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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泪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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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在一块巨大的冰排上,我们做爱了。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总算明白田径运动员们所说的“超越体能极限”是怎么回事。冷到极处之后,反倒一点也不觉得冷。冰排随着我和扣子激烈的动作在水面上漂游起来,但是,我和扣子并不怎么感觉得出它的漂游,总是在快要离开冰排落入湖水的一刹那,我和她就顺利地找到了最适合的角度和姿势,我们安然无恙,我们正在安然无恙地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
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后,我们身下的冰排从中间悄然断裂,我们抱着一起落入了水底。
回到信号所般大小的站台,列车员正在站台上远远地打着手势召唤我们,我们正好赶上火车重新启动的时间。
上车后,我们没在车厢里坐下,站在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过道里,各自点上一支七星烟。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扣子此去箱根的任务——我们是代望月先生去箱根取一批婚纱回东京的。我抽着烟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车窗外的景物,全身慵懒。
第九章
第二天回到东京,我们找了一辆出租车,安然无恙地将婚纱运到表参道,正好碰上望月先生在锁婚纱店的门,见我们抬着装婚纱的箱子过来,就赶紧来帮忙,他说:“啊,老朋友打电话来,说是我压的那匹马今天跑了头名,正要去高田马场那边看看呢,你们能回来实在太好了。”
“啊,那么,请您只管放心去,这里有我们,请您放心。”我刚想和望月先生说话,扣子就微微欠着身抢先说了。把箱子抬进店里之后,望月先生要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你小子,好福气啊。”
“我是不是特别像个长工,名字就叫二栓或者狗剩?”我也对望月先生微笑着欠身,目送他出门,这才回过头去问了扣子一句。
“此话怎讲?”她一努嘴巴。
“感觉像是回到了旧社会,我在地主家的田里劳动了一天,正气喘吁吁地走在回村的路上,一个老长工突然把我拦下来,伸出大拇指对我说‘你小子,好福气啊。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自然是因为你了,我叫二栓或者狗剩的话,你就叫二栓媳妇和狗剩媳妇了。“
“谁是你媳妇啊?”她故意问我。
“你呀,还用问吗?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还是我儿子的妈吧?那时候,你就不叫什么二栓媳妇狗剩媳妇的了,我得管你叫‘他娘’,你得管我叫‘他爹’,没说错吧?”
“切,谁说要做你的什么‘他娘’了?”
“我说的,丫头。我已经给你做主了,你就认命吧。”停了停,我想想说,“果真如此活着的话,也实在不坏,只可惜这种故事里总有一个罪大恶极的地主,弄不好,他早就打上你的主意了,呵呵。”
她只轻轻看了我一眼说:“不过,想要霸占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我可能一刀捅了他哦。好了,不说了——”她一指街对面的露天咖啡座:“去上班了先!”
当她推门而出,又转过头来,调皮地一皱眉头,眯着眼睛,抬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对准我,做出一副掏枪射击的样子,在用嘴巴发出嘭嘭嘭三声枪响之后,“哼!”了一声,这才一甩头发,推门而出。
“对,倒是不觉得累,走了三天,一路上经过有兴趣的地方的时候,就停下来住一晚。”“这样啊,那么——”我又拿钥匙去开婚纱店的门:“进去坐坐吧,或者去找个地方?”
“找个地方吧,反正我开了车。一会我再送你回来。”
于是,我们上了那辆红色的宝马。红色宝马慢慢驶出表参道,又穿过几条街,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要不就在这里?”
“没问题啊,那就这里吧。”我说。
我们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我自然是喝啤酒,筱常月要了一杯柠檬杂饮。我正不知道说什么,筱常月突然说:“无论如何,请帮帮我。”我不禁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她又加了一句:“剧本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请帮帮我。”
“只要能帮得上忙,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去做。”我对她说。
第十章
此前她像是全身都充满了紧张,听完我的话,才一下子放心:“越快越好,可以吗?至于报酬方面,请一定放心。你一定知道歌剧《蝴蝶夫人》吧?我想请你把它改编成昆曲,可以吗?”
“啊?”这我可真没想到。
这时候,她从皮包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我:“这是从国内寄来的《蝴蝶夫人》歌剧剧本,也是辛辛苦苦才找到的。怎么样,能答应吗?”
她眼里的恳求之色愈加浓重,使我不能拒绝。“好吧,我来试试。”我鼓足勇气对她点头,内心里却实在没有信心把这件事情做好。毕竟,将歌剧改编成昆曲的事情,此前好像是还没有人做过。
“可能的话,方便的时候能去一趟北海道吗?这样的话,假如遇到什么难解决的问题,也好商量着一起解决,毕竟我唱过十二年的昆曲。”
“这样啊,那我尽量吧,遇到难题我就去找你。”
“那太好了。”她掏出一张便笺递给我:“这上面写了我的电话,如果你来北海道,就先给我来电话,我也好把路费寄给你,还可以去车站接你。”
“路费倒是不用费心。其实我是想着有一天去写小说,也许试着写写剧本正好可以当作练习。不过,我有个疑问,在北海道唱昆曲会有人听吗?是为了什么特别的活动去准备的吗?”
“哦,是这样,明年七月,北海道要举办一次全世界范围内的艺术节,当地的文化官员知道我曾经唱过昆曲,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和他们合作,唱什么剧目由我来定。开始的时候我倒没有特别的兴趣,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演,想得没办法,所以才会急着来东京找你。”
“那可是一出完整的剧目,琴师啊演员啊什么的都不缺吗?”
“说起来也是格外凑巧,札幌那边有一个昆曲爱好者剧团,虽说里面的人年纪大了点,但是我想,只要好好排练,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那好。不过,从现在开始到明年七月份,时间实在紧了些,那我就尽量赶时间吧。”“一定?”
“一定。”
从酒吧里出来,在送我回表参道的车上,筱常月突然问我:“在国内过中秋节的时候,你一般会怎么过呢?”
我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虽然也吃月饼,但是说实话,即使不吃也不会觉得遗憾。”
“也是。不过,可能是风俗的关系,我们苏州的一些地方对过中秋节还是蛮讲究的,要办茶会啊听评弹啊什么的。我倒不喜欢这些,因为住得离寒山寺旁边的铜铃关不远,中秋节的晚上,我一个人站在铜铃关的城墙上甩水袖。月亮特别大,也特别白,人的身体也一下子干净了不少,干净得想跳进苏州河里去———其实,有好几次,我都跳进苏州河里去了。现在想起来,湿淋淋的样子和一个水妖差不多吧。”
我知道,她之所以提起中秋节,一定是因为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亮。整个东京此刻都被银白色的月光笼罩了。
第十一章
三月的天气,连月来的阴霾终于被阳光打破,空气湿润而清冽。
我正坐在婚纱店里对着那本《蝴蝶夫人》发呆,旁边放着我的手持电话。说起这个手持电话,倒是我在意外中得来的,中国农历元宵节过后,扣子在表参道东端路口上摆了个地摊,卖些年轻人喜欢的小玩意,无非夜光表和指甲贴片之类。生意不好不坏,好在不费什么力气。一天晚上,快收摊的时候,我发现地摊前有一只新款松下手持电话,不知是谁掉在这里了,就和扣子坐在路口上等人回来取,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只好拿回来放在枕头下当钟表用。后来听说电话公司开通了中文短信服务,扣子就拿它去上了新号码,遇到有事的时候,她和我联系起来也方便些。
我对着《蝴蝶夫人》胡思乱想,但结果却是:一张张白纸被我揉成团后丢进了废纸篓,一支接着一支的烟几乎烤焦了我的喉咙,那些白纸上也没有留下一个让我满意的黑字。
手持电话此时响起,我接听之后,竟然是阿不都西提。说起来,已经好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还是一个月前,我坐上去学校的电车,突然发现他也坐在车上,匆匆聊过几句,他告诉我他搬到秋叶原电器街附近的一间公寓里住了。
“我说,晚上有时间去新宿喝酒吗?”阿不都西提在电话那头问我。
“有啊,几点钟?在哪里碰面?”
“不过,一个人出来可以吗?”他继续说:“晚上的事情,事关重大,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晚上八点在纪伊国屋书店旁边的河马啤酒屋见?”
“好,一言为定。”
第十二章
一进门,我们微笑着伸出手来互相击打了一下,他像是累极了的样子,笑容里有几分疲倦。我总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随着他提起第一个话题,他的疲倦就消失不见了:“嗳,跟我说说,她到底怎么样。呃,就是蓝扣子,她怎么样?”
“哪里怎么样?”
“床上啊。”
这实在是典型的阿不都西提式的问题,但我也得回答:“嗯,还行吧。”
“还行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差不多吧。”
我突然想起来,他在约我出来时曾经说要和我谈一件什么大事情,就问他:“到底要和我谈什么?听上去像是跟鸡毛信一样急。”
这时,阿不都西提对我一笑,露出一口雪白得耀眼的牙齿:“我养了一匹马——”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倒没对我的惊异去特别解释什么,他喝了口啤酒,继续说:“是啊,买了一匹马,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光了。白色的,暖茸茸的毛摸在手里真是舒服,说起来你恐怕不会相信,昨天晚上,后半夜,我骑着它出门喝酒去了,不过也难怪,谁会相信我是骑马出去喝酒的呢?”
我问他:“可是,为什么突然会想起买一匹马呢?”
“不买就来不及了。想一想,做了一回新疆人,既没去过新疆,也没骑过马,想起来总觉得不可思议。前几天,我在银座那边的一条马路上走着,突然想起了新疆,就对自己说,干脆去买匹马吧。一有这个念头,就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第二天就把所有的钱从银行里取出来买了马。”
“来不及是怎么回事啊?”
“啊——”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没跟你说起过。是这样的,我就快活不长了。是真的,还记得我对你说起过我得肺炎的事?转成肺癌了。医生已经看过,说是没救了。不过,我倒是感激那个医生,多亏他直言相告,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到去买匹马回来养着。”
“怎么会这样子呢?”我的心里骤然一惊。
“慢慢跟你说。对了,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哪天我要是死了的话,能给它找个可以去的地方?”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脑里一片空茫,换成任何另外一个人,听到阿不都西提的这番话,十之八九都不会相信,甚至会怀疑他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我却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因为他的疲惫之态和酡红的脸颊不由得我不信。我匆匆对阿不都西提点头:“好,我一定去找——”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了,眼睛慌乱地在啤酒屋的各处游弋。
正好在这个时候,手持电话响了起来,是短信进来的信号。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想了想,最终决定去盥洗间里好好让自己平静下来,也好看看扣子给我发来的短信,便匆匆站起来。
在盥洗间里,我拧开水龙头,将脑袋凑到水龙头下把头发和脸淋湿,最后,用一张纸将脸擦干净,掏出手持电话来看扣子给我发来的短信:屏幕上除了一排问号之外什么也没有。我给她也拨回去,但是,不管是婚妙店的电话还是她的手持电话都无人接听。我其实一直在想着阿不都西提告诉我的一切。他所说的,我都相信,却又不敢去相信。
这时候,我的手持电话又响了,仍然是短信进来的信号,打开一看,屏幕上还是一排问号。我马上再打电话回去,电话却仍然无人接听,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临近十二点,说起来我和扣子不在一起已经多达几个小时,这还是好长时间来的第一次。无论如何,婚纱店里的她肯定已经心生不快,拒绝接我的电话就是明证。正在窘迫之际,阿不都西提笑着问我:“管家婆在催你这个长工下地了?”
“是啊,没办法。”
“那么,我们先分手吧。”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对他点了点头:“好。”
正要上车的时候,阿不都西提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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