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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与昼-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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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你这两天能回去看看。我们现在总还算一个家庭。”孟立才对着范丹妮脊背说,又转头对范书鸿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到明天就不算。”范丹妮懒洋洋地说,“懂吗?”
  “我懂。”孟立才绷住嘴唇,露出凶悍冷峻的线条,“分居三年就成为事实上的离婚。是吧?可现在不是还没到明天吗?”
  “离十二点没多少时间了。”
  “那在十二点以前,我还总可以以丈夫的名义和你谈几句话吧?”孟立才克制而礼貌。
  “谈吧。”
  孟立才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范书鸿,老历史学家茫然失措地看着他们。他的鬓角比半年前看去白了许多,脸上的老人斑也明显增多了,他与周围拥挤不堪的房间溶为寒伧卑微的一体。孟立才微微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想把报复的刀刃插到岳父的心窝里了。他只需面对范丹妮说话。
  “我们到下边走走好吗?”他看着范丹妮说。
  “个别谈谈?”范丹妮嘲讽地一笑。刚才自己要和胡正强个别谈谈。现在是孟立才要和自己个别谈谈。看来,不光是自己在扮演可悲的角色。
  “爸爸,我们下去了。不影响你们休息了。”孟立才说。
  “好好,你们心平气和点。”范书鸿不知说什么好。
  一盏高压水银灯像月亮一样苍白地照射着几幢楼之间的一块空地,一棵棵柳树、杨树罩下一团团模糊的黑影。在一垛混凝土预制板的旁边停着一辆漂亮的红色摩托。周围楼房大多数窗户都黑了,只有不多的房间还亮着灯。
  “要说什么就说吧。”范丹妮站在树影中冷淡地说,好像快要睡着一样。
  “你真的把多年的夫妻都忘了?”孟立才问。
  “忘了。”范丹妮极不屑地答道。她双手伸在衣服口袋里,眼睛矇眬地望着远处楼与楼间隔中显现的马路。
  “你知道不知道结婚是一种契约?”
  “契约是可以撕毁的。”
  “在你倒霉的时候,你找了我;你得意了,地位变了,就撕毁契约?”
  “怎么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你过去那些都是假的?”孟立才的声音开始发狠。
  “过去想和你结婚是真的,现在想和你离婚也是真的。”
  “我要不同意离呢?”
  “三年过去了,你现在不同意离还有什么用?”
  “我到法院告你,告你有第三者。”
  “愿意告就告吧。”范丹妮转过头看了孟立才一眼,“还有事吗?”
  孟立才紧紧咬住嘴唇。“你后悔和我结婚是吧?”过了好一会儿他问。
  “也说不上后悔,那是我的命运。”
  “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孟立才从牙齿缝里阴狠地往外挤出问话。
  “没有。我不想和你在一块儿了,受不了你啦。”
  “你说你不想要孩子,我答应了你。你说你不想和我睡觉,我忍着也答应了你。你说你要调回市里,我也没拦你。我等着你回心转意,我哪儿不仁至义尽了?”
  “关键是我不爱你了。”范丹妮干脆地说。
  孟立才沉默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了。一个山区的穷教师当然比不上那些作家导演了。”他讽刺地说。
  “随你怎么说。”
  “好吧,”孟立才把暗红的烟蒂狠狠扔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很大的照片,“这张照片送给你吧。”
  “我不要。”
  “这不是我的照片,这是一个你应该认识的女人的照片。”
  范丹妮审视地瞥了孟立才一眼,接了过去。借着柳树筛下来的斑斑灯光,可以看出照片上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漂亮吗?”孟立才在一旁问。
  “漂亮。”
  “比你呢?”孟立才的声音中含着恶意。
  “我没必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比。”范丹妮把照片随手还给了孟立才。
  “不相干?哼,相干。她比你年轻,比你漂亮。可是你不敢承认。告诉你吧,这就是我找下的对象。一个有文化的北京姑娘。我没有你,一样能找下。能找下比你强一百倍的。我不稀罕你。你当我今天是求你来了?我是来看看你还有没有人性。”
  “祝你幸福。”范丹妮双手插兜一动不动地看着别处,冷淡而平静地说。
  “别以为你们这些搞文艺的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是实业家的时代。我现在准备联系外资创办一个大托拉斯。我的知名度以后要比你们那些臭导演高得多。”
  “祝你功成名就。”范丹妮更冷淡地说。
  她的态度越发激恼了孟立才:“你以为你值多少钱?我早就想甩掉你了。你当你有多好呢,性冷淡,性发育不全,你的肋巴骨还硌得我胸口疼呢。”
  “流氓。”范丹妮一下被激怒了,她咬牙骂道。
  看见范丹妮气恼了,孟立才阴狠地笑了:“我知道你和几个导演混,知道你到处风流。可他们哪个会真要你?他们不过是拿你当玩物耍耍,解解闷儿。你这一辈子再不会有人要了,送给我都不要了。你在男人眼里现在是最不值钱的廉价货,谁都可以尝一口就吐掉的贱货。”
  范丹妮气得血涌满头部,几乎站不住。孟立才望着她用力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摩托车旁,一脚踏响马达跨上去,打开耀眼的车灯突突突地开走了。
  “谈完了?”看到回到家的女儿脸色不好,范书鸿小心地问。
  范丹妮什么也没回答,精疲力尽地坐在床上。
  “孟立才走了?”
  范丹妮依然没有回答。
  范书鸿又看了看她:“到底怎么样?”
  “不怎么样。”范丹妮收回呆滞恍惚的目光,靠在被子上,用手撑住头。
  “怎么个不怎么样?”
  范丹妮抬起头,往后掠了一下头发:“别问我了行不行?我不要你们问。”
  范书鸿立在那儿沉默无言了。
  已经稍稍清醒一些的吴凤珠在里屋喃喃道:“你爸爸问问你不应该?”
  “你们问、问、问吧。我不在这个家待了,我走。”范丹妮一下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嚷道。
  “你不要拿走吓唬人。”吴凤珠还在唠叨。
  范书鸿冒火了,大声冲里屋叫道:“我说凤珠,你别多嘴了行不行?”
  范丹妮稀里哗啦、东一下西一下地收拾着东西,准备走。
  林虹出来,轻轻拉住她劝道:“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啊?”
  “我去死——”范丹妮说着,一下跌坐在床上哭了。
  范书鸿近于无声地叹了口气,苦闷之极地摇摇头,对林虹道:“看见了吧,我这个家真不像个家啊。”
  “范伯伯,谁家也难免有些事情。”
  “你不要安慰我了。”
  范丹林一直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耸着肩,垂眼蹙眉若有所思地立在那里。对家里的这种混乱他大概早习以为常了:“咱们该收拾收拾地方准备睡觉了。”
  第十七章
  客厅门口出现两个人。一个,黄公愚自然认得,东方艺术协会通联部主任雷彤林,三十多岁,菩萨脸上一双乖觉的大眼睛总含着笑。还一个,他不认得,矮胖老头,秃顶,通红的脸粗糙多皱,神情很谦卑。
  “这是黄老。”雷彤林甜腻腻地笑着介绍。
  “我认出来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矮胖老头连连点头说道,双手拘谨地在身前轻轻搓着,不知到没到伸上去的时候。
  “黄老,您还能认出他来吗?”雷彤林问。
  黄公愚辨认着矮胖老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是樊仁祥同志啊。”
  “樊仁祥?……”黄公愚竭力想装出回忆起什么的样子,但目光还是一派茫然。
  “您怎么不认得他了?他是五十年代《东方艺术》的老编辑了,那时我还没来呢。”雷彤林说。
  “噢,噢……”黄公愚依稀浮出一丝模糊的记忆,来者似乎是1957年打成右派后发落到外地去的。“你从江苏来?”他抓住一点朦胧印象问。
  “不,不是。”樊仁祥因为黄公愚认不出自己而更加窘促不安。
  “黄老,这次您的记忆可打不了满分啦。他从1957年到青海,一直没离开过那儿。他这次是从青海来。”
  “噢……来北京出差?”黄公愚懵懵懂懂地露出一丝犹豫的笑容来。
  “不不……”樊仁祥的窘促又加了一倍。
  “黄老您怎么没印象了呢?他在青海一直劳改,后来在劳改农场就业。这次问题改正了,刚调回北京,调到咱们协会来了。我上次不是和您提过这事吗?”
  “噢,噢。”黄公愚连连点着头伸出手,“我事太多,有的就记不过来了。来来来,坐下。”他对协会里来看望他的人是格外热情的——现在来的人很少,对这么晚还跑来看他的人更是亲热。
  雷彤林反客为主,为他们倒水拿烟,满嘴说着场面上的圆滑话:“老樊昨天刚到北京。今晚在我家坐,知道我要过来看您,一定要跟过来看看老领导。”
  樊仁祥刚刚拘谨地入座,听着这话又点头哈腰地欠起了身。
  黄公愚对来人一到北京就“看看老领导”的举动显然十分满意:“东方艺术协会的老同志了,跟我一块工作过,都还是有感情的。”
  “是是是。”樊仁祥连连点头,又不由自主地微微欠起身。雷彤林一边张罗一边看着这场面。樊仁祥是1957年黄公愚亲自定的右派,而且下手相当狠,最后被判刑,家破人亡。现在,整人的和被整的似乎都忘记了过去,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这些年你在青海怎么样?”黄公愚以老领导的身份关心道。
  “判了十年刑,后来减了两年,刑满就在劳改农场就了业。”
  “就业干什么?”
  “在卫生所。”
  “你学过医?”
  “我是在劳改中自学的中医。”
  “你这也叫自学成才嘛,哈哈哈。这也好,这也好,啊?一个人还是经历点曲折好。要不,你能自学成医?古人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孟子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些话都有道理。你看,‘文化革命’中把我斗得死去活来,现在不是活得比谁都好?”
  雷彤林不由暗笑:‘文化革命’中,协会的“走资派”还就是黄公愚骨头最软,腰弯得最低。
  “是是。黄老,看您现在脸色,就知道您很健康。”樊仁祥说道。
  “你看,我现在头发都是黑的,不容易吧?”黄公愚得意地指指头上略显稀疏的头发,他现在特别爱炫耀自己的健康,“不知道我年龄的人都以为我才六十来岁呢。”
  “黄老您今年……”
  “黄老已经八十了。”雷彤林在一旁笑着说明。
  “不不,我今年才七十九。”黄公愚连忙纠正。
  “您七十九了?真看不出来。”
  “你再看我的牙。”黄公愚张嘴露出一口黑黄但还算齐整的牙,这是他最引以为自豪的,每有来客必要显示,“你要光这么看,我像多大岁数?”
  “顶多也就是六十来岁吧。”
  黄公愚仰身满意地笑起来,引起好一阵咳嗽。他用手绢擦着咳出的眼泪鼻涕,看着只在两鬓有几根稀疏白发谢了顶的樊仁祥,问道:“你今年七十几了?”
  “我今年才五十六岁。”
  “噢……那你这当医生的,还缺乏养生之道啊。”
  樊仁祥谦恭地不做解释地笑笑,眼前烟云般倏忽掠过几十年的生活。
  “黄老对保养身体可有一套科学经验。”雷彤林奉承道。
  这话使黄公愚一下更高兴了:“比如说保护牙齿吧,我总结了两条经验。第一条,每顿饭后一杯茶,这一条很重要;第二条,大便时要顺其自然,不要用力咬牙,这更重要。你是中医,你说这有道理吧?”
  “有有。”
  “你这次调回来,对工作安排有什么考虑吗?”黄公愚笑完了,也咳嗽完了,这才问道。
  “魏炎同志可能想安排老樊在东方艺术出版社。”雷彤林在一旁插话道。
  “魏炎?他一个人能说了算吗?”黄公愚一下恼火了。
  一对对跳着舞,一桌桌聊着天,喝啤酒,看录像,凌海家的“周末俱乐部”还在热闹。
  黄平平走到隔壁空无一人的凌海的房间,拿起电话。她打算给李向南打个电话,把刚探听到的有关他的情况告诉他。
  电话拨通了,一个老人的声音:“你找谁?”可能是李向南的父亲。
  “我想找李……”她刚要说下去,却看见顾晓鹰跟着推门进来了。她立刻停住话,装作很注意地听着话筒里的声音——“你到底找谁啊?”电话里那个老人的声音还在问道——然后不耐烦地皱起眉,“啧,怎么刚有声又断了?”她按下电话,又重新拨号。
  “给谁打呢?”顾晓鹰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随便地跷起二郎腿。
  “给社里打。”黄平平答道。她是指新华社。
  “晚上还打电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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