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掌门-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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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山脚处隐隐有火光，子仙忙指了一下那一处。随着这一指，画面再一次放大。

山脚处一个小村庄几乎被大火吞没，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一队士兵打扮的人骑在马上，手持长枪，将所能看到的一切活物尽数挑死。

当一个士兵要把一条棕色小狗一枪扎死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抱起小狗就跑。可是没跑两步，就被士兵追上，枪头从小男孩胸前穿了出来。

殷红的血滴自枪尖上滴下，落在小狗的脑袋上。小男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僵硬地倒了下去。

小狗呜呜哀鸣不已，眼中竟然隐隐有泪光。

士兵低咒一声：“小杂种，真是找死。”

言罢复又狠狠一枪扎下，小狗凄惨地叫了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士兵走上前，将小狗的尸体拾起，回身喊了一句：“弟兄们，今晚吃烤肉。”

子仙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难受至极。她的手握紧又松开，然后手指颤抖着指向了另一个地方。

昔日繁华的洛阳城，此时却一片破败荒凉。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片片落叶被残风卷起。一个衣着破烂、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同样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小女孩，踏着血色的夕阳缓缓前行。

穿过一条条小巷，二人终于在一个破旧的门板前停下脚步。

男子略略犹豫，终究还是抬起了手。

“叩叩叩。”

片刻，一个满脸愁苦的中年女人打开了门。

“带来了？”

“嗯。”男子声音像他布满老茧的大手一般粗砺。

女人从身后拉出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往前一推，哽咽道：“那就，换吧。”

“怎么是他？还是用他姐姐吧，好歹给你们老刘家留下点香火。”

“你真是饿糊涂了，上个月，妞妞不是已经……”说到这，中年女人早已干涸的眼睛竟又流出了眼泪：“你换不换，别等我后悔。”

……

易子而食？！

子仙心中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这种只在传说中的大灾之年出现的情况竟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天庭说的是真的？就因为自己放出了那些恶鬼，现在人间已经变成了修罗炼狱？

子仙不死心地又换了几个地方。所观之处，要么就是兵荒马乱战火绵延，要么就是颗粒无收饿殍遍野，要么就是瘟疫横行孤坟千里，要么就是妖邪肆虐恶鬼食人。

心脏如擂鼓一般狂跳，愤怒、悲伤、自责……一系列情绪如洪水一般将子仙吞没。眼前的一幕幕如同最无情的鞭子，鞭笞着子仙的良心，让她无从躲闪。

“都怪我，这都是我的错……我，是天下的罪人。”子仙手脚冰冷，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重楼搜遍了地府和天庭，也没发现独孤琴心的踪迹。感觉到子仙的异样，于是出声询问道：“修凡上仙，你怎么了？”

“重楼，我，我这次，真的错了……”子仙颤抖道。

“你说什么呢？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明明是那些神仙的错！”

“天庭是有错，但是我却把自己的痛苦转移给了更多无辜的人……他们又有什么罪过。”子仙痛苦地蜷缩于镜子前，无尽的悔恨几乎要将那本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撑的爆掉。

“你别这个样子，你起来，起来啊！”重楼急道。

子仙不语亦不动，只是那眼泪却一直流淌。

那些画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魇。

流泪，颤抖，好像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

浑身冰冷。

即使紧紧地抱住自己，依然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我是个罪人，我该死。”子仙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阵渺远的记忆蓦然涌现。

记忆中的自己一身紫衣，怒气冲冲地闯进一座大殿之中，一掌将一个蓝衣女子打得倒飞了出去，而后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娃护在身后。

一旁的白衣女子勃然大怒，握指成爪，狠狠向着自己抓来。自己挥剑抵挡，于是她就转而抓向了自己身后的人。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抹娇小的身影挡住了那一爪，瞬间被穿胸而过，鲜血染红了她淡紫色的衣衫。

那么刺眼的鲜红，刺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只听见一道如同梦呓一般虚弱的声音道：“我好累，很疼，我想回家。”

悔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充斥着自己的内心。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墨子仙，双手沾满鲜血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问心无愧？

一道白光从天际迅速飞落到了子仙的身体之中。那是承载了悔恨和悲悯的灵魄。

第六十九章　女娲娘娘

星星点点的紫芒从子仙身上飘散出来，渐渐凝聚成一个牛角人身的男子模样，正是重楼。

缓缓蹲下身，轻拭着子仙的泪，却发现那眼泪好像流不尽似的，怎么都拭不净。

“别哭了，你哭起来很丑。”重楼从来没安慰过别人，一时之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子仙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毫无反应。

“给点反应好不好？小仙儿，给点反应。”重楼想起上次自己喊她仙儿，她一下就炸毛的情形，于是冒着被骂的风险又试了一次。

子仙依然没有反应。昔日清澈无比的眸子微微合着，有泪水不断地渗出，将纤长的睫毛染得一片晶莹。

“我真是怕了你了，求你了，不要哭了，你再哭我都哭了。”重楼感觉自己都要炸了，但是面对子仙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洁白的云从子仙身边轻柔地拂过，似抚慰，似叹息。

正在重楼一筹莫展之际，一道天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那光晕恬淡柔和，透着说不出的神圣。虽然没有佛光的光辉璀璨，也没有神光的七彩潋滟，但是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一个极美的女子形象在光晕中浮现，容颜姣美，翦水双瞳似能看透世间万物，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淡淡轻纱之下，上半身是完美无暇的女子身体，下半身却是一条长且柔滑的金色蛇尾——正是大地之母，女娲娘娘。

女娲俯瞰着神志不清蜷缩成一团的子仙，目中流露出失望和愤怒的神色。

不待重楼反应过来，女娲已经一尾巴向着子仙扫了过去。巨大的神力将凌霄殿的水晶地面都轰成了细碎的晶石，排山倒海一般余势不减地轰在了子仙的身上。

子仙被击飞数丈，撞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随后摔落在地，“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女娲娘娘，你这是做什么？！”重楼一惊，想过去扶起子仙，却被女娲随手一道金光打得倒飞了出去。待到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修凡啊修凡，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女娲的声音冰冰凉凉，居高临下地望着子仙。

子仙垂着眸子，目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受到那一击的并不是她一样。

只是那嘴角蜿蜒的鲜血提醒了刚才那一幕的真实。

“你给我起来！”女娲愤怒的声音传来。

子仙本来被那一击打得气血翻涌，全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但是听到这句话，却仿若受到了蛊惑一般，扶着柱子，缓缓爬了起来。

与记忆中的修凡毫无二致的容颜，让女娲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只一瞬间，又被滔天的怒火所掩盖。

随着重楼的一声惊呼，子仙又一次被打得倒飞了出去。不过这次的力道明显比上一次小得多。

“女娲娘娘，请您手下留情，修凡上仙现在是凡人之躯，再打下去恐怕……”重楼焦急道。

“我自有分寸，无需你多嘴。”女娲的声音清冷而高傲，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重楼知道以女娲娘娘的实力，如果想要子仙的命，简直易如反掌。看这情况，定然不是想要取她性命，而是想要给她一个教训，于是也就不再多话，只是担忧地望着子仙。

子仙又一次吐出一口鲜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连续几次都跌回了地面。

女娲冷哼一声，道：“还是不打算说话么？本以为人间的烟火能把你熏陶得懂事一些，谁料这性子还是一分一毫都没改变。”

子仙伏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把思绪从无尽的深渊拉回到现实。

抬起头，透过眼中犹存的水幕望向那个传说中的无上神祇，只觉一片朦朦胧胧，颤颤巍巍地看不真切。

尽管此时眼睛看不清，可是心里却无比清明。那恍若隔世的柔和天光，让自己十分亲近又恐慌无比。

女娲见到那含着泪光的清澈眸子没有焦距地望着自己的方向，心中又是一痛。

修凡，你放出恶鬼，大闹天庭，这都没有什么。就算你犯下再大的错，哪怕你把天再捅一个窟窿，我也会再帮你补好。可是，闯了祸不去想办法弥补，而是只知道哭，甚至封闭自己去逃避现实，这是你修凡上仙应该有的态度吗？

想到这里，女娲狠了狠心，长尾将子仙紧紧卷住，向着殿外而去。

重楼顿觉情况不妙，只得低声哀求道：“女娲娘娘息怒，求您饶过修凡上仙这一回……”

女娲没有理他，身影一闪，便到了殿前的一个广场上。

广场呈现六边形，上面刻着很多晦涩难懂的符文。子仙总觉得这些符文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她想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符文，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抛向了中间的一根柱子上。

背部传来一阵剧痛，子仙险些痛呼出声。几道金光闪过，化成了一条条金色的绳子，将子仙紧紧缚在柱子上。

呼啸的天风吹干了子仙眼中的泪光。此时此刻，子仙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当她看清眼前情形的那一刻，心底没来由地深深颤抖了一下。

女娲冷笑了一声：“知道害怕了？晚了。”言罢，手中凭空浮现一条金色的鞭子，带着破空之声向着子仙抽打过去。

“啊！！”

深入骨髓的痛楚让一贯隐忍的子仙也不禁痛呼出声。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仿佛将整个身体硬生生撕成了两半，瞬间就击溃了所有的意志与坚韧，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就喊出声来。

尽管痛到不能忍受，可是子仙的身体和衣物却诡异地完好无损，好像刚才那一鞭根本就是错觉。

不待子仙缓过气来，女娲又是狠狠一鞭甩了过来。

鞭子抽在身上发出一声恐怖的尖鸣，子仙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痛得碎掉，紧紧皱起眉毛，将自己的下唇都咬出了血。

女娲眼中闪过不悦。她不喜欢子仙这个样子，十分不喜欢。于是，纤手结印，一道禁制的光芒撒下，制止了子仙这一自虐的举动。

第七十章　重罪天罚

做完了这个动作，女娲继续毫不留情地狠狠挥下一鞭。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子仙条件反射般地浑身一紧，比预料中更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体颤抖得好似深秋枯枝上的残叶。

不能喊，墨子仙，你有什么资格喊疼，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现在这种惩罚根本就是便宜了你。子仙心里这般想着，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惨叫化成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身体一次次因为极致的痛楚而冷汗涔涔，又一次次地被凛冽的天风吹干。身体越来越冷，感官却无比地清晰。

疼，很疼，疼的像是剜肉剔骨。但是，唯有这样，自己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点。

“真是有骨气。”女娲略带嘲讽地说道：“在天罚鞭下还能不哭喊求饶的，你还是第一人。”

“我，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子仙颤抖着咬牙说道。

女娲眼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后便是更强烈的怒意：“你想死？死何其简单！但是你死了就能洗清罪孽了吗？”。

子仙霍然抬头，望着女娲暴怒的眼睛，清澈的眸底划过一丝了悟，随后又满心羞愧地低下头。

女娲一挥手，云海像是帷幕一样一层层散开，露出一片广袤苍茫的大地，旋即指着云层下面，问子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子仙愚钝，只看到了一片山河。”

女娲眉头一皱，一鞭挥下。

子仙像一条垂死的鱼一样挣了一下，却被金色绳子紧紧勒住，手腕等处沁出了丝丝血迹。

剧痛之后，是激烈的呼吸。

女娲待她缓过来以后，厉声道：“我再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子仙颤抖着答道：“子仙，看到了生灵涂炭。”

女娲略略点头，这一鞭收了一些力道。

“啪！”

子仙压抑地闷哼一声，冷汗又一次浸透了衣裳。

女娲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子仙，冷声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子仙顿了一下，呼出一口气，直视着女娲，缓缓道：“子仙看到了责任。我闯下的祸，一定会亲手解决。”

“好，这才是我的修凡应该说的话。”女娲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是声音依然冰冷：“最后十下，希望你想清楚今后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