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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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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

“好,干了!”王伏宝笑着答应,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亦随着将碗中酒饮尽。然后重新落座,按照河北地方礼节巡酒。三碗过后,席间的气氛渐渐开始融洽,借着劝酒的机会,程名振笑着向客人打探,“王将军,窦天王到底什么打算,你能不能跟大伙仔细说说?我觉得他老人家的话比较高深。具体细节如何,却两眼一抹黑!”

“此事说来话长,老窦提出这个建议,也是被官府逼出来的。”王伏宝放下酒盏,喟然长叹。“唉!想当年高大当家在位时,咱河北绿林道也曾红火过。但大伙总是三心二意。打顺风仗时一个比一个冲得勇,真的遇到硬茬子,却一个比一个败得快!偏偏老天爷又跟咱们过不去,愣是派下来李仲坚和杨义臣这两位煞星!唉,那场仗输的,甭提有多冤了!”

“张大当家去年也是折在了李仲坚之手!”对于敌人的强悍战斗力和绿林同道们的作风,杜疤瘌深有同感。想当初,张金称身边也呼呼啦啦带着近二十万大军呢,结果怎么样,一场败仗下来就全交代了,要么被李仲坚击杀,要么被雷老虎、刘霸道等人瓜分,最后跟着张金称撤到平恩避难的,满打满算才千把号人,连全盛时期的百一都没落下!

“高老当家兵败身死,侥幸活着的人也都被打怕了,退入豆子岗中关起门来听候老天爷的安排。”王伏宝轻轻拍了几下桌案,继续补充,“这时候,郭绚又带着兵马找上门,由外到内,一个寨子挨着一个寨子的挑。凡是被他破了的寨子,男的全部当场斩杀,女的则绑出去卖给外边的人为奴。大伙被逼得没法,才又重新聚集起来,推老窦出来带着大伙找活路!”

他只是用三言两语来概括,程名振等人却能听出这背后的血雨腥风。自从张金称事败后,杨善会对清河、襄国两郡的绿林豪杰采用的几乎是同样的处理手段。很多本来已经打算洗手不干的喽啰,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重新扯起了反旗。

“人家是官,咱们是贼。官兵杀贼,贼杀官兵,都是天经地义,算不得什么狠辣!”杜疤瘌倒是看得开,抿了口酒,幽幽地点评。

“大伙开始时也都这么以为。但老窦他不同意。他说,如果大伙想听他的,有些规矩和说法就得改一改!”王伏宝轻轻摇头,否决了这种看法。

“老窦的确是那么个人儿,我记得当初在高鸡泊跟着孙大当家混时,他就总和别人两拧着!”杜疤瘌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点他倒跟小九子很像,都喜欢扯个大义,名分什么的出来做幌子。也都特别注重军纪!”

“不是做幌子,老窦是认真的!”王伏宝斜了杜疤瘌一眼,对后者的说法略微有些不满。“当年跟着高大当家,老窦也不准自己麾下的弟兄祸害百姓。我们当时有三不抢,第一,不抢家无隔夜粮的穷汉子。第二,不抢无儿女照顾的老人。第三,不抢家里有小孩子需要养的寡妇!”

听到这儿,洺州军众将忍不住纷纷点头,对窦建德的好感陡然又提升了几分。当年洺州军的前身锦字营在张金称麾下的所有山头中,也是军纪最为优良的一个。为此,大伙还没少遭到其他各营同行的奚落。但最后事实证明,锦字营是巨鹿泽唯一延续下来的遗脉。其他各营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分崩离析,没一个落得了好下场。

“窦大当家说,咱们都是活不下去的穷人,断然没有再去欺负穷人的道理。所以,要他出头也行,但今后豆子岗内所有营寨,都得遵守他的三不抢规矩。此外,他还规定,今后大伙共同进退。他带着我们这些亲信弟兄冲在最前头,其他各营各寨必须一步不落地跟着,有谁未战先逃,大伙回过头来就一块收拾掉他。”

“然后,窦大当家说,所谓、贼和官的区别,就在于谁能建立秩序,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在祸害百姓,让好人没法走正道活下去。所以,大伙原来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被逼的。都是为了活下去。官老爷们有活着的理由,咱们也有活着的理由,谁都不比谁理亏!”

这几句话就有些绕口了,王伏宝比比画画,却始终没能将窦建德的本意复述清楚。程名振听得心有戚戚,用手指蘸了些酒水,在桌案上胡乱涂抹,“窦大当家的意思应该是,官府也是人,咱们也是人,都有资格好好活下去。他们没理由一定将咱们赶尽杀绝,咱们更不欠他们什么,不比他们矮半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是跟窦当家见上面,肯定能说到一块去!”王伏宝拍掌叫好,非常赞叹程名振的过人理解力。“窦大当家当时就拿你举例子。说你让十几万流民重新找到了活路,更有资格当官府。而杨善会、郭绚和李仲坚那些王八蛋却只会杀人放火,比咱们更有资格被称为土匪!”

程名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窦建德对自己的恭维。让平恩、洺水、清漳三县重新恢复了生机,是他投身绿林以来最为得意的事,所以没必要刻意谦虚。虽然这三个弹丸小县的短暂安宁,是建立在周围无数个郡县小儿不敢夜啼的基础之上。

“跟郭绚的战斗是怎么打的?大伙重新汇聚到窦当家旗下,就一鼓作气将郭绚掀翻了么?”比起对这些复杂的内政规章和各山各寨之间的交易、盟约,伍天锡更感兴趣地是双方的战斗细节。见王伏宝迟迟说不到自己想听的方面,忍不住站起身,急切地追问。

提起战争,王伏宝的口齿立刻比刚才伶俐了三分,笑了笑,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约定归约定,具体执行还非常麻烦。关键是得有人带个好头,让大伙死心塌地跟着。老窦让人最放心的就是这一点。继承了大当家位置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率领我们这些本部弟兄去做诱饵,把郭绚从豆子岗边上的盘县、平昌一直引到泽地深处的商河。接连败给了他十几仗,差点把家底全打没了。然后才命令各寨按先前的约定一拥而上,断粮道的断粮道,抄后路的抄后路,放火的放火……”

在用兵方面,窦建德的部署的确可圈可点。程名振自问如果异地相处,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和窦建德一样的沉着冷静。但是,他更佩服的是窦建德的那几句话,简直都说到自己心里去。“官老爷们有活着的理由,咱们也有活着的理由,谁都不比谁理亏……” 

第二章 黄雀 (二 上)

在座诸人都是久经战阵之辈,无需王伏宝过多描述,就能将窦建德设计击败郭绚的具体过程推测得八九不离十。其用兵手段着实可圈可点,特别是且战且退,用一连串的败仗将对方引入自己预设好的陷阱,然后再果断反击,迅速收网等举动,可以说将战机掐拿得恰到好处。关键时刻若稍有耽搁,就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结局。

“窦天王好大的手笔!”伍天锡对兵法最着迷,举着酒盏赞叹。

“其实,老窦这一手是学了当年程当家在狐狸洼对付杨善会的招数。就是把它放大了些罢了!”王伏宝举盏遥遥致意,然后憨笑着谦逊。

“窦天王也知道程教头如何打仗?”众人以为王伏宝在刻意拍大伙马屁,笑着表示质疑。

“何止是知道!”王伏宝抿了口酒,非常得意地炫耀:“最近三年河北群雄跟官军之间的每场战斗,无论输赢,过后老窦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他恨自己读书太少,没遇到名师指点。所以只好一边打仗一边现学……。”

光是这一条,就足以令洺州军上下汗颜了。包括程名振在内,几乎所有巨鹿泽出身的将领们最近几年把目光都只放在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上。外边的世界都发生了些什么,正在进行着怎样的变化,他们要么没心思去注意。要么有心思注意却没时间将其综合、分析,总结。可以说,几年来,平恩三县的确朝着世外桃源方向在发展,安宁而闭塞。如果不是周围偶尔还有商贩出入,大伙渐渐变得“不知道魏晋”亦有可能。

程名振与杜鹃以目互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与惶恐。作为洺州军的最核心人物,夫妻两个深知与窦建德之间这种差距的危险性与重要性。这意味着窦建德对洺州军的实力、习惯、战术风格和行动方式了如指掌,而自己却对窦家军除了名号外一无所知。一旦双方发生冲突,窦建德绝对可以做到以有心算无心。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古人诚不欺我!”不知不觉中,程名振又掉起了书包,举着酒盏赞叹,“来,为窦天王神威贺!”

“为窦天王神威贺!”洺州众将群起响应,声音里充满了钦佩之意。

“兄弟我就替老窦干了。谢谢程当家,谢谢诸位兄弟!”王伏宝赶紧带着自己的人站起来,举盏致谢。

宾主之间你来我往,越喝越熟络。王伏宝扯开胸襟,露出黑惨惨的一丛软毛。猛然意识到还有女宾在场,立刻又用大巴掌给掩了起来,“好酒,好酒。说实话,也就是程当家这里,才有余粮酿酒。我们那边人吃都不够,哪还有粮食酿酒?”

“难得王将军喜欢,不妨多喝几盏。妾身去后边看看,让他们再送几坛子陈酿上来!”杜鹃自己在,王伏宝等人必然不能尽兴,笑呵呵起身告辞。

“别,别,弟妹别麻烦了!”王伏宝赶紧出言劝阻,目光中却难以掩饰对美酒的贪恋。

杜鹃笑着冲大伙蹲了蹲身,带领女兵们走了下去。“弟妹真是个贤惠媳妇。程寨主能娶到弟妹,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王伏宝冲杜鹃的背影投了一眼,羡慕地说道。

“我们这地方小,内子不懂太多规矩。让王将军见笑了!”程名振拱了拱手,客气地谦虚。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要我说,你根本没见过什么叫不懂规矩!”王伏宝笑着摇头。巨鹿泽玉罗刹的威名,他早就如雷贯耳。本以为是个满脸横肉的母夜叉,谁料是这么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好女子。比比自己心中那位,他嘴角上就憋不住笑意。相较之下,那位窦大小姐才是名副其实的罗刹女,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提起她的名字不心颤的。

“大伙慢慢喝着,我年纪大了,得起来活动活动!”杜疤瘌伸胳膊活动腿儿,借着小解的由头也走向了后衙。他是怕女儿任性,嫌王伏宝举止粗豪而误事。到了后衙,却发现杜鹃双手托着下巴,对着***正独个发呆。

“别跟他认真。男人么,酒喝多了难免不小心!”老人爱怜地拂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柔声劝解。

“我没生气!王将军是个实在人!况且比他还粗鲁的绿林汉子,长这么大我见得还少么?”杜鹃疲倦地笑了笑,抬头回应。

“那你怎么了?”杜疤瘌不放心,压低声音追问。

“有点累。”杜鹃轻轻叹气,“也有点吃惊。没想到窦大当家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和心胸!”

真正让她担心的是丈夫。熟知对方习惯的她清楚,斯文对丈夫来说,相当心房上的一重铠甲。只有心中充满警觉时,程名振说话才喜欢文绉绉。越是防范感觉强烈,他说话也就越高雅。而丈夫今天的书包却越掉越文,几乎将他自己重重包裹了起来。

“那有什么?”杜疤瘌满脸不在乎。“只要你和小九子把兵马和地盘牢牢抓在手里,他还能千里迢迢地从豆子岗管到这里来?”

此言说得非常有道理,令杜鹃的心神为之一振。当年即便张大当家近在咫尺,洺州军也保持了事实上的半独立状态。豆子岗距离平恩县足有七百里,可以预见,即便投靠了窦建德,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洺州军的独立性还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窦建德的谋划也太长远了!在杜鹃心目中,丈夫几乎是自己见过最擅长远谋的人,可跟窦建德比较起来,简直是婴儿遇到了壮汉。这令她心里的不安全感非常强烈,虽然迄今为止,窦家军没对洺州流露出半点儿恶意。

见女儿的脸色还是阴晴不定,杜疤瘌按了按她的肩膀,继续开解。“窦建德那家伙我认识,算个比较讲义气的汉子。当年阿爷和你张二伯火并掉了孙安祖,窦建德明知道实力不如我们,还是带领全部兵马要给孙安祖报仇。结果仇没报成,反而差点儿把他自己的命也丢到泽里!”

想了想,他继续道:“如今他刚刚接替高士达的位置,重打锣鼓另开张,小九子第一个投奔,即便做样子给别人看,待遇也不会太差。你阿爷我今晚再努努力,看看能不能跟王将军套上关系。他跟老窦是姐夫舅子一家亲,有他照应着,小九子今后也好立足!”

说罢,自觉这个主意高明,笑呵呵地回大堂去了。把个杜鹃留下来,继续对着跳动的***发呆。

大堂上的气氛比刚才还热闹了三分。因为女眷已经全部退席,男人们更是放开了手脚。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畅饮甚欢。程名振有心了解窦家军的情况,话里话外不断往豆子岗绕。王伏宝心怀坦荡,有问必答,把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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