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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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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春暖设围盆,兽炭腾腾早晚生。自己坐于围椅上,家僮立在案头横。英风凛凛披貂袂,雅态翩翩带软巾。红枝双烛窗下照,朱毫一管手中擎。忽然间,桃花笑处圈连句。忽然间,柳叶颦时嗟连声。忽然间,停毫沉吟观且读。忽然间,翻篇批改,草字真书,累犊盈箱,纷纷不绝。有时朗诵夸声妙,有时点首道声清。恼的是,侍女人等催用膳。喜的是,门生入府送佳文。静沉沉,芸窗深掩灯花落。寒寝寝,竹院重开日色生。坐久聊吞花一盏,倦将来,批完小饮酒三巡。真正是,高才敏捷风流相。真正是,年少英华贵显臣。日看文章无片暇,也不会,满京亲友与门生。且慢谈,风流相府衙中事,再表王亲府内情。
话说忠孝王府中,新年热闹,连日大摆华筵。初十那天,是武宪王请酒,会的是亲戚老辈公卿等。十三这日,是小王爷开宴,会的是亲友同年。熊友鹤、韦勇彪等一班少年豪杰,还有崔攀凤也在其中。
王府豪华敞绮筵,上灯良夜十三天。东平千岁穿冠带,大会同僚诸少年。三面辕门飘彩幔,一层宝殿卷珠帘。龙飞凤舞花灯满,露下云开皓月寒。府外旌旗摇碧落,阶头管笛绕朱栏。一阵阵,金锣乱击分双面。一声声,画鼓齐敲打十番。玉带蟒袍环绮席,银花火树立鳌山。迎灯讨赏人无数,闹乱了,忠孝王爷大府间。一众少年齐畅饮,小皇亲,金杯一按口开言。
啊诸君,不知郦老师因何缘故,我去道喜请安,一次俱皆是不见。
平江侯爵应声云,我亦曾经走一巡。门上官儿回有事,却不知,老师在府做何情。熊君之语方才毕,又有当筵一位云。
呀,正是。我也去过两回了,门官总回郦相爷有事。
未知到底有何缘,如此忙忙不得闲。两次三番俱谢绝,莫非是,谁人得罪老师前。这边谈论犹未毕,西首停杯又接言。
啊二位君侯,不须疑惑,我倒猜着了几分。
多应会试那诸君,祈望明堂郦大人。恐彼今科作主试,必须要,用银相托说人情。故而不会寅朋等,要做清廉正直人。忠孝王爷说道是,筵中立起一崔生。微微笑,半含春,举手当胸出位云。
非也,非也。若论老师的贵怀,小弟倒偏知其故。
只因众举赴科场,门下之生集帝邦。还有闻名投拜者,终朝车马塞门墙。老师为相清于水,中正无私内外扬。不受半分钱与钞,只留下,求批求改众文章。那天相府因闻道,堆满窗前与榻旁。只等看完方拜望,如今总是在书房。诸君所料皆非也,郦老师,绝谢亲朋为此忙。现有我文批发下,请诸君,筵前一览看其详。崔生言讫弯腰取,摸取靴中锦绣章。递与家人忙送上,哄动了,在筵众客小亲王。齐齐围立灯前看,一诵之时一赞扬。
话说忠孝王等接过崔攀凤的卷子,只见上边原文是蝇头小楷,改句是朱笔行书,果然批正精奇,胜似崔公子原稿。后面大批道:凤舞龙翔,极得韩文之势。云垂海立,颇多杜赋之风。松正凌云,可谓梁栋奇材。玉已出璞,可作朝廷大器。众少年看罢,大赞道:改得好,改得妙!这是比原文高阔了。
老师真正是奇才,果然的,绵绣珠玑满腹埋。连捷两科为翰院,飞升司马到三台。这般官运人间少,到底是,贵显还从博学来。众等合声称郦相,一人踊跃叫奇哉。
咳,奇哉!奇哉!不要说老师的才,就是老师的貌,也算天下无双的了。
为甚生成这样容,行藏淡雅有仁风。凝脂弘理颜争似,傅粉何郎面若同。眼际神光横两水,眉间秀色展双峰。言谈潇洒超群众,举止风流冠众容。如此才来如此貌,又且是,年方二九拜三公。真正诸事都全了,但不知,师母夫人怎样容。这位方才言到此,一人接口道情悰。
啊年兄,你说师母的容颜么?我倒看见过了,与老师却也可以相配。
我是梁家门内亲,因而曾见郦夫人。巍巍福相姿容美,冶冶妆华服色新。虽则如花和似玉,然而还不及师尊。内中一位闻听说,皱着眉头启口云:
咳!列位年兄,老师才貌福禄全则全矣,据我看来竟有些美中不足。
众人见说问连连,甚事因何怎样般?那位皱眉开口道,有桩事件动疑端。旧年北首良乡县,献上了,浙江名姬两玉颜。闻说姿容多美丽,又能歌舞与吹弹。外官趋奉当朝相,不惜千金买一欢。谁道老师都退去,良乡县,真正空用大银钱。少年岂不耽声色,这还是,师母夫人管得严。因惧内时方若此,不然何故退将回?平江侯等闻其语,一个人,摇手微吁启口言。
啊,这也是住在岳家不便之故。总然老师相容,梁太太亦必不允。
若然夫子居间房,未必双姬退下来。十九青春为国相,少不得,闺房也要置金钗。多应梁相夫人故,未必是,师母森严有妒猜。忠孝王爷闻相语,心中默默暗思裁。
呀,原来如此,良乡县送的美女尚且一概退还,我这瑞云倒也不须相送了。
当下齐齐又举觞,笑谈共叙郦明堂。酒阑席散初更后,忠孝王爷送客行。月色灯光犹掩映,剑声佩韵已铿锵。一天佳宴于时毕,真个是,王府豪华乐事长。慢表东平千岁处,且谈熊浩要归乡。因思未葬糟糠妇,并念亲生幼小郎。也不迟疑和缓决,他竟去,当朝一本奏君王。
话说平江侯欲奠亡妻,十四这日就上了一道辞朝表章,只说是乞假还乡祭祖。元主当时批准,熊浩谢恩出朝。
王恩批准喜非凡,朝罢回来转府间。亲友人家俱晓得,忠孝王,盟情恋恋转心酸。朝回只在平江府,帮助他,料理行装返故园。熊浩择期灯节后,即于十九出都门。一边家内忙收拾,一面张湾去订船。慢表平江侯府事,吾且说,奎光雄镇雁门关。
话说雁门关的差官回讯,刘总兵接着了朝廷上谕,父母家书,得悉京中一切情由,不觉喜出望外。过了新岁初三,就写下谢朝廷之表,复父母之书,还有申谢武宪王的副启,并忠孝王的副启,更兼与妹子的手札,一一交付差官,又着他星飞到京。并遣二名勇干家丁,迎取眷属到任奉养。这些人奉差六七天就到了京内。元主十二日接阅刘奎光谢恩表,倒想起还有奸党彭如泽助暴为虐,发配云南充军。赛宝儿无罪有功,恩赏官为千总,这件事也就结案。再说刘侯接了长子书信,并家将来迎,遂择于廿一日起身赴边。
十五差人报女闻,便说是,如今十六要离京。现有那,雁门关上来迎接,已定于,甘四之期便起身。故此特来传个信,十九日,相邀郡主早回门。王妃国丈都依允,节孝夫人整备行。灯节过时临十八,王亲府内荐征人。银銮殿上排筵席,忠孝王陪友鹤吞。按剑悲歌情自切,传杯话别意偏深。兄弟之情难割舍,忍不住,即席英雄泪满衿。后面宫中开绮筵,饯行燕国卫夫人。王妃不舍螟蛉女,女伯难离继母亲。惨惨凄凄惟对泣,酒阑方送转西邻。前边宴散王爷进,见过双亲往后行。箱内白银拿四百,入房来,殷勤来送与亲人。
却说忠孝王把四百银子交与郡主道:这一百卿可拿去回门零用,这三百只算尔送上父母,以为令兄扶柩之用,刘燕玉深感丈夫体贴,整备次日起早,一则送别,二则回门。到了十九这日,那卫华亭伯父子闻知熊浩辞朝,他们也上过了本章,蒙恩给假,至期相同起身。卫勇娥已向孟衙辞了行,龙图当日相送,翰林临期候行。只因孟夫人病体愈加,章飞凤不至。于时,平江侯夫妇一同拜辞了武宪王夫妇,并忠孝王夫妻,托付照看西府。
一番道别各心酸,乱纷纷,王府家丁送下船。国舅只因家有事,不能相送到张湾。并骑百步回身转,一拱而分惨惨然。友鹤忻忻离凤阙,大排执事出长安。烘烘夺利争名到,烈烈封侯挂印还。相共卫家男女等,喧喧轿马下官船。真显耀,固森严,两座长舟泊水边。画戟双分明彩动,金枪对立赤缨旋。左边卫伯标旗号,右首熊侯住坐船。翁婿锦归威凛凛,齐回湖广与江南。不言友鹤辞朝去,且表那,忠孝王爷府内言。
话说刘郡主相送燕国夫人起身之后,便与忠孝王拜辞舅姑,回归于阮府。
京兆衙前景色新,悬灯挂彩大张明。相迎郡主和娇客,内外排筵款待深。节孝夫人分重赏,合门男女尽欢心。又将带到银三百,算做了,扶柩之资送二亲。刘捷夫妇心喜悦,俱言郡主有亲情。黄昏席散东床去,是夜无词又到明。二十早晨先料理,要打发,灵棺回往故乡城。仍差周义扶归去,并有江妈儿子行。进喜于时忙打点,随身铺盖与衣衿。拜辞老少王爷毕,伺候临期要出城。又与母亲相道别,娘儿自是泪淋淋。当时廿一黎明候,忠孝王爷亦送临。攀凤都于关帝庙,惨凄凄,刘家素服放悲声。才能进喜和周义,叩别完时扶柩行。塞道人夫三四十,抬棺一直出城门。临河下落舟船内,江进喜,遂此长途送主行。李宅亲丁回阮府,东平千岁返家庭。起身期日看看近,刘捷夫妻要别行。王府之中多去过,又别了,寥寥落落几家亲。行装束结多停当,轿马纷纷又备成。京兆夫妻排筵席,相饯那,刘侯眷属一家门。杯杯美酒虽春色,个个离人尽泪痕。国丈就将贤郡主,托付与,阮京兆与阮夫人。无依孤女归王府,只有尔,表叔家中算至亲。我等雁门关上去,全凭照拂往来行。但将侄女为亲女,就当是,燕玉爷娘在帝京。京兆夫人齐应允,自然如此不须云。多娇郡主微听得,止不住,阵阵伤心痛泪淋。饯别一番相谢毕,已临廿四要登程。
话说行期已到,忠孝王亦来送行,也有与奎光的回书。刘郡主已写了答长兄手札,一并呈上刘侯夫妇,带往边关。于时,崔攀凤飞马到了,大概轿马已备,合门眷属长行起身。
差官保护不迟疑,京兆衙前轿马齐。亲眷纷纷皆拜别,可怜郡主动悲啼。牵父袖,哭拜长行实惨凄。直到厅前分了手,合门男女出阶衢。齐上轿,各登车,拥护人员不少离。顷刻已离京兆府,暖风残雪送征蹄。东平千岁亲相送,不坐朱轮上马飞。前后围随人队队,小王亲,玉鞭催动白龙驹。崔郎也跳雕鞍上,斜带丝缰送别去。十里长亭方始转,刘国丈,合家陆路出京畿。慢言一众登程事,且把都中大概提。
却说忠孝王等送至十里长亭而返,刘郡主候送父母起身之后,遂辞表叔婶,归正府中来。
虽则思亲意痛酸,王爷抚慰自周全。公姑慈爱夫君好,也把愁肠撇一边。且说江妈随郡主,自后王府显轩然。皮裘紫袄天天暖,烂肉肥鸡口口鲜。提起便言真受享,我娘儿,功劳敢说大如天。只因曾救王爷命,庵内还同郡主潜。受尽千辛和万苦,今日里,方才不虑吃和穿。这些言语常常有,她尚且,诸事之中要占先。
话说这个江妈,自倚着母子有功,诸事僭强占上。知得苏娘子也是个乳母出身,见她与太王妃同行同坐,心中着实不甘。在背后说道:她是个乳母,我也是个乳母,为什么无功的坐着,有功的立着?自此常时走到宫中见苏娘子,见苏娘子坐时,她也坐在旁边凳子上。
王妃苏娘或谈心,江三嫂,也在旁边凑几声。主仆之礼全不守,总要与,苏家娘子一般行。太妃因彼功劳大,海量含容也听凭。三嫂见无言共语,昂然一发自称尊。江妈不许同班叫,若唤之时就动嗔。说是我们非比别,王爷尚且敬三分。进喜儿子功劳大,千岁爷,义士恩人口口称。叫我江妈行不去,又非粗使女人们。厨房等众闻其语,惧势难言改了声。合口尽呼江奶奶,见她一至坐抬身。初时进喜居王府,颇有良言劝母亲。虽则曾将千岁救,功劳不可口头云。诸凡尽让人人敬,百事强梁个个憎。况且跟随贤郡主,丰衣足食也安心。较之庵内如何说,娘只要,拿着当初比目今。三嫂只因儿子劝,始初还不大胡行。其时进喜扶棺去,渐渐地,规矩全无任己行。情性生来偏又急,不贪安逸愿劳辛。房中伏侍人无有,况且这,郡主温存易奉承。她却在庵辛劳惯,清清地,闲来反觉睡魔生。诸般事体争先做,看不得,手脚伶仃妇女们。提水烹茶都自任,忙忙碌碌倒甘心。这天又下厨房内,提着朱红小桶行。要取脸汤呈郡主,绕廊竟到灶前门。
话说江三嫂走到灶前,那些内厨房的火夫厨子,一个个立起来道:江奶奶做什么?三嫂应一声道:来兜汤。就走到灶前开锅,却值服侍苏娘子的瑞柳也挨将上来打水,江妈把她着实一推道:慢着,郡主要面汤哩,倒是你们要紧!
瑞柳丫鬟被一推,险些跌倒气冲眉。含嗔放下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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