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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等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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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在看什麽呢?他为什麽要躲在这个家呢?平交道的警报器在远处响起,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声音很小,如果没有定住不动且竖起耳朵倾听的话根本听不到,然而,听到那个尖锐的声音震动着空气传过来时,脑海中便想起眼睛还正常时看过的红色信号灯不停闪烁的样子,声音停止连带脑海中的红色闪光也消失了。

仔细想想,实在无法理解他老是坐在这里的理由;总觉得有什麽隐情,阿满坐在客厅的角落,伸手探索着四周,左手边就是电视机,身体几乎是处於被夹在东侧的墙壁和电视机之间的状态;用右手去摸索墙壁,发现斜前方是高度刚好到眼睛的窗户,这是客厅里唯一的一扇窗。

太不可思议了!如果真要躲藏的话,不是应该躲在没有窗户的房间吗?然而他却选择窗户的旁边,这麽一来,被人从外头瞧见的危险性会随之增加,而且这里是客厅,阿满虽然眼睛看不到,但难道他没想过被阿满撞到的可能性吗?或者他是抱着万一被发现就立刻逃出去的念头而待在这里的?

不对!阿满重新思索:因为这里有窗户,所以他必须坐在这里!这麽一想,就觉得可以理解了,东侧的窗户为什麽这麽重要?是什麽理由让他潜藏在这里,连续坐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呢?厨房也有开在东侧的窗户啊!

客厅的窗户有:而厨房的窗户所没有的优点,阿满只能想到一点:客厅的窗户外可以看到车站的月台;厨房的窗户被树木挡着,什麽都看不到。

他是看着车站的,有人会一直这样凝视着自己杀人的现场吗?有人会在杀人之後,没有逃到远方去,反而留在现场附近,凝视着自己的罪行过日子吗?

不对!她可以感受到是有一股强烈的意志力使得他一直待在这里,几乎所有的时间他都待在这里。与其说他只是茫然地从窗口看着车站,不如说是身负着使命使他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阿满怀着焦躁的心情站起来,她好想知道他做了什麽事!他是抱着什麽心情躲进这个家中的?要是自己能帮上什麽忙,真希望他在离开之前能告诉她。

打开窗户使萧瑟的风吹进来,她有一种落泪之前,鼻子深处会产生刺痛感的痛觉。为了忍住泪水,她连续吸吐几次冷空气。习惯每天早上打开客厅的窗户的她,那个叫松永年雄的人死去的那个早上,应该也打开了窗户-如果自己有视力的话,会目击到现场的状况吗?

她离开窗边去检视冰箱里的东西;明天是平安夜,花末说要来家里帮她做料理——她们在花末家这样约好了,她知道自己会有一段时间满脑子只想着明宏,但是面对花末时,她必须装出笑容隐瞒这件事才行。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明宏走进电话亭,拿起话筒将皮夹里的电话卡插进去,电话卡是使用过的,他记不得最後一次是什麽时候了,电话亭位於公寓林立的路旁,将话亭的门一关上,那一带播放的圣诞节歌曲便变小声了,隔着话亭的透明墙,可以看到因购物而来来往往的行人们。

他没有回阿满的家,在外头过了一个晚上,他一大早站在完全没有车辆行驶的道路正中央眺望着缓缓升起的太阳—万一被警察逮到的话,可能有一阵子没办法看到早上的太阳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有一股无论如何都要看一次太阳升起的冲动!在那之後他一直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回老家,不知不觉当中,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电话卡剩余的点数显示在话机的液晶萤幕上,算一算能够说话的时间并不是那麽长;按下老家的号码,他有点害怕跟家人交谈,要是猜测家人现在是如何说他的;还有邻居们是用什麽眼光看家人的;就觉得受伤,可是还是非打电话不可。

那头铃声响了几声,有人接起话筒。

「喂……」是妈妈的声音,已经有半年左右没听到了,但是一听就知到时从小就听惯了的熟悉声音,他不知道该说什麽,喉头深处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一句话。

「妈妈。」瞬间,话筒那边沉默了。「明宏……」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好惊讶。「你现在在哪里?」明宏觉得告诉妈妈也无所谓,便把所在的地方说了出来;妈妈对於还在距离松永死亡的那个车站不远处一事感到愕然,也许她认为明宏在没有联络的这段期间已经逃到远方去了,没有破口大骂的妈妈哽咽着声音,却仍对儿子说话一事心存感谢,问了明宏很多事情。

明宏知道,当警方跟家里联络时,妈妈有多麽惊讶!多麽担心!妈妈问了好几次,你还好吗?每次他都只能回答没有问题,听到妈妈在电话那头拧着鼻子,他的心就好痛。以前的他时而会让妈妈为他担心,但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次的事件一样让父母伤脑筋过,他听到妈妈提起兄弟和亲戚们的近况,知道连住在远方的家人也受到牵连——他再度确定自己已被整个社会视为杀人之後逃逸的逃犯。

「……你不想去自首吗?」妈妈终於战战兢兢地问道,他可以感觉到妈妈微微的抖音,要对被警方追缉中的儿子提起这件事应该需要相当的觉悟吧?明宏为自己逼得妈妈非得这样说感到罪过。

「我想在打完这通电话之後去。」「是吗……」妈妈松了口气似地吐了口气。

「可是在自首之前,我有话要讲清楚,这是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他紧张地紧握着话筒,被妆点得灿烂无比的橱窗隔着话亭的透明墙映入眼帘;圣诞节的灯饰宛如散落在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着。

「我想就算我跟警方说起这件事,他们也不会立刻相信我,也许我会被拘留,和外界断绝了联络……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我想说清楚,」他告诉妈妈,自己是无辜的。他看着电话卡剩余的点数,心想大概没有时间详细地说明吧?话亭的四面都是墙,看起来好像比外头温暖,事实上,里面却是充满了像冰箱里面一样冰冷的空气,他将跟阿满借来的外套前襟拉紧,藉以避寒。

冰冷的空气让他想起松永死亡的那个早上,当天早上的太阳显得特别灰沉,灰色的、云层罩着天空,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是灰色的,好像其他的色彩都从这个世界淡出一样,也或许,只是因为记忆变得模糊的关系……他想起的那个早上的景致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让人的内心深处感到孤寂无援。松永死後,当站员跑过来时,如果他能留在当场,把他看到的经过都说出来,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十二月十日的早晨。

当对号列车夺走松永的生命之後,明宏看到那个女人,她和明宏视线对望,露出一睑的惊恐逃走了,她不应该在那边的,通过剪票口之後,他确认过除了自己和松永之外,没有其他人在。

可是那个女人的长相他有点印象,就是曾经和松永一起站在月台上的女人——也许就是松永对同事吹嘘抱着玩玩的心态的对象吧?事情就发生在明宏听到松永哼的歌,失去杀意,从他身边远远离开之後——突然间一只细瘦的手臂从他视野的一角伸出来,往松永的背後一推,於是松永越过月台边缘专为视觉障碍者设置的黄色点字砖,跌落到铁轨。

电车已经逼近他们以致於他来不及伸手援救,掉落到铁轨上的松永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站在月台上的明宏,而他的旁边站在不知道什麽时候靠过来的陌生女子。但在松永视线转向她之前,伴随着巨大振动声的金属巨块就压过他上头了,他的身影就像用汤匙轻轻抄起炖马铃薯一般,转眼之间从视野中消失。

明宏愕然地看着站在旁边的女人,女人像面具一样没有表情,不知道她是看着电车通过之後的铁轨,或是看着车站对面的建筑物,但是她的面无表情也只有在对号列车通过眼前的那短短一瞬间。

她扭曲着脸回头看着明宏,彷佛刚刚没有发现到现场还有别人,她对松永的杀意强烈到迫使她做出这种事吗?女人转身,宛如要逃离明宏似地跑了,她从月台的一端跳下到消失无踪的期间,明宏只是呆立在现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和轨道。

站员打开剪票口旁边的门跑过来,促使明宏接下来逃也似地跑走的原因也许就跟那个女人当时所感受到的恐惧类似,他觉得站员好像知道自己之前对松永抱持的杀意,当时他甚至有点混乱,搞不清楚杀死松永的究竟是刚刚那个女人,抑或是自己?他怀疑是自己的杀意化成了女人的形体後所下的毒手-是不是深藏在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想杀人,却临时喊停的他太过没用,於是化成女人的形体,取代他杀了松永?或者他只是看到幻觉,事实上是自己下手的?

他从女人消失的月台一端跳下去,发现铁丝网被扯开了,女人也许是从那边跑进车站内的吧?当明宏离开松永身边时,她反而上去犯下罪行的吗?

明宏穿过铁丝网的裂缝逃了,他的脚步声在冰冻的柏油路巷子里回响着,那女人确实是曾经和松永一起搭电车的人,如果她是松永的爱人,要猜测出她为何产生杀意是很容易的事情,想到这点的明宏非常确定杀死松永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那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明确了:他必须抓到逃走的女人。

他一边跑一边找那个女人,发现这样下去的自己一定会遭到怀疑!跑出来的站员一定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吧?电车的司机和乘客是否看到了那个女人呢?如果没有人看到那女人,那麽就变成是他将松永推落的,他逃跑的行为就是最好的犯罪证明。

明宏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在街上狂奔,却迟迟找不到女人的身影,路上擦身而过的女人、和人站着说话的女人,服装和长相都跟把松永推落月台的女人不一样。他开始喘起气来,脚也动不了,站在距离十字路口不远的餐饮店前,紊乱的呼吸化成白色的烟雾飘散在空中,静下心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漫无目标地在寻找那个女人-一个可能正要去上班的女性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等灯号变绿,发型类似,但是回过头来的脸孔却是陌生的。

旁边有目击者,女人却没有打消杀人的念头,从女人这种心理状态来看不是有计画的,而是突发性的犯罪,现在她可能躲在城里的某个地方,为自己杀人一事感i到恐惧。

也许正在苦恼着要不要去自首,在那种状态下,如果她听到有自己以外的人被当成嫌疑犯追捕的话会怎麽做?她逃过罪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被当成杀人犯追捕——她知道自己可能获得救赎,本来因为杀人罪行而即将失去的人生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也许她会把这个状况当成拭去一切阴影的一道希望之光,不用自首而可以逃过一劫的诱惑对她而言将具有无法量化的吸引力,却为明宏带来幻灭的将来;他想去报警,可是他不敢保证会有人相信他:踩着无力的步伐走向车站,现在那个站员大概把他当成从车站里逃走的可疑人物,正跟警察描述当中吧?在没有被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回到铁路旁边可以看到绿色铁丝网的地方,车站近在眼前,即便现在有警察叫住他,问他是不是就是从车站逃走的人,他也不想逃了。

他往车站靠近,看到停下来的电车和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很多人站在路上,隔着铁丝网望着车站。一群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聚集在铁轨上,不知道是铁路局的人,还是警方人员,大概是在整理松永的屍体吧?

朝着车站走近的脚停了下来,将松永推落的女人也许还会再来这个车站。他想起她和松永一起搭过电车,明宏思索着她再回来的可能性有多高。

果真如此的话,他岂不是只要躲在某个地方监视,等着女人到来就可以了?等女人出现时,立刻跳出来逮住她。万一她不来的话,到时候再死了心去自首就可以了!就算他跟警方说实话也得不到信任,搞不好还会被刑求认罪。万一事情会发展成那样,不如自己去找出犯人,事後再跟警察说明就好了。他决定这麽做!问题是该躲到哪里去?他需要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找到,又可以随时监视车站的场所——他知道只有一个符合这些条件的地方,却被某些伦理观批判着他,如果潜藏到那个地方,就等於窥探别人的私生活,也等於利用了那个人所具备的感官障碍。他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非自然停靠的电车和在电车四周作业的人们。有人经过明宏身边,又有一个看热闹的人凑过来了,他下定决心,朝着那户人家走去……

当他对着话筒宣称自己并没有杀人时,妈妈说她相信他说的话,他不知道妈妈是真的相信,或者只是为了让孩子安心而已?都无所谓了。明宏在心中感谢着妈妈——话机的液晶萤幕上显示的电话卡额度所剩不多了。

「我要挂电话了。」

妈妈企图阻止他挂断电话,但他告诉妈妈,电话卡快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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