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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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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蹲在门外台阶上啃肉干,毫无风度,却真实得可爱。
  王婶儿领着我进门,他一瞟见我,赶紧把手里的肉干狼吞虎咽了,哽得直翻白眼。
  他的侍卫拿着大水缸子给他灌水,洒了一襟一地。
  我足下一停,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臊得满脸通红,我忙道:“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没事吧?”
  “没没没没——没事!”他缓过气来,十分尴尬地擦着衣襟上的水。
  
  我催他去换了身好看的衣服出来,把头发梳整齐了——其实也就是那块布包好了里头不定怎么像杂草——总归像个汉人了,才叫他和我一起走街串巷。
  我牵着如望,栾晓牵着他的大黄骠马,柏梦牵着如闻,栾晓的兄弟胡王牵着一匹照夜白,并几个侍卫,就开始浩浩荡荡地给他的马群找下家了。
  栾晓带来的马,他自己说都是马场出来的,我晃过一眼,觉得都够得上军马的级别,他可真舍得下本钱。
  不过转头想想乌云踏雪,对栾晓来说,可能这几匹马真算不了什么。
  
  我最先带他走的就是大将军府——现在已经是霍禹当家了。
  运气就是这么糟,走到后角门上,就看见冯子都的车驾摇摇晃晃地行出来。
  冯子都叉坐车上,毫无风度地伸着懒腰、转着头。
  我假装没看见他,转头向栾晓道:“这是长安数一数二的门第,他家的马最好,我的如望还是这家的先主人送的。”
  “先主人?”
  “就是已经去世的主人。”我勉强自己不露悲色,“他家家财万贯,有人才有土地,养的起好马,也能给马儿最好的待遇。”
  “不,不卖他家。”栾晓眼中流露出轻蔑的神情,“也许之前他家确实很好,现在,看刚才那个白脸汉子的模样,这样的人,不合我心意,不卖!”
  我点点头:“大兄眼光不错,那咱们再换一家。”
  
        
贩马(下)
  离开霍府,我们到的第二家就是新近获封的平阳侯。
  说起平阳侯,一门血泪史,简直不忍回想。他家原是开国平阳侯的子嗣,祖上娶了阳信公主,生的嗣子娶了卫长公主,卫长公主的儿子继任平阳侯之后,因巫蛊之乱连坐而死,封爵至此断绝。长公主还留有一个独孙,也是受了多年苦难,最近才被刘病己挖出来,恢复其平阳封国。
  仔细算来,这位平阳侯的祖母,与刘病己的祖父是同胞姐弟,平阳侯的高祖母,也就是阳信公主,第三次出嫁,嫁给了烈侯卫青。卫青既是霍光崇拜的人,又是刘病己的曾祖母的幼弟。如今的平阳侯是存活不多的与卫氏沾亲带故的人,刘病己高看他,既是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也是为了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他发话,而臣民也为之转向。
  平阳侯府门庭若市,可谓车水马龙。
  栾晓和我并肩站了一会,摇摇头走了。
  我其实也不是很中意这家,问道:“怎么不进去问一问呢?”
  栾晓摇着头说:“来往皆是白面书生和妇孺,不像勇武的人家。他骑得了肥膘马,却耽搁了千里马呀!”
  我暗暗点头,这大个子,天真归天真,眼光倒还不错。
  平阳侯年少多磨难,又不像刘病己有许多人照拂,一直体弱多病,春风和煦的时候还能骑个温顺的小牝马散散,烈马疾奔,这一世也别想了。
  
  从平阳侯府附近离开,下一户就是富平侯府张安世家。
  威仪棣棣的侯府,十分严肃,兵甲卫士,气宇轩昂。
  “这是富平侯大司马卫将军府,是掌兵的人家,他的两个儿子都是中郎将,还有一个儿子出继他的兄长,也是中郎将侍中,侍中是天子近臣,很得皇帝陛下喜爱。富平侯自己骑术武功都不错,他的两个儿子也正值年富力强。他家又是豪门贵族,养得起好马,绝不会亏待你的心肝宝贝。”
  张安世最近几年很得上意。我估摸着是我母亲的死刺激了他,加上他对戾太子心怀愧疚,所以他为人越来越谦和谨慎,对刘病己,更是予求予取,他既不结党营私,又格外洁身自好,越来越像个纯臣了。除了夫人霍氏与霍家有关——那还不是他自愿的,他满家人算一算,只有一个孙女,刚刚许给了霍家旁支——因为是早年约为姻亲,这一出不过践约罢了。
  他那几个儿子,长子千秋跋扈,是霍晏所出,其余嫡子尽数夭折。二子延寿,是二夫人所出,向来和彭祖关系好,刘病己也对他与别个不同。
  是以仔细想来,张安世的确可靠,处政好,为人好,性格好,很少与刘病己为难,刘病己但有吩咐,绝无不从。刘病己把他的所有成年儿子都拉到身边做侍中,未必没有要挟他的意思,他也无一句推辞。不怨刘病己慢慢的也信他、亲近他,今年更让他的儿子统领羽林军了。
  
  富平侯府门前没有多少宾客,朝野上下都知道他素不与外客往来,求上门走交情也没用。
  来来往往的多数是军报政务,是个干臣之家。
  我把富平侯家的情况略略说了,道:“这家怎样呢?”
  “还是算了吧。”
  “这家你都看不上,那马只能送宫里去了。”
  “不是我看不上。”
  “那是为何,你吞吞吐吐的,我可生气了啊!”
  “你不高兴。你提到他家的时候,一点也不开心。”
  我哑口无言,怔怔看着他,直到他咳嗽一声,我才赶紧转移话题:“那咱们再换一家。赵将军,不知你听说过不曾?他可是名将,和你们匈奴打过好几回,好像每回都是你们输。”
  “莫非是帅三万骑兵出塞一千八百里的将军赵翁孙?”
  “正是,原来大兄也听说过啊。”
  “诶,赵将军勇武过人,本事大得很,我们那没有人不知道的。苍天何其厚爱你们汉朝啊!”
  “苍天若不厚爱,岂能降亲子为人间帝王?天赐福,已何其幸运,又何况汉人见贤才,不忍其埋没;见秀童,便想悉心栽培。向者大将军大司马烈侯起于马奴,是世宗武皇帝亲自发掘,放在身边多年培养,才能横扫边境,立下龙城之功;大司马骠骑将军景桓侯年少骄奢,却有天纵之资,武皇帝陛下与烈侯一同栽培多年,又得一大将。赵将军也是年少出征,得蒙武皇帝陛下看中,先帝栽培,今上重用。我们大汉对人才向来重视其培养和任用,才能代代出名家,哪里是苍天厚爱这四个字可以尽状?”
  栾晓沉思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道:“匈奴和大汉不一样啊!”
  
  本来就不一样,我举的那些人,有主上赏识是一件事,天资过人又是一件事。天资不如人的人,培养起来,又费时费力,还不讨好。万一中间有个心术不正的,学了别人的好处,坑他祖宗八代也说不定呢。
  我也不继续往下说,只领他到了赵充国的府上。
  赵将军正在为对战氏族、羌族的事忙得不沾地,此刻并不在府中,只他夫人王氏在。
  他家中无男子,栾晓不好上门,而我又未曾带拜帖,只得罢了。
  不过看栾晓的意思,虽然钦佩赵将军,却不大愿意送马给他——自然的嘛,虚闾权渠的兄长单于率十万骑兵攻打汉塞,被赵充国领四万骑兵吓退,虚闾权渠可能对打败自己的人没什么膈应,但是对打败长兄的人,多少还有点不舒服。
  我自然看出来了,后边几天再带他走,就避开了韩增、范明友等人的府邸。
  
  于是这样绕着长安一圈下来,栾晓最后只送出了一匹马——一匹五花马,送邴吉了。
  邴吉起初不要,是后来刘病己私下劝了,他才肯收的。
  
  
        
定情
  跑遍了长安的门第之后,栾晓对长安也熟了,本可自己去卖马,可他又说想看看长安附近的风景,那我没法只好又带他将长安附近最适合游玩的地方走了几个,看他很想念乌云踏雪,我还把乌云踏雪也带了出来。
  乌云踏雪甚至不必我牵着,很自觉地跟着如望,如望也不像之前那样嫌弃它,双马并行,迈步、提身、甩尾,竟同步得好似一匹马。
  如望也是一匹黑马,只不是乌云踏雪,全身乌黑发亮没有一根杂毛。
  我给乌云踏雪取的名字叫若见。
  若见,和如望的名字很对称。
  柏梦的那匹如闻是母马,我本想着如望和如闻兴许能生个小马驹子给我“儿子”,眼下看来是没希望了。
  没希望就没希望吧,如望虽然只是匹马,可我舍不得勉强它。
  栾晓看着乌云踏雪的表情,还是很依依不舍的。
  我吹着春风,悠悠地问道:“这么喜欢不如我把它还你?”
  栾晓道:“这——送出去的礼物,怎能拿回来?娘子这是看不起我?”
  “什么送出去的,不是答谢我帮你的马找主人的报酬么?忙活了这么多天,就送了匹五花,我怎么好意思白要你的乌云踏雪。”
  “其实,在咱们草原上,谁套的马就归谁,我不过是为了骗娘子做向导,才……才说是报酬。”
  他一个魁梧汉子,竟然脸红了!
  我笑笑:“我并不奇怪。大兄为何要告诉我?”
  “我……我我我只是是是是是……”他挠着头结巴起来,磕巴许久,最后蹦出了一句匈奴话,然后就一抽马背,跑了。
  我愣在原地。
  栾晓的几个匈奴侍从连笑带骂地追着他去了。
  我还在原地。
  他刚才说什么?
  说他就想多看看我?
  说他喜欢我?
  就这几天的功夫?
  而我还没来得及施展浑身解数?
  他就说了喜欢二字?
  一个匈奴汉子,竟然也会觉得羞涩?
  怕是愧疚的分量更重吧。
  我摸着下巴眯着眼,轻轻一夹马腹跟上,带着满脸蔫坏的笑:“喂!大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大兄?”
  柏梦、松格和赵家兄弟跟在我身后起哄,直让栾晓跑得越来越远。
  
  后来,我一直假装没听懂他那句话,他以为我不知道,纠结了几天,又变成了那个憨厚的汉子,跟我游山玩水。
  盛夏五月,就在霍皇后生辰的时候,兖州治下有两郡遭冰雹之灾,太史请罪,太常属下均议论纷纷,不知哪个奸猾小人竟然诡辩说此次天灾与后宫有关,刘病己“不得不”申斥皇后,言语中多称其挥霍无度、好妒无德。
  霍皇后受了委屈,自然要和母亲哭诉的,至于她母亲会做什么决定,那就只需要刘病己推一把了。
  我在进宫和刘病己报备虚闾权渠的行踪时,有旁敲侧击刘病己打算怎么对斌子。起初刘病己的表情还很坚定,然而片刻之后他就心软了。
  我猜想,即使他和他吵吵闹闹了好几年,虽然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可他们打架互骂的日子,是刘病己此生最美最单纯的时光,所以最后关头,他舍不下。
  那就……免为庶民,流瓯越,终生不得离开吧。
  他是这么说的。
  我又问,奈霍后何?
  他这次倒是很爽快:鸩杀!
  我毫不遮掩地深吸气,刘病己倒笑了:“吓到你了?”
  “没……之前看陛下和皇后殿下挺好的,未料想陛下如此——果决。”
  “非如此,怎能震慑天下蠢蠢欲动之心。有些人打着为子女好的名头,坏事做尽,我就让他们知道,坏事做尽,累及子孙,从此绝祭祀、断血脉!”
  绝祭祀、断血脉……好狠的说法。
  我知道刘病己做的出来。
  离宫之后,我恍惚了片刻,管他呢,反正霍斌活着,只要他活着,就不怕霍家断根。
  当然,几个月以后我知道,我想对了其他所有,却忘了算上霍斌的脾气……
  
  还是五月,我按照计划继续陪着栾晓游山玩水,他的随从有时候会当着我的面,用匈奴话和栾晓说笑,调侃我和他,我反正听不懂,就静静地看着就好了,偶尔问栾晓他们在说什么,看他编借口编得抓耳挠腮,也挺有意思的。
  打东边宜春湖上过的时候,白荷花开得袅娜娉婷,栾晓的侍卫,丹贤夸了一句荷花好看风景美。栾晓的阿弟胡王,真名叫呼衍王的,用匈奴语调笑说,那汉家的小娘子比荷花还好看呐。
  我于是就问栾晓他说什么,栾晓自然不好意思全部翻译,就含糊说他夸我好。
  我满脸纯笑,用生硬的匈奴话,原复原地把那句话还了回去,于是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把胡王臊得满面通红,却梗着脖子没话说。
  
  栾晓大笑几声,又低声问我:“你真不懂他刚才说什么?”
  “好歹也两个来月了,多少会一点你们的话,哪里真不懂了。这位阿兄嘴巴蔫坏,我就戏弄一下他……”我敛了笑意,“怎么,你不高兴啦?”
  “没,就是感慨一下,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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