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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深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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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起来,他们父子俩说夜里做的都是撞车的梦,其实我也一样,我的脚在梦里一直使劲儿地在踩刹车。这辆车我们开了不到两年,英达相继弄丢了行车执照和车钥匙。没办法我们只好请了监狱里专干溜门撬锁的小偷把车打开了。他每天出门我都大喊着:“带驾照!”而他比预定的时间晚回来半小时我就坐立不安。最后我坚定不移地把车卖了,要不然我有可能死在这上面。
得心脏病都会快活
1993年我到欧洲演出,在意大利给英达买了一双细腻如丝的皮手套。那副手套太漂亮太精致了,花了我一百多美元!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给他买的,交给他时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千万别丢了,本来我可以给自己买双皮鞋!”他很郑重地收下了。
  一天他和一个朋友一起去办事,出家门的时候他第一次戴上了新手套。他们一起走到胡同口叫了辆“面的”,当然他就把那副手套落在了出租车上。他只戴了不到100米,然后,是对那个朋友的一路叮咛:“不许告诉丹丹!”
  过了一些时候他又要出门,仿佛很随意地对我说:“是不是应该给我买双手套?太冷了!”“你的高级手套呢?”我担心地问。“怎么问我?我哪儿知道,我从来没戴过。你不舍得让我戴,谁知道你又藏哪儿了!”我开始在家里找,急死了。我想我真是老了,什么都记不住。我把箱子柜子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十分歉意地上街又给他买了一副。过了很久那个朋友才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一点儿也没生气,我已经知道他那么怕我唠叨,也已经明白了我不能要求他做“做不到”的事情。我想在接受他的优点的同时接受他的缺点,反正我们在经济上已经不窘迫了。
  在这儿我还要讲一件事情,为这事儿我差点儿得心脏病。英达的父亲英若诚是一个极其顾家又热爱“科学”的人。很多年前,在别人还没听说过那些新鲜玩意儿的时候,他就把日本出的“换气机”和英国产的“电灭蚊器”搬回了家。插上电源我不知道空气是否被换过了,反正电表的指针老是在“揪”我的心。而我在“电灭蚊器”里没看到过一只蚊子,即便把它放在院子里也一个小虫都没有。
有一天,他看见报纸上登了一则广告:“3800块钱的真空管太阳能使您一年四季24小时享受热水。”于是他决定安装。大卡车拉来了设备,能装几吨水的大锅炉往房顶上扛。我们所谓平房房顶都是斜瓦,我真怕那几个工人掉下来。我们的墙被凿了无数个大洞,直径近1尺的大圆管子从房子的最东头穿到最西头。洗手间的窗体顶窗体底端瓷砖都碰坏了,墙上好几个窟窿连接着错综复杂的电线、好多个水管的开关和电插座。装好以后,我们果真看见房顶的锅炉冒着烟,可以肯定水开了。可是打开我们所有的水笼头,却没有一滴热水。
  我打了无数次电话请他们来修,他们确实每次都上房顶看看,但丝毫不见成效。我请求老人家让他们把它拆下来,房顶上压着一个盛着几吨开水的大锅炉实在让人害怕!他去了,回来高兴地告诉我:人家决定不收我们1分钱,并且把那些“真空管”都送给我们了。后来我发现水不冒烟了,也就没再想这件事。
  不久后我去了美国,有一次跟英达通长途电话的时候,他对我说:“你能想象吗?咱们家两个星期以来一直顺着房顶往下哗哗流水,1秒钟没停过。院子里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植物,隔壁残疾人基金会每天都来敲门,因为水也流到他们院子里去了。”我在电话的这一端一下子就懵了,心动过速。我大喊着:“快去找人修呀!”“我不知道找谁!”“快把所有的笼头都关上!”“关上了。”“再把窗体顶端窗体底端卫生间所有的插销都拔掉,别挂电话,现在就去,然后告诉我情况!”他放下电话去了,然后气喘嘘嘘跑回来说:“好了,水停了。你快回来吧,家里没你不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能让你得心脏病,而你得心脏病都会快活。
  1994年我们的四合院准备拆迁。城建公司在方庄给了我们两套单元房。我觉得房子分配得不够到位,就四处奔波上告要求再加一套。“我们家有老人有孩子,我公公和英达都需要书房。如果不多给一套,我们没法生活。”我在相关人士面前喋喋不休。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争取到了3套单元房。这下可有活干了,我开始了漫长而劳累的窗体窗体底端装修。所有的装修材料、设备、墙纸、瓷砖、洁具、大理石、花岗岩和热水锅炉都是我挑选并拉回来的。3个单元有3个洗手间、3套洁具、3个锅炉和无数的瓷砖。我一趟趟搬运,往返于城南和城北。历时近1年,房子终于快装好了。有一天我对英达说:“今天抽空来看看新家吧,瞧瞧我的劳动成果。”他来了,一进门看见我正趴在地上给地板打蜡。“你可爱死了!”他对我说,“咱们家真漂亮!”装修花去我太多的心血,几乎每一个钉子我都那么熟悉。我把好多从国外带回来的小饰物挂在墙上,给许多画和证书都配了框子挂起来。整个家看上去是那样整洁典雅。不光是心血, 窗体顶窗体底端装修还花去了许多的钱。11间房子,每一个房顶都需要吊灯,6个房间需要空调,添买了新的电视,并购置了很多家具。没有一样不是我一个人买回来的,没有人不为我的“能干”而惊叹。当然,我也总忍不住去炫耀自己的能力,后来我发现为此英达有些不高兴。“你让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做,”他说,“而实际上你什么都不让我做,什么都要按照你的意志。”他说得对,这的确是我的问题。我是那么霸道,那么精力充沛。记得有一年我出国回来,英达为了让我高兴,把家的样子改了,窗体底端客厅的家具都挪了位置。我看着别扭极了,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在当天夜里3点钟,我一个人把所有家具又放回了原处。不能想象我是如何挪动那些大柜子和大电视的。我总显得那么力大无比。直至今天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你和一个人共有一个家,你要照顾对方的感受。你要与他共同分享一切,包括情感,也包括劳动。
当爱已成往事
1991年英达的父亲出现了第一次大吐血。当时血就像水笼头里的水一样从嘴里喷出来,我被那情景吓得一声声尖叫。这样的事情自1994年至1996年又发生过多次。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每每遇到这个局面我都会表现出异常的镇静。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进医院,然后开始漫长的守候。病房允许支床的时候我就支张行军床,不能支床了我就蜷在沙发上,一住几个月。“你去忙吧,”我对英达说,“我一个人行。”
  老人得的是酒精性肝硬变,吐血前他每天晚上手里都会拿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吐血后他连酒酿都不敢吃了。他病得太久了,我已经完全成了“特护”。我借来医书研究肝硬变的病理,我知道如果他发生什么情况该如何抢救,输什么药。我每天用医院的微波炉给他做两顿饭,他需要吃很软很软的食物,正常人吃的米粒可能把他的食管划破。我还负责为他洗脚、擦身、剪指甲……
他住在协和窗体顶端窗体底端医院。过去“协和”的大部分医护人员都住在医院里,长时间不见阳光,几乎个个脸色苍白,他们自称“协和脸”。有一天,一个护士对我说:“宋丹丹,你也有一张‘协和脸’了。”
  我曾经因48小时没睡晕倒过。
  我曾经一连10天吃方便面。
 没有人问我:“你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也没有人问我:“你是否需要回去洗个澡?”
  我几乎48小时没合眼的那一次,第三天我出去给老人买饮料。当我提着两大兜饮料走进病房,迎面撞见英达的表弟英宁和他的妻子,我眼前一下子黑了,晕倒在床上。醒来后我大哭,说我需要帮忙,需要有人换班,我要睡觉!
英达不是不帮我,首先他特别忙。他不是在给上一部片子做后期,就是在准备下一个戏。并且多年来“丹丹什么都行”“丹丹不需要也不喜欢别人帮助”的概念在他心里已根深蒂固。记得一次老人连续几天高烧、说胡话、出现幻觉,吓得我很久没敢好好休息。终于熬到有一天的后半夜,我躺在用3把椅子搭成的“床”上睡着了。凌晨3点半,我的呼机“嘀”声大作。起身打开一看:感谢你使我没有后顾之忧,我永远都会爱你。英达这就是他,在你需要感情的时候,他随时散发出让你土崩瓦解的温暖。
  不知道我们的爱情是哪一天悄悄溜走的。那些年我只知道忙于家里家外的活儿。没有一个妻子会像我一样给丈夫更为广泛的自由。我忘了撒娇,忘了受保护,忘了得到应有的温存和体贴。我只是忙着给予,忙着告诉我的亲人们:“没关系,天下太平,再大的困难我一个人就能扛住。”诚实地说,那些年我累苦了,到极限了,要崩溃了。 
窗体顶端
窗体底端
离婚之后英达还对我说过:“你应该给我点儿预感,让我明白你已经支持不住了。”
  我像溺水者急于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急于得到照顾,急于有一个成熟的男人对我说:
  “你要多休息。”
  “你不能吃太多。”
  “你该穿厚些。”
  我忽略了一个生活中重要的原则:给予比接受更为幸福。我总是忙着给予,忙着让自己幸福。我不会也不太懂得接受,我忽略让他人给予,也就是忽略他人得到幸福的权利。
  是陈词滥调,也是绝对真理:婚姻需要经营,需要两个人不断地付出。错就错在,我以为,10年的时间能包容一切尚未说开的话,能化解一切来不及疏导的郁结。我还以为10年情缘堪比血缘,不必再修正自己的弱点,反正他已习惯,并且我那些“汗马功劳”足以抵消我做错的一切了。
  好像是3年前,我从报纸上看到李宗盛和林忆莲分手的消息,难过莫名,有种为他们流泪的冲动。我对一个朋友说:“他们曾经那么相爱,那么多动人的歌都是李宗盛为林忆莲写的,连他们也分手了,爱情这东西真没意思。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我的朋友迟疑了一下,告诉我:“丹丹,当年你和英达离婚,我们就是这种感觉。”
  我愣住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为了一对陌生人深感惋惜,我绝不相信我的婚姻破裂竟会影响到、甚至动摇了其他人心中的什么。
 是的,那个冬天,所有的朋友听说了这消息都表现出极大的震惊,所有的人都在问为什么。
  必须诚实地说,离婚是我提出来的。那时候我偶然地认识了一个人,迅速堕入“情网”。10年来我有了第一次“婚外遇”。没几天我就打电话给英达:“我有外遇了,咱们离婚吧。”
  “行。”他说。没有犹豫,也没有挽留。
挨过烫的小孩都躲着火
我们是1997年1月2日离的婚。那天早晨我们约在剧院门口见面。
  之前他对我说:“丹丹,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是模范夫妻,所以分手时也要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这对我们彼此都好。”我说“好吧”。
  对他的话,我一直由衷地信服。所以那天我们挽着胳膊一同走进了人事处。管人事的同志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你们俩——要离婚?!”“是啊。”我一脸笑容,生怕别人以为我很痛苦,或者为我们惋惜。要想 窗体顶端窗体底端离婚我们必须带着结婚证。像往常一样,英达把它落在车上了,当然要由我跑到楼下去取。剧院开好了介绍信。我们找能办手续的地方。我们是开我的车去的。一上车英达就对我说:“丹丹,送你一首歌吧!”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爱悠悠,恨悠悠
  为何要到无法挽留
  才又想起你的温柔
  给我关怀,为我解忧
  为我凭添许多愁
  在深夜无尽等候
  独自泪流
  多想说声真的爱你
  多想说声对不起你
  你哭着说情缘已尽
  难再续,难再续
  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时间
  再多一点点温柔
  别把一切都带走
  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空间
  再多一点点问候
  别再让我独自难受
  我哭成了泪人,没说一句话。
  我们先去东城区街道办事处,因为结婚登记是在那儿办理的。去了以后才得知离婚在中山公园里面办。随即我们把车停在了公园门口。
  那天特别冷,地上是厚厚的结了冰的积雪,公园里静极了。英达总怕我滑倒,紧紧地搂着我。我们彼此间掏出了最心底的话,好像不是要去离婚,而是在约会。“英达,我有两个请求。”我说。“你说吧。” “第一,孩子跟你一起生活,但我希望随时可以去看他。”“当然,你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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