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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集]是谁在天边歌唱 作者: 蓉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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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也不是柴科夫斯基。”他们会接受自己的理由而允许她漂泊在那里吗? 
  项小米在淡梅上卫生间的时候拿走了那块羊脂玉,走出了别墅。走在冷风里,眼泪第一次爽快地流了出来,晃眼的阳光跟随着他沉重的脚步越走越远,留下这里一片苍茫。 
  等淡梅出了卫生间,项小米已经走出了别墅区。淡梅愣了一会儿才确定项小米已经不辞而别,突然她很想看看那块玉,于是就跑到楼下书房找那块玉,结果发现玉也不见了,只有一个空空的首饰盒放在抽屉里。 
  淡梅打电话给项小米,过了好一会儿项小米才接电话,淡梅问项小米是不是把玉拿走了,项小米说是。 
  淡梅说,“为什么要拿走那块玉?你已经送给我了!” 
  “那块玉永远是你的,我会一直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给你!我等你!”项小米说。 
  “那你留着吧!我不会再回来!”淡梅挂了电话。 
  无疑,今年的大年初一是淡梅最难熬的。在项小米陪伴了她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之后,淡梅再也不能习惯一个人的房子。虽然说以前项小米也会在这里住,但这一次意义却显然不同。从来没感觉到的孤寂,在积聚了几十年之后,今晚一并迸发了出来。看着墙上的“君当如梅,自强不息”,淡梅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淡梅只想去卧室睡一觉,或许,明天醒来,所有的记忆都将被梦清洗掉。但是,淡梅站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不得不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书桌上的笔,颤抖着写下了一行字:“爱情只是一个背影。” 
  “我爱你,记住今天,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这句话,也是最后一次。”淡梅自言自语地说,眼泪落了下来,这一次,很汹涌,也很澎湃。 
  这样的爱,恐怕也只剩下用“不幸”两个字来形容了!这个世界恐怕也只有这两个字是最具现实意义的了!淡梅痛苦地合上了眼睛。 
  现在,所有的爱也好,所有的恨也罢,舍不得或者舍得,痛苦抑或幸福,统统没有了对象。那种心无旁倚的感觉一点一点变得深刻,就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那一身坚硬的铠甲早已不见,冰冷一点一点渗入心肺。只是在记忆深处还有一点亮光,如烛光一点,如萤火虫一般,闪耀在无边的黑夜。 
  让那一点重新燃烧起来,重新发热,是在看到窗台上那一株米兰之后。那米兰瑟缩在冰冷的阳光下坚强地开放着,阳光下失了血,苍白着一张脸,轻飘飘地眩晕在自己的梦里。 
  淡梅斜靠在座椅上,和那株米兰一样仰望着天穹。 
  天色像一张阴郁的脸,压在窗户上,发出令人窒息的呼吸声。是谁在天空说话?他究竟想说什么?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把一个世界分成了两半,窗外的人想进来,窗内的人想出去,一个永远追寻的灵魂死在了窗内,一个永远期待的灵魂死在了窗外。突然,淡梅发现天穹其实很小,只是一个窗口,只要拉上窗帘,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我要为自己写一首歌!”淡梅苍白着脸,坚定地对自己说。 
  那是写给孤独的地球一个孤独的生命的歌,也是给世界上所有孤独着的生命的歌,它来源于孤独的灵魂,又将去向孤独的灵魂。 
  淡梅从容不迫地从自己手机上删除了项小米的电话。 
  秋天来的时候,淡梅试着给项小米拨了一个电话。从来记不住电话号码的她,始终没有忘记属于项小米的那十一个数字。为了确准起见,淡梅还是从电话号码簿上找到了项小米的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叫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听着电话机里那个严肃的女声,淡梅不禁哑然失笑。 
  淡梅记起,在项小米走后,她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离开北京,毕竟她不能不管扎巴的死活。后来他给打她电话来着,好像是三天后,或者是一周后,淡梅记不清了,反正那段日子感觉很长,初二的时候她以为是初五,初五的时候又感觉是十六,只记得那一天下了雪,雪很大,一片一片的,大如鹅毛。淡梅记得自己曾经是真心屈服了的,她说,“我们和好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三十年不离开我。”淡梅也记得项小米是怎么回答她的,“现在你要我陪你一百年我也会答应,可是,你明知道我做不到。如果你要我陪你五年,我可以答应,我也能够做到。可是,五年之后,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还想不想和你厮守。对未来的事,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什么,结婚的人总是想白头偕老的,可是离婚的人少吗?我不想骗你,我也不能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但我承诺的我肯定都会做到。为什么不五年以后我们再说下一个五年呢?那样更现实一些。我想,我能给你的就是这么多了。” 
  淡梅想,自己确实应该答应他的,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这就是现实,他们的现实,也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五年,按说应该叫做地老天荒了,而她,则刚刚看见了爱情,却发现爱情已经远走,留下的只是个背影,如果想追,可能还能追上,如果再犹豫,爱情一拐弯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淡梅并没有答应,她说,“算了吧!我要的不是五年,而是三十年!我相信,如果一个人决心做什么事,不可能做不到!” 
  三十年,对淡梅就意味着死亡了,淡梅相信自己活不了那么久,那么,他就等于陪伴了自己一生。多好啊,可以死在爱人的怀里! 
  “这不是一件你想做到就能做到的事,谁不想天长地久?”项小米反驳道。 
  “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是在说我自己。我想我可以把你忘掉,彻底忘掉,就像你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淡梅淡淡地说。 
  后来,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没有电话,没有信件,项小米也再没有出现在茶馆,不管淡梅在心里是怎样地期盼。 
  忘记一个人比爱上一个人更难,现在,淡梅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项小米真的就像当初她想象的那样,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不存在了,再也找不到了。这让淡梅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过这么一个人?项小米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一切都是自己编造的故事呢?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是很无情的,缺了谁都一样,酒没少喝,饭没少吃,觉也没少睡,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往前走着,就跟墙上的大破钟似的,只要没坏,它就会一直这么走下去。 
  淡梅觉得自己就像墙上那座大破钟,只是走着,全然不管墙体已然倒塌。 
  早就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她会走,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然而,这一天,她真的走了,走得如此安静,走得如此匆忙,走得如此不留余地。我仍旧无法相信,曾经那么年轻、聪慧、善良;甚至有些霸道的生命,怎么会说没就没了,不见了,再也不存在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先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睁开眼,梦就不见了,梦里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但,那个人,明明还在心里,心还痛着。 
  我孤独地站在黑漆漆的屋子外面,屋里没有一丝光亮,静得没有一丝响动。或许,很长一段时间,这里就只能是这个样子了,这幢别墅正在待价而沽,在新的主人到来之前,它也只能是这个样子。但,有一种东西,永远地留在那儿了,即便是以后这里有了另一户人家,开始了另一种幸福时光。 
  我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然后我就看见了她在屋子里飘荡,像个幽魂一样飘荡,她打开了窗,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穹,只是仰望。空荡荡的苍穹,空荡荡的风,空荡荡的眼神包罗着世间万象。隐约中,我还听到了钢琴奏响,一曲高山流水万古长。我知道她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在她的灵魂找到天堂之前她还会在那里逗留很久。我知道她看得到我,就像我能感知到她的忧伤。所以,我来了。我来守护她的魂灵,就像当初她曾经守护着我那样。 
  稀稀落落几棵杨树掉光了树叶,黑黝黝的躯干月光下袒露着生命最初的愿望,挑落了几颗不怎么明亮的星,枯黄的草地因此铺就了一席苍凉。我好像又看到了草原,在天边的某个地方,是谁在轻轻歌唱,还有无数的牛羊,却因为隔山跨海的关系,一切又都那么遥远,遥远到不再真实,遥远到无法想象。即使这幢我住了一年又一载的房子,跑过无数次的草坪,那棵在窗口忙着绿又忙着黄的杨树,这时候也忽然遥远了起来,遥远到不再真实,遥远到不可想象。不过,这和我扑朔迷离的心态刚好吻合,一切都存在着,一切又都不存在。 
  到现在田泽也没有弄明白,好好的,淡梅为什么一声没吭就吃了安眠药了呢?而先前,居然没有一点迹象? 
  淡梅是在窗前最后一片白杨树叶落地的时候突然走的,走之前曾经给田泽打过一个电话,说让他过两天来的时候多给扎巴买点生肉。淡梅平时最怕碰生肉,甚至有时候见到生肉会一天吃不下饭。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没有一点异样。可是,等两天后他去了那里,却看到扎巴居然趴在楼上卧室淡梅的床边,淡梅正在床上睡觉,一脸安详。 
  扎巴从来不上楼的,田泽知道,可是那天无论田泽怎么使劲儿拉他,他就是不动弹,嘴里还“呜呜”地抗议。田泽怕惊扰了淡梅睡觉,就不敢再使劲儿拽了,只有任由扎巴站在一旁。田泽走过去,轻轻亲吻了一下淡梅的脸颊,脸颊冰凉。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刹那,田泽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嘴唇一直传到心里。他使劲儿推搡淡梅,喊她起床。扎巴一反常态开始冲田泽吼叫,好像不让他动淡梅的意思。扎巴的吼叫令田泽慌张,自从扎巴来到了这里,他就没听见过扎巴发出过任何声响。声如洪钟,震得田泽耳膜鸣响。田泽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淡梅鼻子上,试探了很久,才确定淡梅已经不在人世。然后,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板上,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在淡梅枕边,田泽看到了淡梅留给父亲的信。信口没封,好像是故意留给田泽看的,田泽就打开了。信写得很简洁,只有几句话:“请朋友帮忙告诉你,我走了,自己保重!扎巴交给朋友抚养!纯属自杀,与他人无干!” 
  田泽知道,这个朋友就是自己! 
  就这样,淡梅走了,居然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他把扎巴领回了自己家。他知道,扎巴是淡梅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唯一牵挂,也是他和淡梅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在某一刻,田泽看着扎巴的眼睛,那一双茫然而空荒的眼睛,穿过无可慰藉的岁月之后,离开了一切声响、一切有形,飘向了遥远而无限的时空。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年轻而坚定的藏族女人,她把扎巴的链子交在了他的手上,就像转交了她自己的命运,草原上最后一股冷风带走了她一世的爱情。    
  这是一个热闹的大家庭,祖孙三代共聚一堂,爷爷、奶奶、儿子、儿媳,还有十五岁的孙子,居住在这个城市北部一幢大别墅里。别墅离市区很近,或者应该说就是在市区里,出门就是闹市,一条三米多宽的林阴带就像一道天然屏障隔开了两个区域,一边是车水马龙,一边是鸟语花香。据说,这里是这个城市最昂贵的别墅区。 
  儿子孝顺,儿媳贤惠,所以两个老人得以在晚年享受天伦之乐,住上了大别墅,坐上了小汽车,出门就是商场,走两步就有公共汽车,去那些年轻时就常去的园子里坐坐,或者去年轻时想去没去的地方走走,都挺好的。找老朋友打牌也很方便,不管多远,想去都可以去,或者叫他们来,或者让儿子或者儿媳开车送他们过去。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呢?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千辛万苦也不过是保证了个温饱,日子过得抠抠巴巴的,月初发的工资支撑不到月底,到了月底就该东拼西凑借钱过日子了,吃了上顿想着下顿,一棵大白菜也能想出许多花样吃出个特色。现在好了,冰箱里什么都有,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吃到嘴里却只有一个味,苦啊!人常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苦好啊,那些苦味的东西不都是宝吗?清肝利胆、消炎败火、明目通肺,到老了才明白这个理儿啊!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他们对儿孙们说,“吃苦好啊!到老了你们就会明白这个理儿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过去了,责任少了,担忧却多了。这世界变化快啊,快得他们都跟不上眨眼睛了,不知道这些孩子们是怎么应付的,就像激流中游泳的鱼,他们翻腾着,一路顺流而下。哎,看不懂的事儿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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