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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如海-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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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碧听如此说,便忍悲敛容,抬眼看去,竟是逊炜来了。那彼此眼波交汇的一刻,又有满腹的委屈涌上来。

    逊炜瞧得明白,当下不敢再迟疑,先向高煜行礼。高煜起身拉起他,关怀地问了一句,“忙了一夜累了吧?那柳姑娘可好些了?”

    逊炜一怔,扫了一眼霄碧,见她兀自沉浸在悲痛中似恍若未闻,便躬身回奏道,“她已经醒了,腿伤已无大碍。殿下放心!”

    “这就好。不过你此刻将她一人留在那儿恐怕多有不便。人家这番深情厚意待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啊,这样吧,让她住进绘园,以后也好就近照应。”

    “殿下!”逊炜着急欲待辩解,被高煜笑呵呵地又打断了。

    “好,好,你的事情我不管,你的这些麻烦摊子啊,我可再不替你收拾了。”说着拍了拍逊炜的肩头,“眼下还有大事要商量,碧儿这里也要梳洗一下,我到外间去了。”说罢抬脚就出了内室,并不管逊炜是否跟出来。

    “碧儿——”

    “杏郎——”

    霄碧扑到逊炜怀中又痛哭起来,“父皇……我……”霄碧心中有万般伤痛难以成言。

    “我都知道了,我明白。”逊炜紧紧地抱着她,面对她的哀伤心疼不已。可是此刻不是尽诉悲伤的时候,高燧今明两日必到,一旦得知这个消息只怕顷刻就生变故,届时第一个遭遇不测就是他们这些知道内情又不肯党附于他的人,生死关头,岂容作此小儿女状?

    “碧儿,你听我说,眼前不是哭得时候,要笑,要开开心心的。”逊炜面对霄碧的惊诧,咬咬牙继续说,“皇上的事情你要当作没有发生一样,记住!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的、我的、殿下的、众人的,我们的性命此刻都悬于一线,不能错一点儿。你明白嘛?你要听我的。”

    霄碧被他如此郑重严肃的语气吓愣住了,茫然地点了点头。高煜在外间一直悄悄观察着,透过繁枝月桂的窗隔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嘴角边不禁抹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梳洗一下就出来,我们在外间等你商量!”

    “殿下,此事不宜宣扬,圣驾要回京,您也要尽早离开此地。”逊炜出来时正看见高煜负手踱步,着急地劝谏他。

    “我明白。高燧就等这个机会,不能有半点消息泄漏出去。目下辅国公已经答应襄助于我,还剩下杨士钊和周言怎么办,另外碧儿也不能露出一点痕迹啊,毕竟她是最接近圣颜的一个人。别人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的。”

    “碧儿这里殿下放心,我会和她说的;杨士钊是鼠辈小人,一向是观风行事,还没有足够的胆量谋反叛逆,只要威吓一番就成,只是周言……”

    “我也是最虑此人……”

    两人同时停住不说了,原来霄碧从内室走出来,一身缟素楚楚动人,只在发间簪了几朵六月雪,通身再无修饰,弱柳扶风宛如翩鸿仙子谪落人间。瞧得两人都有些失神。不待他二人开口,霄碧便道,“我知道不能如此,就让我穿这么一会儿尽个心意吧,以后便不了。”

    二人都有些感伤低下头去,高煜轻咳一声,“碧儿,委屈你了。”便命逊炜把前后情由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霄碧。

    “淮王真的如此心狠手辣嘛?”霄碧听完了好生难过,“为了帝位便不顾父子伦常、手足同胞?父皇往日也是很喜欢他的。是了,那日遇刺许就是他做的。”

    “什么遇刺?”逊炜不解,霄碧便把那日永逸在金陵遇刺的事情告诉了他二人。高煜听后,拍案大怒,“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简直丧心病狂。”

    “照如此看,我们单是密不发丧还不行。”逊炜沉吟道,“高燧既有此举,必定是抱着相当的把握,随行人中指不定就有他的探子,不然不会算得时辰这么准。这样他就不会轻易相信皇上无虞,必定是要派人刺探的,只怕也会从杨、周二人处探寻。杨士钊这个老狐狸,若是嗅出一点味道,只怕立时就会倒戈。”

    “就以皇上不适为由,不召见便是。或者,我再去震慑他们一下,杨是怕死的,告诉他这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一旦生变第一个就先诛杀他。便是周,万不得已也只好……”高煜狠狠地说,霄碧不禁打了个冷战,这等生杀大事他们就这么简单说说决定了?

    “不成,殿下一露面,便是通知他们情况有变,届时只怕兵变更早不说,还要诬陷殿下一个杀父拭君之罪。本来皇上不召见也可行,可是如果对方吃准了,杨、周定要求见,不见就露了痕迹了。”逊炜担忧发愁,“如何才能掩人耳目又不露痕迹呢?”

    掩人耳目……霄碧听到这话脑中灵光一现,“我倒有个法子。”高煜和逊炜齐齐看向她。“便是瞒天过海之计,只要他们瞧见父皇依然健在便不敢轻举妄动,这父皇是怎样的情形都不要紧,只要露个面让他们知道就成,比方张三哥他的那个本事……”

    “好计策。”逊炜拍手叫好,见高煜不甚明白,便把张翁全这桩易容变脸的本事告诉他,可由张翁全假扮病中的永逸不时露个面以稳住众人。高煜颌首赞叹,二人都感佩霄碧的心思机巧。

    “若是这样,我再旁敲侧击一下杨士钊,估计他不敢伙同高燧妄动。目下我就只担心周言了,此人冷静沉着,心思缜密,又接近圣颜,恐怕不是个容易蒙骗的人。若瞧出了破绽恐怕……”逊炜不无担心地说。

    “实在不成就只好诛杀了!不能因他一人乱了我朝的江山安定。”高煜冷冷地道来,逊炜微微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我见机行事吧,万一被他察觉便……”

    两人商量到此,不想如霜一头闯进来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恳请殿下饶了周大人一命!”众皆愕然。

    “大胆!竟敢在外偷听!”高煜大怒,语气生冷,目露杀机,一步步走上前去……

    “殿下!”霄碧上前拦住他,回首便对如霜着急地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不快说!”

    “殿下恕罪,奴婢有下情上奏。”如霜定了定神,“奴婢父母遭恶人逼迫,家财尽失,流落京城,申诉无门以至潦倒病故。奴婢当年只得八岁无路可去,街头卖身葬父,谁知险些流落青楼,是周大人出手相救,并替奴婢一家讨回了公道。奴婢原是打算卖身周府以报此再造之恩的,奈何周大人君子之风,给了奴婢银两让奴婢去投亲靠友。后来,奴婢碰到了宫里的管事嬷嬷要召婢女,这才进了宫,天大的福气竟伺候了皇后娘娘和郡主。”说着又重重地磕头,“求殿下明察,周大人是圣人门生、磊落君子,决不会苟同他人做下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求殿下、郡主开恩”

    “哦?周言还有这等故事?”高煜微眯起眼来,他对周言不甚了解,虽然是文华殿的侍读,但他与同僚甚少往来,党附自己的那些文人平日里谈起他来也就是“敏肃寡淡”四个字,一致认为学问是好的,冷静自持,没有什么雅趣,至于党派,由于周家与吴家的关系,自己一直是冷着他的,不过似乎从外人看来,他却也是一个公认的“君子不党”的人物。不曾想这么一个严肃内敛的人还有这样热血豪气的故事,他父亲是刑部尚书,管着诉讼刑狱,这事看来倒也不似有假。当下他也不置可否,只睨着如霜,一双细目内闪烁着寒光,微微冷哼道,“就凭这个?”

    如霜咬了咬牙,又磕了个头,“殿下,就让奴婢去游说周大人归附殿下吧。殿下放心,只管派人跟着,奴婢虽是游说也不会露出半点口风。若是能成,奴婢谢殿下的恩典,若是不成,殿下就把奴婢和他一起处决,奴婢决不敢有半句怨言。”

    “如霜?”霄碧惊呼想阻止她犯险。谁料高煜一声断喝“好!”

    “谢殿下恩典!”如霜磕了个头,转身便走了。

    霄碧忧心忡忡,愁问高煜,“殿下,你当真要……”看见高煜抬手阻止只好闭口不言。

    “这事许是个转机也未可知啊!”

    “殿下,事不宜迟,此处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您速速离开此地,迟恐生变。我让顾长风派人护送您。”逊炜见事情已谈到此步,又催促高煜。“您在此地万一有个闪失,便是后续接应我们的机会也没有了。”

    “好吧,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这里的一切全交给你了,你与张英商量着,要立刻回銮。我回京后会设法调集兵马前来恭迎圣驾。”高煜郑重地看着逊炜,抬手拍上他的肩头,“此番就全靠你了。”

    高煜和张英、逊炜又做了一番交代部署后便在夜黑后悄悄离开了东皋,沿途由顾长风派人接应,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京城。

    却说如霜请求来游说周言的事情,其实她心中并无半分把握。只是她幼年遭难,受人恩惠,时时想着的便是如何涌泉相报,方才形势所逼为了保住周言性命才不得不如此说。此刻她有些发愁了,该如何去劝说周言呢?不过她性子坚毅柔韧,骨子里也有一股义气,心想便是说不动他。大不了一死,自己的命本就是他救的,只当还给他便是了。当下捧了壶酒菜,揣了把剪子便来到周言处。

    此番南巡周言也早就认出了她,不过她是郡主的内侍,他是外官,因着仪制规矩他与霄碧是没有接近的机会的,自然也不可能和如霜说上什么话。不想今日如霜却出现在了他的屋里,他着实吃惊不小。

    “你?你怎会在此?”周言惊异,左右看看并无别人,便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虽说是南巡在外,可是内廷婢女怎能出现在外官房中,给人知道我倒也罢了,你的声名何在?郡主怪罪下来,你可是吃罪不起。”

    “性命尚且不保,何谈声名?”如霜自嘲一笑,给周言倒了杯茶奉上,“大人依然是谦谦君子之风,只管是顾着别人。”

    “性命?你何出此言?”周言疑惑,“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如霜并不回答他,只幽幽道,“当日大人救我于水火之中,为我爹娘平冤昭雪惩治恶人,这等恩情我没齿难忘,原想着能投身大人府上伺候大人一生一世,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份。”

    “赈济苍生本是我辈份内事,何足道哉?”周言淡淡道,“当日便是别人碰见也会如此的,不独是我,你不必总是把这个放在心上。”

    “大人高义,施恩不图报,可是此恩予我却是永生永世。受人滴水当以涌泉相报,我知道大人不屑于小女子的些微情谊,心中怀着的是天下苍生。我还记得大人当日说过‘君子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不知大人可如愿否?”

    “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谈何容易啊?”周言思及平生所愿难及微有些遗憾。

    “大人的才学见识决不只是一个文华殿侍读,可叹现今皇上重武轻文,便是用着大人也只是做为撰史颂德的笔匠而已。大人一门清贵荣华,族人中有皇亲国戚、有封疆大吏,可惜莫不是醉心权术,只知道党同伐异、勾心斗角做那权势之争,谁能一心为公?大人不肯同流,便也没有朋党相举,不然也不会屈才于今了。”

    如霜的这番话是大大地惊了周言,一个卑贱宫女知道什么?无知无识,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背后必有主使之人,但下厉声道,“谁指使你来的?你究竟来干什么?”

    如霜凄然一笑,“大人不必如此,如霜一个奴婢能动得了大人什么?无人指使我,我随着我家郡主跟着太傅读了三年书,虽是不大通,但是听多了故事这些也是明白的。郡主不爱在这些上留心,可是凡是牵着大人的事,我却是用心记着的。”

    周言略宽了宽心,看着如霜继续说,“此番我来就是为了还大人一个恩情,两个法子随大人选。第一个法子是:如今天下太平,二十年无有内乱,正是民生休养逐步国富民强的时期。皇上之后还有殿下,殿下知人善任、实心用事、看重民生民计,大人的才华一定可以有用武之地,若大人辅佐殿下治国安邦,则是天下百姓之福,江山社稷之幸。”

    周言苦笑笑,心想辅佐殿下,岂是说来便来的,我是决不做那依附党朋的小人的。

    如霜似是明白,接着说,“我不是要大人党附殿下,我是要大人一心为公,天下太平才会有我朝盛世,才会有大人宏图大展的一日,大人是聪明人,紧要关头需得想明白才是啊。”

    周言听到这等暗藏机锋的话心下一惊,联想到昨晚的异状不禁生了疑惑,刚想出言细询,却见如霜凄婉一笑,“如果大人执意不肯听劝,偏要走了旁门,那么如霜当年欠您的恩情便只好用这第二个法子来还了,如此我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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