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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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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庸忽然感到极度恐惧。

    这种恐惧来自他的手感,他好像是掐着一个瘪皮球。

    这只猫好像已经不是一个活物。

    他马上意识到,他并没有取得胜利。实际上,他是把厄运抓在了手里,从此再也别想甩掉了。

    老鼠的速度,还有狼夹子的速度,都在眨眼之间。

    可是,它们远远比不上这只猫。

    如果它不想让李庸抓住它,他怎么可能抓住它?

    “你快拿个袋子来。”李庸对朱环说。

    “干什么?”

    “快点!”李庸简直在吼了。

    朱环就颠颠地跑出去拿来了一个装面的布袋子。

    李庸迅速把猫塞进布袋子里,然后用袋口的麻绳牢牢系住。

    他拎着这个布袋子,大步走出门去。

    朱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坐在床上傻傻地等。

    过了一会儿,李庸空手走了回来。

    “它呢?”

    “在院子里。”李庸的声音很小,似乎怕那只猫听到。

    “放在院子里干什么?”

    “……天亮后我想把它送走。”

    “送走?送哪儿去?”

    “越远越好,让它找不回来。”

    朱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还不如用棍子把它打死。”

    李庸看了看朱环,说:“我不敢。”

    “你个胆小鬼!它在袋子里,又看不见你,怕什么?”

    “那太惨了……”

    “我来!”

    朱环说完,快步走出去。

    李庸在屋里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朱环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显然不敢一个人出去。

    “你来呀!怎么,你连看都不敢看啊?”

    李庸就慢腾腾地跟了过去。

    朱环来到院子里,从墙角抄起一根沉甸甸的桦树棒,走到了那个布袋子前。

    李庸站在她身后。

    朱环想了想,猛地举起那根棒子……
          



第二部分
送瘟神(2)
             
                棒子还没有落下去,李庸就听见那只猫在里面尖厉地嚎叫了一声。那声音就像它的身子一样疤疤瘌瘌,令人胆寒。

    朱环愣了一下,棒子停在半空。

    难道这只猫长了第三只眼?

    她回过头来看了李庸一眼,有点六神无主。

    李庸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

    朱环没有听从,她咬了咬牙,猛地砸下去。

    一个小孩在里面凄惨地叫了起来。

    那叫声就像锋利的猫爪,挠破寂静的夜空,挠破李庸的心,血哗哗地流出来。

    朱环像个疯子一样一下下砸下去。她已经失去理智,手上也没有了准头,有时砸在布袋子上,有时砸在地面上。

    那小孩在里面一声声地叫着。

    她砸了十几下,那个小孩还没有死,还在叫着。

    终于,朱环的手怯了,棒子被震落,从她的手上飞了出去,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她好像虚脱了一样,软软地瘫下来。

    李庸急忙扶住她。

    借着房子的灯光,李庸看见那个布袋子还在弱弱地动着。

    “千万不能再打了……”李庸说。

    朱环木木地说:“去,拿干柴来,烧它!”

    “朱环!我求求你,住手吧!”

    朱环被李庸的吼声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看着李庸,惊惶地说:“我要回家……”

    李庸就架着朱环,踉踉跄跄地进了屋。

    朱环的嘴唇干得厉害。

    李庸给她倒了杯凉开水,她大口喝进去。

    “你看,天已经亮了。”李庸低低地说。

    “越远越好……”朱环嗫嚅着。

    李庸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就走。”

    朱环的眼睛突然湿了,她直直地看着李庸,好像李庸这一去再也不可能回来:“你……小心啊。”

    “放心吧。”

    李庸来到院子里,看见那个布袋子已经血迹斑斑。

    他试探着拎起它,感觉到它还活着。

    他的心一冷。

    出了家门,李庸大步流星来到车站,坐上了开往表舅家的最早一班长途车。

    汽车很快就离开了城区,一直朝北行驶。

    路两旁是雪野,还有收割后的高高矮矮的庄稼茬子。

    那只猫没有动静了,它好像在黑暗中辨别着什么。

    汽车经过一个村又一个村,一个镇又一个镇,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上了一个坡又一个坡……

    两个钟头之后,长途车到达了表舅家的村子。

    可是,李庸并没有下车。

    又朝前行驶了十几里路,李庸才对司机叫停。

    他在一个陌生的村头下了车。

    村子里好像很寂静,而村头的土路上更是空无一人。路两旁都是积雪,光秃秃的。

    汽车开远之后,他去解袋子口的麻绳。

    可是,他蹲下身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他把那个布袋子放在了土路边,然后,转身急匆匆地走开了。

    他不知道谁会第一个路过这里。

    他不知道哪个人会打开这个潘多拉的盒子。

    他不知道这只猫会钻进哪一户倒霉的人家……

    走出了很远,李庸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布袋子好像被遗弃在路边的一堆垃圾,显得孤苦伶仃。

    这一刻,李庸的心忽然有点酸。

    
          



第二部分
最后一句话(1)
             
                这天,李庸打更。

    他在粮囤间转了转,就来到了南区,走进了麻三利的值班室。

    麻三利没有开灯,怕蚊子。

    外面的风不大,“呼嘹呼嘹”地吹。

    这种风更吓人,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行走,好像不想让你听见一点点,又好像就是想让你听见一点点。

    李庸第一次把他的“羚羊”烟拿出来,发给了麻三利一支。

    两个烟头一闪一闪。

    李庸在黑暗中说:“我家最近遇到了一些可怕的事……” 

    “什么事?”

    “前不久,我家突然来了一只野猫,我们没有赶它走,把它收留了。后来,因为我家丢了一枚戒指,我媳妇非要煮猫……”

    “真煮啦?”

    “煮了。没想到,它从锅里跳了出来,跑了……后来,就发生了一些怪事。先是我家一个邻居死了,莫名其妙就被煤气毒死了。就在那天晚上,那枚戒指被送了回来……”

    停了停,李庸又说:“前几天,这只猫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我家里。我家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不知道它是从哪里进来的。”

    “说不定啊,你家煮猫那天,它一下锅就被煮死了。”

    这话让李庸打了个冷战——假如当时它真的被煮死了,那么是什么东西从锅里跳出来一溜烟地逃掉了?

    “这件事从开始就有点怪。”

    “怎么怪?”

    “它来到我家那些日子,我家地板上出现了一个洞,像拳头那么大,特别深。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用水泥把它堵上了。而这只猫跑回来那天,那个洞又敞开了……”

    “你是说它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我想是。”

    “那怎么可能!”

    “它不是一只正常的猫。”

    “它长的什么样?”

    “黑的。额头上有一些白色的毛,看上去有点像个‘苦’字,我们一直叫它苦猫。”

    “额头上有个苦字……”麻三利想了想,突然说:“我知道它的底细!”

    李庸一下就瞪大了眼。

    麻三利说:“我家旁边住着一个老张头,这只猫是他的!”

    “那它怎么跑出来了?”

    “前不久,老张头死了。”

    “怎么死的?”

    “好像是煤气中毒。”

    风更加鬼祟了。

    李庸急忙又递上一支“羚羊”烟,说:“老麻,你快给我讲讲他家的事。”

    麻三利把这支烟和那支抽了一半的烟接在了一起,出奇地长。

    他整整讲了一支半烟的工夫。

    
          



第二部分
最后一句话(2)
             
                老张头的老伴死得早。

    他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在外地,一个女儿在深城,都结婚了。

    三个孩子都很孝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张头就是不和孩子们在一起,坚持一个人生活。

    他孤独地守着一只猫。

    女儿和他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几乎天天都来看望他。

    那天是周末。早上,女儿做了一些好吃的,给他送过来。

    一进门,她就闻到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煤气味。而父亲脸色铁青,正朝门外爬。她赶紧把父亲背出了屋子。接着,她冲进屋子,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

    由于发现得早,老张头并没有什么大事。他坐在院子里呕吐了一阵,就慢慢恢复过来。

    女儿不懂常识,给他吃了一些东西。很快,他就不行了。

    女儿慌了,急忙喊人把他送到医院,却没有抢救过来……

    停了停,麻三利突然说:“老张头死之前说了一句话。”

    他的烟已经所剩不长,快烧手了,就像那个弥留之际的老张头。

    他加紧吸了几口,继续说:“去医院的路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儿说——千万别祸害那只猫……”

    李庸打了个冷战。

    “这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女儿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死了。”

    这时候,李庸已经肯定黄太的死和这只猫有关系了。他试探地问:“你知不知道,这只猫最早是从哪儿来的?”

    “不清楚。说不定,它也是从地下钻进老张头家的。”

    李庸越来越恐惧了。也许,它还会从那个陌生的村子跑回来,从地下钻进他家里……

    他蓦地对朱环充满了牵挂。

    朱环不但煮它,还想把它砸死在袋子里……这个仇结得太深了。猫的天性是吃老鼠,可是,现在它要吃的却是朱环,连头发都不剩一根。

    麻三利问:“现在那只猫在哪里?”

    “前天,我抓住了它,把它送走了,扔到了山里……”

    “它还会回来。”

    “不可能吧?”

    麻三利叹口气,说:“你媳妇当时真不该煮了它。你怎么不阻拦她?”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牛、马、羊、鸡、鸭、鹅、猪、狗、鱼……都有人杀,你见过有人杀猫吗?”

    李庸又点着了一支烟,低着头狠狠地抽。

    “什么肉都有人吃,你见过有人吃猫肉吗?”

    “当时没想这么多啊。”李庸沮丧地说。

    “你得赶快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

    “你还记得那个阴阳先生吗?”

    “噢,记得。”

    “我帮你请他来,治一治。”

    “阴阳先生是驱鬼的,对猫有用吗?”

    “你以为那猫是猫吗?”

    “他怎么收费?”

    “那要看是什么邪了。”

    “……再说吧。”

    尽管李庸有时候也迷信,但是他对这种阴阳先生却不怎么信任。

    黄太死的时候,他母亲就请来了一个阴阳先生,那家伙留着八字胡,贼眉鼠眼,怎么看都像个骗子。

    在李庸的印象中,他的全部工作就是剪纸——他用一堆黄表纸,制作出了各种各样的玩意,什么引魂幡、冥币、咒符之类。

    据李庸观察,他的工作是程式化的,他对这套业务滚瓜烂熟。

    这是他吃饭的本领。

    一个靠看风水、批八字糊口的人能对付得了那只诡异的猫?

    他不信。

    李庸回粮库北区的时候,风大起来。

    他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的“马尾巴”。

    黄太也留着马尾巴。不过,他的马尾巴已经在焚尸炉里烧成了灰。

    那首老歌似乎在风中隐隐响起来,忽远忽近:“哎呀我的天呀呀,破鞋露脚尖。没人帮我补呀呀,想娶花媳妇……”

    
          



第二部分
戒 指(1)
             
                这天,李庸休班。

    他和朱环躺在床上,都没有睡。

    他们没有关灯。

    “昨晚,你不在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只猫又回来了。”朱环说。

    李庸突然对这个话题有些恼怒:“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他很少用这样的态度对朱环说话。

    朱环愣了一下。

    李庸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把它扔到那么远的地方,它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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