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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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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尔恩换了管子,几分钟之后,头颅就活了过来。

  勃丽克——这女人是叫这个名字——的头在复活的时候,反应得比较强烈。当她终于醒过来而说起话来的时候,她嘶哑地叫喊着,她央求他们还是把她弄死的好,别让她变成这样的废物。

  “唉,唉,唉!……我的身子……我可怜的身子哟!……你们把我怎么搞的?救救我,要不就弄死我。没有身子,我哪能生活呀!……你哪怕让我瞧瞧我的身子也好……不……不……不,不必了,它是没有头的……多可怕呀!……多可怕呀!……”

  当她略微安静了一些的时候,她说:“你说,你把我弄活了。我虽然没有多少知识,可是我知道头没有身子是不能活的。这是怎么回事,是奇迹还是魔术?”

  “两样都不是。这是——科学的成就。”

  “要是你的科学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那它一定能做出其他的奇迹,你给我另安一个身子吧,奥谢尔·若尔克的子弹把我身子打了一个窟窿……可是有不少女孩子是对准自己的额角开枪的。你把她们的身体切下来,把我的头装上就行了。不过,请你事先让我看看,一定要拣一个美丽的身体。像现在这样,我可不成……没有身体的女人,这比没有头的男人更不好。”

  后来,她向洛兰请求说:“劳驾,请给我一面镜子。”

  勃丽克照着镜子,认真地细看了半天。

  “真可怕!……可不可以请你给我整理整理头发?我自己不能梳头……”

  “洛兰,你的工作加多了。”克尔恩笑着说,“你的薪水也将跟着增加,我该走了。”

  他看了看表,走到洛兰身边,耳语道:

  “当着他们的面,”他用眼睛指着那两个头颅说,“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提……”

  等克尔恩离开了实验室,洛兰就跑去探望陶威尔教授的头颅了。

  陶威尔的眼睛忧郁地望着她,嘴角上挂着苦笑。

  “我可怜的人,可怜的人……”洛兰低声说,“不过,不久你就可以报仇了!”

  头颅打了一个暗号,洛兰拧开了空气龙头。

  “你还是把实验的结果跟我说说吧。”头颅无力地笑着,嘶哑地说。 

第七章 头颅的娱乐
 
  托马和勃丽克的头比陶威尔的头更难习惯它们的新生活。陶威尔的头现在还作着他从前所感兴趣的那些科学工作。托马和勃丽克是头脑简单的人,没有了身体,他们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自然,他们很快就发起愁来了。

  “这也叫生活?”托马抱怨说,“像个树桩子那样一动也不动地呆着,整天对着墙,连墙上的窟窿眼儿全都看遍了……”

  这两个“科学的俘虏”——克尔恩是这样诙谐地称呼他们的——愤恨的情绪使克尔恩非常忧虑。这两个头颅可能在他们展览的日子来到之前就会由于优愁而萎缩的。

  于是,克尔恩教授就千方百计地设法让他们快乐快乐。

  他弄来一套放映机,晚上洛兰和约翰给他们放映电影,实验室的白色墙壁成了临时的银幕。

  托马的头特别喜欢看查利·卓别麟和蒙提·朋克斯的滑稽片。托马暂时忘记了他的肢体不全的生命,他的喉咙里甚至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眼睛里笑得流出了眼泪。

  可是朋克斯闪过了,白色的墙壁上映出了农场的场面:一个小姑娘在喂小牛,一只冠毛蓬松的母鸡忙着给小鸡觅食。在一个以牛棚为背景的场面上,一个健壮的青年农妇在挤牛奶,一面用胳膊肘子赶走把脸伸近母牛的乳房的小牛。一只毛茸茸的狗快乐地摇着尾巴跑过,随在狗后面出现了农场主。他手拉着缰绳,牵着一匹马。

  托马不知怎么用异常高的假嗓子嗄哑地叫了一声,接着突然嚷道:“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在放映机旁边忙着的约翰没有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停止放映!”洛兰叫道,她赶紧开亮了电灯,颜色变浅了的画面在墙上又闪现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消失了,约翰关上了放映机。

  洛兰朝托马看了一眼,他眼睛里出现了泪水,可是这已不是笑出来的眼泪。他整个圆脸上显出一副怪相,就像一个被人欺侮的小孩的样子,撇着嘴说:“就跟我们那儿……跟我们村子里一样……”他哽咽着说,“牛呀……鸡呀……完蛋了,现在全完蛋了

  洛兰又在放映机旁边忙着放映了,不一会儿电灯关上了,白墙上又映出了电影:罗克逃脱了追捕他的警官。可是托马的情绪已被破坏,现在看见在走动的人更增添了他的烦闷。

  “你瞧,他跑得多快,简直像疯子一样,”托马的头嘟哝着,“要是把他像我这样切下来搁着,他也就不能跳呀蹦呀的了。”

  洛兰又换了一次片子试试。

  灯光辉煌的舞会场面使勃丽克非常伤心,那些漂亮女人的华丽服装刺痛了她。

  “不要……我不要看别人是怎样生活的。”她说。

  电影机被拿了出去。

  收音机使他们快乐的时间比较长一些。

  音乐使他们两人都很激动,尤其是那些舞蹈旋律和交际舞的音乐。

  “天呀,这支舞曲我从前跳得多带劲啊!”勃丽克有一次这样叫道,满脸流着眼泪。

  又不得不另换一种娱乐方式了。

  勃丽克调皮任性,她时时刻刻要照镜子,想出各种新式的发式,要人家给她画黑眼圈,擦粉,抹胭脂,对化妆一向是门外汉的洛兰的胡搞常使她生气。

  “你莫非看不出,”勃丽克的头生气地说,“右边那只眼睛画得比左眼黑吗?请把镜子拿高一点。”

  她要人家给她拿时装杂志来,给她拿衣服料子来,还一定要把衣料围在安放她的头的那张小桌子上。

  她的行为简直发展到了古怪的程度,她突然以来得太晚了的羞涩,说她不能跟男人睡在同一间房间里。

  “夜里请用屏风给我挡上,最低限度,哪怕拿一本书来给我挡一挡也好啊。”

  洛兰就用一本打开了的大书做成了一座“屏风”,把它放在玻璃板上,勃丽克的头的旁边。

  托马也给人添了不少麻烦。

  有一次他要求给他酒喝,克尔恩教授不得已,只好设法使他得到一点酒醉的快感,他在他的液体养料里加进了少量的能使人沉醉的物质。

  有时候托马和勃丽克两人唱二重唱,变衰弱了的声带一点不听使唤,合唱唱得非常难听。

  “我可怜的嗓子……你若是能听见我从前是怎样唱的,那多好啊!”勃丽克说道,她的眉毛伤心地皱了起来。

  晚上思潮就涌上了他们两人的心头,这种畸形的生命甚至迫使这两个天性纯朴的人,思索起生与死的问题来。

  勃丽克是相信永生的,托马却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当然,我们是永生的,”勃丽克的头说道,“要是说灵魂和身体一块儿死掉了,那么它就不会回到脑袋里来了。”

  “你的灵魂是待在哪儿的,是待在脑袋里还是待在身体里呢?”托马尖刻地问。

  “身体里当然有……哪儿都有……”勃丽克不很有把握地回答,他疑心托马的问话里有什么圈套。

  “这怎么成,难道你现在没有脑袋的身体里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走来走去吗?”

  “你自己才是没有脑袋的。”勃丽克生气地说。

  “我倒是有脑袋的,不过这脑袋是我唯一的脑袋,”托马仍不肯干休,“那么你的脑袋里的灵魂没有留在那个世界里了?它顺着这根橡皮肠子回到人世间来了?不是的,”他改用严肃的口吻说,“我们人就好比一部机器。送进蒸汽,机器就开动起来;机器要是打得粉碎,那么什么蒸汽也没有用了……”

  接着,各人又去想各人的心事了。 

第八章 天上人间
 
  托马的论据并没有说服勃丽克,别瞧她过的是昏天黑地的生活,她可是一个真正的天主教徒。由于过着相当放荡的生活,她不但没有工夫去想死后的生命,连上礼拜堂去的工夫都没有。但是在幼年就已养成的宗教信仰,却牢牢地保持在她的心灵里。现在,最适合这种宗教的种子发芽的时刻似乎到了。她目前的生活虽然是可怕的,然而死亡——第二次死亡的可能性——更使她害怕。夜里,关于死后的生命的恶梦折磨着她。

  她仿佛看见地狱的火焰的火舌,她看见她的罪孽深重的身体,已经在一只巨大的煎锅里受到煎熬。

  勃丽克吓得醒过来,牙齿直打战,呼吸也困难起来了。是的,她明显地感到了窒息。她的受了刺激的脑子需要加强氧气的气流,可是她已丧失了心脏——那个活的发动机,那个非常合乎理想地调节着全身器官所需要的血量的供应的发动机。她想叫唤,想叫醒在他们房里值班的约翰。但是,他们不时的呼唤已把约翰烦够了,他为了要安安静静地睡几小时,有时候他违反了克尔恩教授的要求,把头颅的空气龙头关上。勃丽克像从水里捞了出来的鱼那样,张开了嘴想叫喊,可是她的喊叫并不比一尾鱼的垂死的咽气声响多少……幻党的鬼影仍在房间里徘徊,地狱的火焰照亮了她的脸。它们渐渐向她走近,伸着可怕的利爪。勃丽克闭上眼睛,然而这也无济于事,她仍看见这些鬼怪,而且非常奇怪,她好像觉得她的心由于害怕而停住了,变冷了。

  “上帝啊,上帝,难道你就不饶恕你的奴隶了吗,你万能的主,”她的嘴唇发不出声音地翕动着,“你的恩典是无边的,我的罪孽深重,可是这难道是我的过错吗?你是知道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呀,我不记得我自己的母亲,没有人教我学好……我挨过饿,多少次我请求你来帮助我。别生气,上帝,我不是怪你,”她胆怯地继续着她的默祷,“我是想说,我的过错没有那么大。也许,你会大发慈悲,把我送到炼狱里去……可是千万别送到地狱里去!我会吓死的……我多傻呀,在那儿人是不会死的!”于是她又开始作她的天真的祈祷。

  托马也睡得很不好,可是煎逼着他的不是地狱的恶梦,啃食着他的心灵的是人世间的愁苦。他离开他的家乡,丢下了他所喜爱的一切,带着一袋甜饼和一个理想,动身上路,那还只不过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他打算在城里积几个钱回家买一块地,那时他就可以跟那美丽健壮的姑娘玛丽结婚了……啊,那时她的父亲就不会反对他们的婚姻了。

  现在什么都完了……在这意料不到的监狱的白墙上,他看见了农场,看见了那个跟玛丽那么像的快乐而健康的女人在挤牛奶。而代替他托马的,却是另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男人,他牵着一匹用尾巴有节奏地掸着苍蝇的马,从忙乱地照护着小鸡的母鸡身边走过,穿过院子。他托马却被人轧死了,完蛋了,而他的脑袋却像一个稻草人那样竖在木桩上。他的有力的手、健康的身体哪儿去了?在绝望中,托马咬着牙。后来他低声哭泣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玻璃板上。

  “这是什么?”洛兰在早上整理房间的时候诧异地问道,“这水是哪儿来的。”

  虽然约翰早已把空气龙头打开了,托马并不回答。他忧郁地、充满敌意地看了洛兰一眼,等她向勃丽克的头那边走去时,他小声在她背后嘶哑地说:“凶手!”他已经忘了那个把他轧死的汽车司机,他把他全部愤怒转到他周围的人的身上。

  “你说什么,托马?”格兰回过身来,把头转向他问。可是托马的嘴唇又紧紧地闭起来,眼睛里含着露骨的愤恨望着她。

  洛兰觉得很奇怪,她想好好地问问约翰,这种坏情绪是怎么来的,可是勃丽克已吸引了她的注意。

  “劳驾请你给我右边鼻子这里挠一挠。什么事都要人家帮忙,真是可怕……上面有没有小脓疱?那么怎么这么痒?请你给我一面镜子。”

  洛兰把镜子拿到勃丽克的头的面前。

  “朝右面转一点儿,我看不到,再转过去一点儿……行了。是有一个红块,用冷霜按摩按摩也许有用吧?”

  洛兰耐心地用冷霜给她按摩了一阵。

  “行了,现在请给我拍点儿粉,谢谢你……洛兰,我想问你一件事……”

  “请说吧。”

  “请你告诉我,假使……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在神父那儿忏悔过了之后,又重新犯了罪,这样的人可以得到宽恕而进天堂吗?”

  “当然可以。”洛兰认真地回答。

  “我非常害怕地狱的痛苦……”勃丽克老实承认说,“我求你给我请一个神父来……我要像一个基督徒那样死去……”

  接着勃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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