄色的鳞片。我慌忙丢下它,操纵升降梯向地面冲去。
我不想知道这是谁的,太令人发指了。从两个多月前那个老人吊死在我们用马赛克拼好的壁画上面开始,我惧怕和建筑联系在一起的死亡。
2005年7月2日
管理员大娘来催房租了,我想了想,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交房租和水电费了。我把手揣在脏兮兮的裤子兜里,一只脚踩着另外一只,很尴尬地告诉她我现在没钱。她的耳朵不灵光了,也许听不见我细若蚊蝇的声音,但是她从我的表情上也看了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然后低下头来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开始手舞足蹈地告诉我,只要我把公寓里外翻新一遍,这三个月的房租水电费就全免。
的确,公寓已经太陈旧了。而且奇怪的是,尽管上个月底下了一场小雨,天气还是非常干旱而且炎热,但是公寓里面却处处长满了绿霉和苔藓,水渍把墙面上的石灰泡得结成了块。这个交换条件实在太诱人,于是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并且对大娘的宽宏大量表示感激。
2005年7月3日
今天我买回了腻子和油漆准备大干一场。当我把梯子架在外墙上,拎起灰色的油漆桶噔噔噔地爬上去准备刷的时候,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我抬起头,看到那个前几年因为服用兴奋剂坐了两年牢的运动员。自从孩子走失了以后,他变得越发憔悴消瘦,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身体不时像要晕倒一样前后摇晃,有一次差点从窗户翻出来,让我捏了一把汗。他终于说话了:“麻烦你把那些壁画留着,我儿子非常喜欢它们。”
我点了点头,他就关上了窗户。
他指的是公寓外墙靠近地面的那些没有署名的涂鸦。因为那些色彩艳丽的奇思妙想,这栋老公寓还曾经上过某本艺术杂志,我是听出租车司机说的。我小心翼翼地刷着墙,可是顺着墙面向下流淌的油漆还是破坏了一部分涂鸦。
2005年7月5日
连干了两天,我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刚躺在床上没睡一会儿,大娘又敲开了我的门,她有点生气,用她干瘪的布满皱纹的嘴数落我不专心干活。我觉得有点冤枉,昨天我收工的时候还专门把整个公寓走了一趟,确信没有留下死角,如果哪里的墙脏了,那一定是住户不小心蹭的。
她不听我的辩解,径直把我拉到一楼的走廊里,眼前的一切让我大吃一惊。水渍又爬上了刚抹平的白腻子,绿色的霉都迅速斑斑点点地浮现,甚至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它们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墙根处还有一串小小的手印,在这些手印的旁边是五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裂痕,里面还有一丝丝的血迹。
看着这些东西,我不寒而栗,没有理会大娘生气的叫声,哆嗦着跑回自己的房间。
2005年7月9日
在我的梦里,一个小小的男孩子站在马路旁边的楼房阳台上玩耍,他玩得那么专注那么开心,甚至跃跃欲试地翻过阳台的栏杆,试探着向面前又粗又黑的高压线跳过去。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隔着汹涌的车流大喊着让他停止,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到我的声音。高压线上下弹动,小男孩在跌落的瞬间惊慌失措地伸出小手,抓住了高压线。
可是那绝对不是救命的稻草。
我闭上眼睛,可是电流在肉体中穿行发出的噼啪声还是盖过车辆的喧嚣刺痛了我的鼓膜,然后是身体与地面撞击的闷响。
当我惊醒时,发现被子都被我的汗水湿透了。
然后我在家门口的地板上发现了那可怕的照片,一定是有人从门和地板之间的缝隙塞进来的。那臃肿而庞大的尸白色的女性躯体,青色的血管丛,被缝合的血液凝固的伤口,看着这些我真想逃回刚刚那个噩梦中去。
更可怕的是我看到了那张沾着橘黄色鳞片的脸皮。我想起了那个恐怖的传言,我感到自己开始像一片树叶一样颤抖。
你吓不了我!你更不可能杀掉我!
2005年7月10日
连夜从废弃的工地偷回八根钢条,焊接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用粗大的螺丝钉固定在地板上。
这个笼子里面只有我,沙发,电话和电视机。
疲劳快要让我虚脱,我打开电视机,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谁也伤害不了我。
2005年7月12日
这一定是梦,要么是幻觉。肯定是叫的外卖里掺了什么能让人神经错乱的药。
一觉醒来,我发现笼子外面是一片鲜花的海洋,空气里弥漫着金色的花粉,硕大的黑色蝴蝶像乌云一样飘来飘去。一个男孩子在这鲜花丛中打着滚,咯咯地欢笑着,他每摔一次跤都要压碎很多娇嫩的花儿,那些粉脆的花瓣就轻飘飘地飞向空中又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像仙境一样让我神魂颠倒。
男孩的面前出现了一扇窗户,我的客厅的窗户,蒙着灰尘的玻璃,前几天刚漆过一次的红色窗框。他推开窗户,没等我叫出声来,他就跳了出去。
鲜花满地的天堂消失了,我坐在笼子里面,男孩躺在笼子外面与墙壁之间的地板上,鲜血正慢慢地晕开。
我抓起被子蒙住头,一个劲地告诉自己,再睡一觉这些鬼东西都会消失!
在我打着手电筒躲在被子里写日记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有什么凶猛的东西斜刺里冲过来把我撕得粉碎。
2005年7月13日
今天我换了一家外卖公司,等了很久他们的饭也没送来,于是我又把电话打过去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们,小姑娘忙不迭地道歉说:“对不起您的住址离我们公司实在太远,请您再多等一会儿,为了弥补您的损失,我们会给您附加一份水果沙拉特餐。”
他们的公司竟然在南三环的火葬场对面,难怪要在路上耽搁这么久。不过他们并没有食言,除了我要的螃蟹砂锅外,还有一份新鲜的水果沙拉。
【静尘公寓】 正文 s。a。 room 303
2004年3月30日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已经将近一年了。她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我仍然非常担心她。她的内心正在悄悄地改变着,有些东西跟着那个人一起死去了,而有些黑暗的东西正在苏醒,慢慢地侵蚀着她的灵魂。某种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在她的眼睛里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有时候她半夜里会哭醒,在我紧紧地抱着她轻轻摇晃的时候,她会说起她的梦,她像没有翅膀的鸟儿一样在湛蓝色的天空中自由飞翔,然后就会坠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鲜血喷涌的黑洞。我抹掉她的眼泪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学校旁边有连绵的青山,我们两个人手牵手举着蜡烛钻到山洞里去探险,用雕刻刀在石头上刻下我们的名字。山洞里滴滴答答的水流顺着晶莹的光滑的钟乳石落在我们头上,黑色的蝙蝠颤抖着躲避明亮的烛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从那里偷出来的窖藏的香蕉,那么的金黄新鲜,无比香甜。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着她熟睡的脸庞,还挂着潮湿的泪痕。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昨天夜里她竟然用刀片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洒了一床一地,在我看到那令人惊骇的一幕时,整个天似乎都塌了下来,几乎将我的脊椎砸断,绝望的我真的以为她就要撒手离我而去了。
坐在她的病床前看着熟睡的她,殷红的血袋和输液管衬得她的脸惨白而憔悴,我这才恍然大悟,她的病一直都没有好,一年来那可怕的伤口都在暗暗地流着脓血。这可怜的傻孩子,她总是害怕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在她前面,然后由她亲手去给他们化妆,推进焚尸炉。她的神经脆弱得一碰就断,记忆力却强得让我担忧,走在大街上她几乎能记住每一个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的面容,一旦在火葬场举行了某个人的葬礼,她就会伤心好几天。
她害怕看到别人的死亡,于是她选择自己死亡。
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握着她缠满绷带的手腕,我暗暗地发誓。
2004年11月15日
前几天公寓里新搬来一个爱尔兰人,他的个子非常高大,几乎挤不进房间,我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要住进这么拥挤而破旧的房子。那个运动员的小儿子看到这个庞然大物非常地开心,一个劲儿地缠着他喊:“一只发酵的猫!一只发酵的猫!”而巨人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把他抱起来扛在自己的脖子上。
于是我想起童话里那只吃了酵母后不断膨胀,最后把房子撑破,却最终拯救了快要被洪水吞没的小镇,自己也有了吃不完的鱼儿的猫咪。我把这事儿说给她听,两个人开心地笑了一下午。
今天巨人请我们到公寓顶楼去喝他煮的咖啡。虽然是冬天,今天的太阳却意外地暖和而明亮,大家有说有笑地坐在顶楼的阳台上,品尝着美味的咖啡。她的心情出奇的好,还异想天开把一直藏在家里舍不得吃的蜂蜜拿出来加在咖啡里,那是非常少见的白色蜂蜜,和咖啡混合后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更加鲜美,喝在嘴里是浓烈的醇香,咽下后喉咙里泛起一丝薄荷般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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