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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亲历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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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湘、刘文辉)的口号下,消除了隔膜敌对,并与其首领饮血酒宣誓(彝民必以此方信为真诚不渝),又赠以礼物和红旗,因此才顺利的得以通过前进。
5月23日
六时出发,行十余里刚过平坝,忽对面走来十多个男女,有赤脚的,有光臂的,有以一块烂麻布遮敝下体的,但每个却都是面庞肥白红润。趋前问之,方知他们都是冕宁城内的商人或绅士流,数日前随国民党的冕宁县长率一连兵逃窜,甫入彝民境,即被数千彝民包围,一连人的枪缴去了,人也做了俘虏。县长和所有“老爷”都被捉去了,他们也当然不能幸免,在饿了两天后,又把衣服剥得精光放回了。此时他们方懊悔,不应该逃走吃这个亏。
过大桥,上一山约十里,过此即彝民境。下山后使人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山多峻拔不可攀登,天然林木也特显稀少;路侧中阜或平坦地亦甚多,可开辟耕植,但均野草灌木丛生,只在彝家左右邻近,始有数块熟田,但亦因缺肥浅耕,在杂草丛中,有几株番薯和稀疏的荞麦。行数里,忽路旁擎出红旗,上书“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旁有披毡荷枪者数人,盖前日我们所组织,今日特来接送我们的。过此彝民即渐多,三五成群,夹立道旁,远处尚有呼啸而来的。在冕宁时我们本已在部队中动员每人带一件礼物送彝民,但今日因人数过多,不够分配,行久之方“冲出重围”。过拖乌,彝民虽不同我们为难,亦不接近我们,只将羊子赶上山,人亦躲入丛林中,不时探头探脑窥视。又行十余里,四山云合,天亦晦冥,即留路旁彝民板屋中宿营。室内空无所有,只三石块支成的灶及番薯一堆。此地或名泸坎,今日行约一百一十里。
5月24日
六时起行,大雾甚冷。十余里,山渐向两侧展开,不见板屋,但两侧山岭上树阴下都满布着彝民,远近呼啸相应,忽啸聚忽散开,间有负枪者,且渐向路边逼近。恐其袭击或劫夺我们的落伍者,乃将部队集结休息,派宣传队卸下武装,携宣传品向两侧迎去。初时见我们去,则后退,不能接近。后乃依其习俗,将两手高举(表示手中无武器,我们要亲爱),并仿其啸声,方有数人迎来,能懂汉语。告以红军的主张,及愿意与彝民联合打“刘家”,彼亦表示对红军欢迎,并无恶意,只想来看看。嘱其不必看,后乃远近呼啸响应着退去。过此即入分水岭的高原,腐树败草,不易识路,后即行河边,土石崩陷塞路,山均闭塞不可登。又数十里过筲箕湾,彝民数十成群立道旁。闻昨日先头团过此时,几发生冲突,所以今日特别戒备,先派人宣传,并缩短行军距离。见有年老者,更给以银元数枚作礼物。因此平顺地过去。过此约三十里出彝境,黃昏至岔罗附近之百子睡(地名)宿营。今日行约一百四十里。这样,我们通过了彝民地区。
5月25日
由此至大渡河边有两路:一直北经岔罗下至龙场渡口;一西北行,越山至安顺场渡口。全军围分两路进,我们进西北山路。八时起行,出村不久即上山,峻岭斜坡,约十余里,忽大雾迷濛,峰峦回环,路作“之”字拐,上下左右均闻人语和武器撞击声,但咫尺不见,颇有“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的幽致。下山过新场,售胡桃的甚多,贱而美,购而满储袋中,随行随取石块敲食。复上山,至顶即见远远山脚下一条白练,即大渡河。下山后即坦平,路在白水盈盈的交错秧田间。数里至安顺场街头,见箱笼桌椅杂物,倾斜零乱的堆满各水田中。奇而询问居民,盖敌已料我由这一带过河,故下令沿河百余里各渡口均须将房屋焚去,以困住阻我。此街已举火待燃,故居民将一部家具搬出,免全部化为灰烬,不料昨晚红军突然到来,一营白军不及纵火即遁去,全街得幸免。
由金沙江到大渡河(5)
宿营毕即至河边观架桥,一面在扎排劈竹,一面用船渡。河宽虽只百余米,因地势倾斜度大,水流奔腾湍急,时速每秒在四米以上。每舟用船夫十二名驾驶(每名每日工费十元,外给鸦片),此船只能乘十五六人,由此岸放舟时,岸上用十余人绁纤逆流上,后始放舟随漩流直下,十余船夫篙橹齐施,精神力都紧张到极高度,顺流斜下,对岸又均石壁,靠时一不慎,舟触石礁即粉碎,放来此岸亦如此。当船至漩流中心及将及石岸时最危险,见之心悸。大渡河即古诸葛亮南征五月渡泸”之泸水,此时犹如此难渡,在当时汉人还未至此的“不毛”情形下,其困难当更可想见了,无怪三国演义上描写当时死了那样多人?鄞晚寻萧华同志(他随先头团行),询问夺此渡点的经过。据云当先头团行近安顺场时,即得群众报告,该地有敌一营,已破坏船只,并准备烧街屋。当即派选精干前卫连跑步下山,急趋街口。此时对岸有敌一营,沿岸居高临下,已掘好数线的散兵壕,街上有一营长,率兵一连驻守,河岸尚有渡船一只,是营长留下准备渡河的。我尖兵连以极迅速的动作进入街口后,被敌方发觉,当即一部围攻敌人于一大房内,一部夺取了渡船。本部赶到后,即将此困守之一连敌人解决,立即准备强渡,驱逐对岸之敌。但此时对岸敌有一营,伏壕中以强烈火力射击,船又只有一只,河流漩急,一次只能渡十余人,再渡即需三十分钟,不但船在中流有被敌击沉危险,而在绵密火力与急流之下,船也有不能靠岸的顾虑;特别是渡过后,后续部队又不能立刻赶到,已过的少数人,更有覆没的危险。但决心即下,必须求得冒险的成功,于是先商量船夫(因如此急流非在此处老操舟者不能胜任),在宣传与重赏之下,他们允诺了。此时部队中涌现出最光荣的十七个英雄(大部分是党员),自告奋勇渡河。于是我们集中六架重机关枪及几支自动步枪,集中了上十个特等射手,以密集连速的射击,打得对岸壕沟内敌人不能抬头,来掩护强渡。虽然敌人的火力未能被完全压倒,但船已安全放至中流了,此时大家在不可名状的快乐中,正欢呼着,忽急流冲船向下流而去,不能靠岸,稍下数十米,河面愈宽,且直当敌人火网下,彼处更危险,此时大家直跳起,便几乎失望了。但经船上人尽最后的努力,卒将船靠了彼岸,而十七个英雄如生龙活虎样跳上去了。于是我们“冲呀?鄞”、“光荣的英雄们万岁?鄞”……高呼着,跳跃着,鼓掌,叫。十七个英雄便在机关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爆炸声以及硝烟尘土的弥漫中得了敌人的第一道战壕。我们还未渡完一连人,他们已将一营敌人打得落花流水逃窜了。我们只缴得十几支枪,俘虏几十个人。这一战斗,不仅在长征史中,即在红军六七年的战斗史上,也是创新纪录的。
5月26日早起即大风,甚冷,云雾遮敝了山岭和大地的一切。某师仍继续用船渡,余均在此休息。上午往架桥处,见竹排已编齐大部,篾缆船绳亦准备好,但据架桥司令言,流急牵索系排即断,曾以二号铅丝八根系缆,只结上三个竹排,即被急流冲断,现拟悬空牵缆架绳桥,成功与否,还不敢定。
下午与一老年商人问话,据云此地原名“紫打地”,太平天国名帅石达开即在此处兵败被擒。传闻石渡过金沙江后,深得彝民欢迎,为之带路至此。无舟楫,乃用蛮藤布帛牵缆架绳桥,已渡过万余人,因后续部队尚远,有尚在拖乌以南的,石恐孤军在北岸有危险,乃又下令渡回河南,俟大队到齐后才渡。不料渡回后,连日大雨,河水暴涨,绳桥被冲毁,以后因材料缺乏和水急,架桥不易,拖延久之,而大队又均集中,此地粮秣告缺,人心浮动。此时石又疑彝民故带其至此绝地,乃开始虐待并杀戮彝民,于是激起彝民愤怒,断绝石军的一切粮秣来路,并群起围攻,从各方面与石军为难,而四川清军又大举合围,石军更加溃散解体,因而纵横南中国赫赫一时之名帅石达开,便全部溃灭了。这些是否信实,只可作“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罢了。
5月27日想了许多方案和试验,浮桥迄架不起,因改变方针,以已毕渡之一个师组织右路军,余全部为左路军,夹河而上,直趋泸定桥。七时出发,过一铁索桥,越一山约三十里至海罗瓦,街道甚整洁,卖食物者甚多,居民亦极亲爱。出街行数里,因对岸有敌一连,散布许多点,瞰射大路,乃改行左侧山上小路,初草树蓊郁尚隐蔽,后行暴露山腹,对岸敌密集速射,弹着点均在左右数米处,路旁有数牛,忽一着弹惊跳,幸未伤人。后复上山,路小,草结苔藓,被满路面,极难行,约二十里方下山,抵田湾宿营。此间有敌一营扼守,被我先头团击溃,缴枪四五十支,营长亦被俘。现先头团已星夜向泸定桥追击前进。
由金沙江到大渡河(6)
5月28日因部队须急行军,赶至前面作战,我们又留后梯队,迟至九时才行。数里上一小山,虽不甚高,但两侧均不易攀登,只一条峻直的路。昨天敌人有一连守此,被我击溃。过此时详视山势与敌壕,觉得我军固然英勇,而敌军却真是最低级的无用。过此复上猛虎岗,山势更险而高,沿途伏尸数十具,想见敌人在此的惨败。山上敌人做围墙散壕甚多,但勘视数处,不但目标太显露,特别是前面死角太多,射击视线均在三四百米外,再接近则火力全失效力,敌人愚蠢,至于此。
行完二十余里萧瑟荒凉迥无人烟的谷地,于是又登山了。天忽大雨,山多土而少石,人行后泥沼深尺,足插入往往不易拔出,而灌木浓密,有时须批拂许久方得前进。山之大而高,为所经六七省所未有。颠踬至山脊,已冥冥入夜。下山路沙多泥少,显白色,易辨识,加以峻直,故大家多跑步行。十余里,至山腹,略平处,有居民数家。时雨势愈大,后续队伍尚有三分之二在山上,梯队指挥者泥守命令,坚欲前进至摩西面(距此尚有十五里)。强争之始留止宿营。询问一老者,知今日已行一百一十里。5月29日六时起行,四围山巅积雪皑皑,云雾荡漾,时隐时现。朝日透过云雾映积雪上,晶莹耀目,一幅美丽的雪景,令人不肯移目。十五里抵摩西面。此处有敌两团,被我击溃。一天主堂甚壮丽,教士二人(一西班牙人一法人)均未逃,并附有医院学校。入街择一茶室休息,茶颇清香可口,因此地距雅安不远,故有此好茶。店主婆四十余岁妇人,颇健谈,为我们滔滔叙谈此地的交通及生活情况。此地西北至康定(打箭炉,西康省城)一百二十里。中越一数十里雪山,四时积雪,行其上多晕眩呕吐(想系海拔高,空气稀薄缘故),如以白糖和水饮之即可免,因之此地卖糖的特多。但来往行人大多畏此途,往往宁愿多绕一百二十里弯经泸定桥。出街后东北行,上五里石山,至顶,又闻澎湃声,大渡河又显脚下。五十里至亏乌,闻前面稀疏枪声,谅系在作战,因天气亢热,休息甚久,后即行河边,农作物有玉蜀黍荞麦及少许稻子,只在山脚略有平地,山上均濯濯无草树。对岸见有三五落伍人员,知右路军亦已过此前进。黄昏至土泥坝即留宿营,已行一百一十里。
5月30日六时出发,初尚宽阔,十五里山忽紧缩,路在山唇上,长约数百米,下视浪花飞溅,急漩如沸釜。左侧光滑的山,土松石碎,不可着足。对岸一村庄,很大,名冷碛。村沿散布着一些散兵壕,此处若敌人以少许兵力扼守,则我们无法过此,否则亦将受绝大的牺牲。又十五里即至泸定桥。桥东西横跨大渡河上,较德昌桥略短,唯两旁各有两条铁索作扶手,行其上摆动较小。西桥头有一长街均饭铺小零卖商,县署及主要市场均在桥东。昨先头团抵此时,敌一旅人守此,将铁索桥上木板均拆去,并架机枪于桥东头,攻取极不易。后我某连以二十二人从铁索上爬行前进,后续人即携板铺桥,刚冲至桥头,敌人又在桥头纵火,将桥亭及街屋燃起,阻我前进。我爬上铁索上的二十二人,从火堆中冲出去,占领桥东岸。后续部队方铺板过桥,一面救火,一面与敌人巷战,终将敌人击溃。敌人在此匆忙中溃窜,遗弃辎重甚多,同时并留下大批奸细,到处放枪并纵火。因我过桥部队不多,忙于进击,警戒,搜索,又要东跑西奔救火,各方面应付不及,以致最繁盛街市中段,被烧去店铺十余间。敌人的狠毒竟至如此。
此地为川康唯一交通要道,四围均大山,林菁深密,悬崖绝壁,四时多积雪。少人家,只产少许玉蜀黍,粮食极困难。一切主要食用品,均仰给汉源、雅安。由四川输入西康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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