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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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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事情总算落幕,老爷子也入敛、出殡,出殡那天,孙家在女皇的恩旨下摆足了场面,御赐的“八十四杠”王公之礼,再加上逾半数的朝官观礼,下葬则更是铺张。至此,孙家声望亦扶摇直上。
而朝廷里,文澜公主也已在兵围公主府之后的第三日,刎颈自杀,其余叛贼自然从严处置。此后,对于公主党便来了个大扫荡,彻底清除了文澜公主在朝的势力。自此,朝中权臣俱心中微寒,凛然对女皇此举的深意有了些底,也俱敛了昔日的张扬,于各处小节都谨慎起来。
眨眼,永航三月的守孝之期已至,只是孝服未脱。这百日卒哭过了以后,孙家也渐入正轨,在职的仍回朝中任职,各房事务也排演开来。又正值年关将近,朝中事务多,家中事务也多。
老爷子一死,孙家子孙个个有心争权,在宗里,女皇自然卖着老爷子故去的面子,给嫡系的孙骥大下恩旨。而面对孙永航,那平叛一役,是功亦是忌,军权在他手里一日,女皇仍是心中不定,再加上北边戍瀛的孙骏,两厢顾忌,竟将孙永航暂且搁置了起来。
这于孙永航却是正中下怀,他喜闻乐见得很。一则平去了大房的嫉妒,二则也引开了父母的注意,不再纠缠于骆垂绮得宠于老太太。
也是久别胜新婚,孙永航与骆垂绮二人一时如胶似漆,恩爱更胜从前。二人也去看雪,也去赏梅;时而烫上一壶酒在园子里说话,时而逛逛天都的大街小巷,时而也孩子气地堆个雪人儿玩玩,打一场雪仗把自个儿从里到外湿个透,再打着哆嗦回屋里泡澡,时而也喜欢叫历名摆上火具,烤些鹿脯吃。这番旖旎自然也让孙永航沉溺其中,只觉身心俱陷在妻子温柔的一颦一笑中,不可自拔。
已是乾定三年五月了,端午才过,相府的掌上明珠柔姬小姐的十七岁生日也到了,兵部尚书相渊大摆宴席。这大小姐的十七岁寿宴可不容小觑,在天都,举凡与青年才俊沾得上边的俱是备了巧礼,以求一磕相府大门。
孙骐不甘久居人下,亦打着这兵部尚书亲家的主意,瞧着自己两个儿子,便捡着孙永彰备了份厚礼,送去贺寿。只盼着这温甸羊脂玉簪能中了柔姬小姐的意,使得孙相两家的脸皮交情连成斩不断的姻亲。
一场寿宴下来,相渊亦朝这个宠爱得无以复加的女儿询问,可有中意之人?
谁知柔姬只幽幽一叹,两挂泪便这么顺着粉腮盈盈滑下。这可叫相渊这个父亲手足无措起来。平日朝里威严冷峻的神气全数不见,只剩下一副焦急心疼的模样,只巴不得将天下的星月都摘下来给她。相渊瞅着爱女的泪眼,连连问着:“女儿啊,莫哭!莫哭!有什么心事,告诉爹爹!爹爹一定助你!你别哭啊……”
柔姬咬了咬唇,“爹,孩儿的心事,您帮不了……”说着,又滑下几串珠子。
“哎呀,你爹爹位居兵部尚书,你的几个舅舅也职位不低,你有什么心愿先讲出来嘛!爹也好帮你合计着!”相渊急得直搓手。
“当真?”柔姬噙着两汪泪眼,一时间又叫相渊心疼。
“自然真!你且说来!”
“爹爹,其实女儿心中早有了人,全不是外边那些巴结讨好之辈!他年轻有为、英姿凛凛、才华倾世,女儿,女儿早就将心许了他了。只是……只是……”柔姬蓦地又哽了声,泪堕得更急。
“哎呀,你先别哭!告诉爹爹,那是哪家男儿?又只是什么?”相渊又急又乱,只摸不透女儿的心事。
“只是,只是……他早已娶妻,夫妻恩爱……”说着柔姬更是泣不成声。
“哦?”相渊凝眉思索了一阵,前前后后地想,脑中蓦然划过一个人名,“孙永航?”
柔姬一听他说着,心中又是一阵疼,翻身就是一阵饮泣。
相渊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沉吟良久,“孩子啊,这男女之情只在缘分。你若只要嫁他,做正了孙永航的妻子,这原也不难。只是,爹爹听说,那孙永航夫妇,鹣鲽情深,你要人容易,要心难哪!”
柔姬听着怔了会儿,忽然道:“爹爹,此生我是把心许给了孙永航了。我自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但他亦何尝不是?那骆氏原是父母之命,我却是拿真心爱他,他若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也当怜惜于我……”她顿了顿,咬着唇吐出一句,“事在人为!”
相渊听了,沉默了会,终于一拍桌案,“好!你既已想到这分上,为父的怎么也当助你成事!你放心!爹爹定能遂你心愿。”他见女儿眼露喜色,当即也心头一松,不由笑道,“呵呵,到底是女儿大了,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哪!哈哈……”
“爹爹……”柔姬娇嗔一句,然而听到那句‘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时,心中不知怎地却生出一股子阴郁,隐隐觉得有些晦气,却又不便多说,只勉强一笑,掩了过去。
第 11 章
李径独来数。愁情相与悬。
自明无月夜。强笑欲风天。
减粉与园箨。分香沾渚莲。
徐妃久已嫁。犹自玉为钿。
相渊得知了女儿的心事之后,便对孙家有了计较。孙氏自老爷子孙楔死后,名望是如日中天,加之孙永航平叛归来,更是了不得。
相渊觉着棘手,心中也微有抱怨,女儿何以竟喜欢上这么个费事的人。但转念想来,又觉女儿眼光不错,这孙永航文韬武略,才名高达,也的确是众官家子弟中的第一人,就是王孙公子也未必有哪个及得上他。
事麻烦是麻烦,却也未必不可为。相渊是老臣了,对于圣意的揣摩自然也有几分。端看这连月来对于孙永航的闲置便可一窥端倪:女皇因有了文澜公主这一前车之鉴,对于领兵拿权的孙永航有了顾忌,连带地,对于他孙家三房也有所防范。
看孙骐这人,心思不小,也是个想独揽了大权的人。如今他见孙老爷子死了,家反而让大房给收掌,这心中自然不快。想着他昔日与自己的交集,再想着这人的贪与软,似乎只需拿上一个让他翻不去身的把柄,就能牢牢地制住他了。
相渊听着朝堂上言官的上奏,脑中迅速回想,忽然一记灵光飞现。去年九月的时候,这孙骐不就想在兵部活动活动么?后来还想拿着孙骏来压压阵。想至此,他已是成竹在胸。
五月十二,户部送上御览的审记出了事,其实军饷这一支差了近二十万两。女皇大怒,自然着有司严查。
这一查把孙骐查得慌了,一回府便把自个儿关在书房里,任是谁也不见,只一个人发闷喝酒。闷了两日,孙骐又觉不对,立时找了妻子商量,又想着让妻子去大房二房里说说,看看,还有没有个消解的法儿。
于写云听得他这番说话,也是慌得六神无主,哭了一通,便骂道:“也不是真个儿缺钱花!你是怎么财迷了心窍,连军饷也敢动!你这叫屙屎迷了眼的短命鬼!这可好?不但你遭殃,就是永航也叫你给连累了!他是领兵打的叛军,这军饷还不要过他的手?你……你这叫我们娘俩儿可怎么活!生生要死也不用害着自己儿子也跟着往地狱里去啊!这可怎么好!”
“够了啊!”孙骐本就烦着,听得这一哭一骂心头更是火起,“我还不是为你这个家!你前些儿的赌债拿什么还的?你这胭脂水粉、金钗玉佩的从哪儿来的?你这东摆设西古董的莫不是偷来的?你也没少分!这会儿怨我!你倒是早说话啊!”
“我……我……”于写云一时噎得没了话,只是哭,想了半晌,又觉心中无望,只随口道:“那你官场上朋友就没个能说话的?平素来往得倒勤,现在出了事就没个影么?”
“哪还有人敢站出来说话……”本欲反口回了的孙骐忽又顿住,脑中似是劈过一道光,就想起一个人来,“说不定,他能说句话……”
“谁?”
“相渊!”
相渊早等着他来,一见小厮递上的拜帖,唇上髭须微掀,盖住一个笑,便差人给请了进来。
孙骐底气略有不足,仍只托了兵部一些棘手政务开了场子,后来见相渊似乎并不太接话茬子,只好继续往下胡讲。也不知怎地,讲着讲着就谈到了相府小姐才过的生辰。
碧落有国风如是:民间凡已届十七少女,可予婚配。这柔姬小姐芳龄正是十七,可不羡煞了天都城中的青年男儿?
孙骐话引到此,正合了相渊的意,便接过来道:“唉!小女心气甚高,非才高八斗、英武卓绝者不嫁,难哪!前儿不是来了那许多青年才俊,也算得上是天都里拔尖的人才了,可谁知,那丫头竟是一个也没瞧上眼的!真真难为人哪!”相渊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孙骐听得此话,心凉了半截。要说那小姐生辰时到过场的青年才俊,他孙家也去了一个,可见也是没能入眼。心中不乐,孙骐面上仍是笑意满盈,“呵呵,大小姐才貌双全,声名天都,哪一个青年才俊不是趋之若鹜?只是纵然天都男儿才学高,大小姐如此佳人,也不免要甘拜下风哪!呵呵呵……”
这一番话虽是奉承,但听在相渊耳里,却是实实地从耳朵眼里舒服到心窝里。他捋了捋胡子,笑道:“啊,哈哈,小女也就是这点心气高,要她服,难!难哪!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是全天都都没个叫她心服口服的男儿。”相渊说着朝孙骐别有深意地瞄了眼,“呵呵,说起来,那人还正是你们孙家的人呢!也的确是个好男儿!我瞧着也服,也喜欢!”
孙骐一怔,心中恍然想到是航儿,可一时要应,又甚觉尴尬,只好讪讪地笑道:“大人过奖啦!小儿承蒙大人与令嫒抬举,实是他三生有幸,只可惜,唉……犬子不才,打小便由先父作主有一房亲事,这不,才完婚过一年呢!呵呵……”
相渊见他未接下自己的暗示,心中愀然不悦,面容也不由一冷,只是极淡地道:“儿女姻缘总是老天玉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也要看自己的福气,若没福气,便再是寄予恳切,也不见得享得长久哪!”
孙骐心中“咯噔”一下,背上已挣出一身冷汗。当下转了面色,“那是那是!”
其后所谈,只是寥寥,孙骐见再说不上话,只能告辞出来,仍回府中。回至家中,他心中暗急,想着妻子商量,却到处见不得人,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恼怒。
孙骐烦乱地四处踱着步子,走着走着正在庭院前看到永航夫妇正在一角凉亭里下棋。远远望去,二人偶有笑语,轻快动人,似是将五月明媚的日光都折融在这一角凉亭,含笑盈盈馨香,荡得人心头一静。
他往骆垂绮细细地瞧过几眼,回想了方才相渊说的话,心头一叹,有为难,却也暗下了决断。正欲回房,忽听得凉亭处,儿子一阵急唤,他忙扭头去看,却见骆垂绮苍白着一张脸,手抚胸口,恶心欲呕。孙骐心思微动,面色已然一变,只略略刮了眼儿子满面焦急,便悒悒地转身离去。
骆垂绮也对这突来的恶心乏力略有不解,只道是这几日染了风寒,也未作一回事。只孙永航见不得这毫无血色的憔悴样,一把抱起她,几个大步便抱回房中,又急忙差着历名去请大夫,自己更是捏着手守在边上。
骆垂绮见他这般紧张,心中甜蜜,又不免好笑,只微微嫣红着脸嘻嘻笑着。
孙永航上下打量她一阵,见她面色稍复,人也不似方才恶心欲呕了,这才放下心来。抬头想和她说几句,正瞧见她一脸的戏谑的笑意,心头好气又好笑,不禁瞪了她一眼,“哼!还笑!什么不好,竟偷吃,这下吃坏了吧?哈哈哈!”孙永航仰头故意大笑三声。
这下换垂绮窘了,微哼了声,把头扭了就不说话了。
正自玩闹着,历名已经带着大夫到了,“航少爷,大夫来了。”历名先在屋子外头唤了声,听得一声“快请”,这才领着大夫推门而入。
孙永航整了整嬉笑的脸,让在一边。
大夫平了下气息,便隔着纱帐给骆垂绮探脉,探了半晌,脸上也微微出现笑意,收了手便起身朝孙永航拱了拱手,“呵呵,给孙大人贺喜,少夫人有孕了,才刚过月,可要好生调养啊……”
话才说一半,忽叫孙永航拿住了手,“你……你此话当真!她……我,我要做爹了?她……我,我有宝宝了?真的?”
大夫的话似是平地一声雷,将永航夫妇都震住了。骆垂绮只是惊讶地拿手盖住自己的小腹,脑中只觉一片空白,而双肩已叫狂喜的孙永航给紧紧扣住,耳边尽是孙永航一遍又一遍的呼声,“垂绮,我们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孩子!垂绮!”
才脑中有些回神,骆垂绮抬头也傻笑着想看看自己的丈夫,却忽觉身子一记凌空,人已飞在他怀里。她愣了会儿,才知原来自己已叫永航抱着转圈哩!
恍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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