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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6番外 作者:醉倚风(晋江2013.6.29完结)-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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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的人有千万种不幸,可是,为什么要将每一种都加诸于同一个人身上?
  他狠狠地撇过头去,半晌,返身掠回黑暗中。
  “给她吃了?”
  殷红的身影刚刚进入自己的客房,楚杀的声音就已经悠悠响起。
  一滞之间,姬伐月握着瓷瓶的手已然隐入袖中,可惜却仍未免落入他眼中。
  “就那么舍不得她死?” 
  被窥破心思,姬伐月微怒地甩手将瓷瓶丢向他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抬手接住挟风而来的瓷瓶,楚杀叹了口气,忽然拔开瓶塞倒出里面的药丸仰头吞下。
  “你!”姬伐月愕然瞪视着他。
  “世上有隔六个月才发作的毒药么?”楚杀不瘟不火的语声中似是带着一丝笑意。
  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琥珀色的瞳人中怒焰升腾,姬伐月背过身去冷哼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无聊。”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的心意,”楚杀顿了顿接着道:“既然已经动了心,要么,杀了她,要么,得到她。”
  姬伐月沉默着,并没有回应。
  楚杀深吸一口气道:“玉司不会放手,那个男人也不会放手,能不能得到她,也只有看你的运气了。”
  “他没死?!”姬伐月诧然回身。
  楚杀长叹一声道:“师父创下的基业这次算是砸在我手里了,”他随即苦笑了一下道:“他是朝廷要保的人,那天我若执意杀了他,恐怕大风堂从此就要绝迹武林。”
  沉默半晌,姬伐月抬首看向楚杀认真地道:“谢谢。”
  冷峻的唇角一勾,他淡淡地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楚杀皱眉接着道:“玉司最近和锦蛇帮过从甚密,我听说史鑫诚虽然还没有明着点头,但已有了七八分的意思。”
  “锦蛇帮要插手此事?”姬伐月挑眉道。
  楚杀点头道:“你最好趁着消息还没走漏早些回去莫荆山,我不想和锦蛇帮硬碰,但会尽量替你封锁消息,阿尼虽然是死在朝廷手里,可终究和灵教不无干系,锦蛇帮如果知道玉司要的人在你手里,难保不旧事重提。”
  姬伐月冷笑道:“就只怕他们不敢提,我还等着他们给我解释这叛教出逃的前因后果呢。”
  楚杀没有再说什么,提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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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宽敞的马车辘辘而行,外表朴实无华的车中却是精致舒适。
  姬伐月略显慵懒地斜倚在坐塌上看着对面的人儿——昨夜居然在她床边站了一宿,从初次相见一直回忆到今时今刻,才发现自己为她竟做了那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是爱吗?
  自问千遍,却苦无答案:没有人告诉过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不希望她死,而希望看到她真心的欢笑。
  沉默,车厢里只有单调的车轮声和杨柳风偶尔的轻嗽。
  “身子不好就靠着歇会,总那样坐着累不累?”姬伐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不累,若躺下来,这车子摇摇晃晃的倒容易困乏。”
  “乏了就睡会,大夫不是也说要你好生休养么?”
  杨柳风笑道:“《混元经》曰:睡则气滞于百节。可见久卧则伤气,既是医嘱调养,又岂可自伤?”
  姬伐月轻笑一声坐起身来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也不好躺着了,”随即蹙眉道:“只是,枯坐无趣,必得找些事情来做做方才不会生困。”
  杨柳风并不接话,仍旧垂首端坐。
  姬伐月眼珠一转笑道:“对了,险些忘记一样好东西。”说着,转身在车厢壁上摸了摸,便有一个小抽屉弹出来,他一边伸手进去一边道:“分舵的人孝敬我两夸茶叶,说是难得的极品,我记得你泡茶的功夫不错,不如就偏劳芳驾容我坐享?”言罢,将装茶的锦盒打开递到她面前。
  水眸一闪,杨柳风已是浅笑道:“果然是好东西,这两夸雀舌水芽堪比御用。”
  姬伐月笑赞道:“好眼光,这本就是御贡的雀舌水芽。”他微微向前递了递道:“如何?可堪佳人青眼?”
  “奴家许久不曾侍茶,只怕愚拙生疏,倒暴殄了如此极品。”
  姬伐月垂眸扬唇,也不再劝,却将锦盒放到榻中间的小几子上,探手在几下轻轻一拉,便有一个抽屉滑出,一套晶莹如玉温润拙朴的青瓷茶具熠熠流光——原来这几子下面竟然另有玄机。
  杨柳风触目之下不觉脱口轻赞道:“好一个梅子青。”
  “哦?你倒说说好在哪里?”
  “釉面细腻圆润,色泽纯正均匀,端庄浑朴,通体流畅,可称得上是难得的珍品。”
  姬伐月微微得意地轻笑道:“如此良茶美器不知是否值得玉手劳顿。”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有些人虽然表面上坏坏的,骨子里其实却真的坏不起来,这样的人远比那些表面上忠善老实,骨子里阴狠龌龊的人要可爱得多,所以,在这样的朋友面前口头上吃点亏不要紧,你知道他的心就好。


☆、第四十七章 消危解困茶难奉(上)

  杨柳风婉婉一笑道:“如此良茶美器,若以俗水相侍无异明珠暗投,未免可惜。”
  姬伐月叹道:“有心则成,无意则辍,强而为之,其味不甘,罢了罢了,只当我没说。”说着微显懊恼地关了抽屉,拿回几上的锦盒。
  “教主是雅人,岂不知有所谓三点三不点之说?”
  “倒要请教何为三点三不点之说。”姬伐月挑眉。
  车声辘辘,语声柔淡:“所谓三点,良茶、甘露、美器为一,天时为一,雅客为一,反之则为三不点,如今独缺了甘露,便是勉而为之,又岂能令教主尽兴?不如权且记下,待得佳露,奴家便是日日献丑侍奉也心甘情愿。”
  “只怕我若得了好水你又要想出别的花样来搪塞。”
  杨柳风抬首,眸色诚恳地道:“教主屡次顾护周全恩重如山,奴家岂敢有怠慢敷衍之心?”
  “好,我若拿得出堪配之水,你可不能再推三阻四的了。”
  “奴家惟命是从。”
  姬伐月邪邪一笑,直起身来在另一边的车厢壁上摸了摸,一个暗门缓缓移开,车厢壁里竟然嵌了一双青白釉的瓷瓶。
  “有茶无水怎么算得孝敬?这两瓶说是竹叶上的霜水,比那些花朵上的雨水、雪水更清新,也不会有香气乱了这茶原本的滋味,却不知是否入得法眼?”
  杨柳风含笑点首道:“虽是好水,教主若无烹茶、理茶之器可休要怪罪奴家拿乔。”
  姬伐月并不答话,只俯身拉开榻下的抽屉,但见红泥小炉、镂花银铫和象牙雕刻的茶簪、茶匙、茶针等各色器具无不齐备。
  杨柳风欣然起身轻吟道:“浣尽浊嚣须净水,拈来素叶不沾尘。'1'”温淡的语声中婀娜屈身,显然已是行侍茶之仪。
  姬伐月笑了笑,轻叩两下车厢壁,见车帘微启,扬声道:“净手。”
  少时,一个小小的铜盆盛进温热的清水,杨柳风挽袖净手缓步回到几前坐下,将几子抽屉中的梅子青茶器一一取出,又弯身拿过榻下抽屉里的各色茶具,起开一个青白釉瓷瓶的封子接着吟道:“银壶欲满清滢色,碧盏将承绿蕊魂。”
  姬伐月含笑凝睇,只见玉手如蝶般轻盈翻飞,备器、汲水、生火、取茶,每一个动作都娴熟流畅优美从容可堪入画。
  “且待红炉薄炭暖,宜凭声转侯汤纯。” 
  语声温然幽幽动人,柔荑曼转妙若仙舞。
  姬伐月忍不住低低叹道:“难怪有说茶之一道心、境、器、水缺一不可,我素以为但凡心到便可万般皆到,今日方知,似这等绝俗至雅的茶艺,非于花树之畔、晴阳之下、落英缤纷之中而为之真正是罪过可惜了。”
  话音未落,一阵刺痛汹涌袭来,姬伐月抚着心口怅然看向杨柳风:刚才的话又触动她的心事了么?
  羽睫微垂,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几上的茶盏,素淡的容颜宁和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心底一波又一波汹涌肆虐的痛苦,却再也瞒不过身边的人。
  良久,姬伐月长叹道:“那水是不是已经过了火候?”
  杨柳风骤惊醒神,抬眸果见银铫中的水已是腾波鼓浪,忙伸手去提,却是慌乱之下忘了垫上帕子,那银铫的把柄早已烧得炽热,无情地烙烫在素手之上,她疼痛之下拿捏不住,只听当啷一响,银铫落地,水花飞溅水汽蒸腾。
  “奴家该死。”杨柳风说着已经站起来深深一礼。
  姬伐月沉默了半晌,才涩然道:“起来吧。”
  “是。”她弯身捡起地上的银铫仍旧上前欲向瓶中取水。
  “算了,别烧了,茶之道贵乎心,若无心,倒不如只喝清水。”
  “是。”杨柳风并不坚持,垂首低声应了。
  那样的黯然伴着她心底传递过来的不安和内疚,终于令姬伐月心头一软,轻问道:“烫疼没有?”说着,已携过玉手道:“我看看。”
  “没有。”
  温软柔荑微微挣扎,却终究被他举至眼前。
  纤纤素指上深红色的烫痕已经肿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说句真话?”姬伐月看着那红肿的伤痕蹙眉低责着,心头一疼,不自觉地握着她的手移向唇边。
  杨柳风微怔之间,柔腻的手指已被姬伐月的双唇轻轻吮住,舌尖疼惜地轻舐着肿胀的伤处。
  她身子一震,略略慌乱地试图抽回手去。
  感受到她的羞窘,姬伐月移开双唇抬眸道:“还疼么?”
  “不疼。”
  含笑放过那只急于逃离的手儿,姬伐月转眸看着地上的水渍道:“茶虽然不喝,诗却不能辍了,不如我来替你续上这最后两句。”
  “愿聆赐教。”
  “抛珠溅玉缘何事?对坐执杯非故人。”姬伐月的语声微微黯涩。
  杨柳风垂睫扬唇道:“教主取笑了。”
  他沉默地凝视着眼前坚强又脆弱的人儿,她并不知道,炽烈在自己心头的苦痛也会同时折磨着另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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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州城北,一个门面狭小但整洁的香水行前,刘珩捧着手里的小包裹正略略犹豫着:一套最便宜的粗布内衣衫竟也要二十文钱,从前自然并不觉得贵,但如今一路上吃住开销下来,口袋里的银钱日消月减,已是见得窘促。
  想着此去路途遥远,他虽不惯于经济算计,也未免努力俭省起开支来:歇息的时候不再投宿客栈,只随意地找个安静角落靠着睡了,一日三餐也极尽简单,不过是买些糕、饼、馒头之类,求饱而已。
  虽则如此,但毕竟许久不曾沐浴更衣,之前天寒地冷,尚且勉强捱得,如今时气向暖,这几日在温温晴阳之下熏熏东风之中,身上的刺痒委实难耐难堪,终于忍不住买了套内衫,又寻觅半晌,才找定这家看起来干净、浴资又不贵的香水行。
  说不贵,是与这周边的其他香水行比较而言,事实上,六文钱的浴资现在已是刘珩两天的口粮。
  “客官,里边请。”浴倌的殷勤招呼终令刘珩打消了踌躇,他点首提步走了进去——既然那么贵的衣服都买了,自是要认真打理才对,说不定,很快可以找到风儿,总也不能显得太狼狈了。
  进门接了号牌,刘珩掀帘入内,褪去衣衫踏进水汽弥漫的浴房。
  “客官,要不要给您收拾个木桶?”一个腰系葛巾的小子迎上来哈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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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七律·烹茶
  浣尽浊嚣须净水,拈来素叶不沾尘。
  银壶欲满清滢色,碧盏将承绿蕊魂。
  且待红炉薄炭暖,宜凭声转侯汤纯。
  抛珠溅玉缘何事?对坐执杯非故人。
  ——特为本作而写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可能风儿闻听噩耗之后反应并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强烈,但是谨慎稳妥如她,却也出了这样冒冒失失的岔子,内心之波澜起伏可见一斑。


☆、第四十七章 消危解困茶难奉(中)

  “一个木桶多少钱?”刘珩低声问。
  “八文。”
  刘珩转眸看向浴池:下午时分人不多,但也坐着三四个肥瘦各异的男人,迟疑了一下,他终于还是点头道:“好。”
  “您这边请。”浴倌说着哈腰引路,带他转进了里面的小隔间,提了热水来装满浴桶,又殷勤地问道:“要不要小的给您搓个背?”
  “不必。”
  “哦。”那浴倌语音里似是有点失望,又接着问:“那您用不用澡豆?”
  “不用,帮我拿点皂荚,再提一桶水来我洗头。”刘珩轻声道。
  浴倌应声去了,少顷拿了热水和皂荚来,又一溜烟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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