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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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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珍妮此时才察觉芳芸走了,哈哈笑了几声,看向茹芸,“你霖表哥带你来的?”
茹芸甜蜜的回望李书霖一眼,嗯了一声。李书霖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笑道:“唐太太的跳舞会轰动全城,倩芸和丽芸她们都说要来看明星的,是我说她们舞跳的不好,没有带。”一边说一边自口袋里掏出香烟匣来,第一根就递给唐珍妮。唐珍妮笑道:“小姐们少有吸烟的,还是去吸烟室吸罢。”对着几位小姐露出体贴的微笑,把李书霖拉进吸烟室去。
茹芸一眨眼功夫就失了伴,满室时髦的男女她也认不得几个,想到方才和唐珍妮一路过来的女孩子和她有几分像,猜不是唐家小姐就是俞家小姐,去寻她讲话最合适不过,在楼下略站一站,就上楼,问守在楼梯口的老妈子:“和你们太太一路下来的是唐家小姐还是俞家小姐?”
老妈子答:“是俞家九小姐。”
锦屏镇俞家在上海有两三支,小姐们排行是排在一起的,俞家九小姐只有一个,可是芳芸不是在学堂里么?难道她是来和霖哥幽会的?茹芸怀着腹的疑惑;问得九小姐回了太太卧房,去敲唐珍妮卧室的门。
芳芸才坐在梳妆台前,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抬头一看进来的是茹芸,只好含笑唤:“五姐,你来了。”
茹芸见真是她,想到李书霖在墙外候了半个钟头送信给她的情份,再看她打扮的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样子,不必猜也晓得唐珍妮在替她和李书霖牵线搭桥,不由冷笑几声,道:“老太太昨儿还夸你有出息,几时中西女中的高材生礼拜天不回家,跑亲戚家跳舞来了?”
茹芸方才站在李书霖身边的神情芳芸都看在眼里,晓得她是打翻了了山西老陈醋,所以才现这样的怪像,微微一笑道:“亚当是我表哥,表哥请表妹来跳个舞,有什么好奇怪的?”
茹芸没有想到她和洋人是表亲,一时愣住了。芳芸笑唤眼睛在房里睃来睃去的老妈子:“烦你去厨房替我和我五姐取点吃的来,再要一壶红茶。”
老妈子一去,茹芸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狠狠的盯着芳芸道:“你是来和霖哥约会的,是不是?”
芳芸笑道:“霖哥没婚,我也没嫁,要是有约会五姐当替妹妹高兴才是。”
茹芸变了脸色,胸口起伏不定,她咬着牙冷笑道:“好,我倒是看走了眼,原来我们家最不老实的人是你。”
芳芸笑起来,做了个鬼脸;“原来五姐看上霖哥了。五姐,你一向和四婶都待我好,我不和你抢霖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茹芸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子不理她,心里却是有点动摇。前两天李书霖在俞家提起跳舞会没有舞伴的事,倩芸和丽芸没有抢过她,到底磨得霖哥只带她一个人来跳舞。芳芸又比不得她有亲娘撑腰。算来算去,李家要和俞家结亲,要么是她,要么是丽芸,还轮不到芳芸头上。她想清楚了轻蔑一笑,道:“霖哥几时成了你的?”
芳芸好笑道:“五姐,霖哥从来就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和他有约会,若是有,他还带你来干什么?我早晓得你们两个要好,不过激你一激玩笑罢了。你和霖哥要好,妹子很替你们高兴呢。”
“真的?”茹芸和芳芸相处的少,摸不透她的性子,借着芳芸的话下坡,笑道:“可是我昏了头。他既然带我来,自然不会和旁人有约会。九妹,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五姐和你陪不是了。你和花旗银行的大班亚当真是表兄妹?”
芳芸笑道:“自然是真的。”
“可是他不是洋人吗?”茹芸贴着芳芸的背,亲亲热热盯着镜子里芳芸的眼睛;好像要在里面看出什么来。
“我大姨娘嫁的是洋人。亚当是我大姨丈的侄子。所以我就喊他表哥。”芳芸含笑解释道,“唐珍妮表嫂常约我玩,我上回送她饼干,她正好遇见霖哥去看二婶,叫他帮送回信。”
茹芸拖长了声音噢了一声。女孩子的心思,宁肯相信恋人和她人是无染的。茹芸到底也只十七岁,平常拘在家里只和至亲姐妹相处,比不得芳芸在学校呆了好几年又和颜如玉明争暗斗,叫芳芸几句话打消了大半醋意,就待她亲热起来。
芳芸含笑和她说了几句闲话,笑道:“倩芸和丽芸呢?我这一向没看见她们,怪想她们的。”
茹芸笑道:“她们两个在家用功呢,打算新学期也去中西女中插班。”
去中西女中插班?哪有那么容易!芳芸惊诧的看了茹芸一眼,在茹芸眼底看到的是不屑和妒忌交织的奇怪神情。想了一想,芳芸决定不把自己能上中西女中的缘故告诉她,笑道:“那最好了,我正嫌一个人在学校寂寞呢。”她看了下墙边的大自鸣钟,指针已经指向八点,跳起来道:“哎呀,我要回学校了。五姐,你替我守着门,我换衣服。”一边说一边快手快脚的脱衣服,拆头发。
老妈子把点心和茶送进来。她已经收拾妥当,散着头发和茹芸坐在同一张大沙发上闲话了。
唐珍妮记挂着要寻人送芳芸回去,和客人们周旋了一会,总寻不到机会请李书霖送她。不由有些着急,出来走到二楼,正好看见岳敏之从三楼下来。她想岳敏之和芳芸也是熟识,这个人虽然面上油嘴滑舌,其实并不肯和女人乱搞的,叫他送芳芸最是稳妥不过;就笑道:“密丝脱岳,能帮我个忙吗?”
岳敏之脚下不停,一路走一路笑道:“珍妮太太神通广大,要寻人帮忙,弹弹指头,马上有一打公子哥儿来听命。”
唐珍妮笑道:“是有正事,我想请你送芳芸回学校,旁人我不放心。”
已经走到一楼拐角的岳敏之停下脚步,愣了一会,道:“可以,我在后门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今天还有一个我等了很久的橱子送到新家去;我得去睡了。白天可能没有更新;我晚上回来再写。
亲亲大家
风雪夜归人
茹芸听说芳芸要提前回去,怕唐珍妮还要捣鬼,故意说:“我去找霖哥,叫霖哥送你回学校去,正好送我回家。”
芳芸笑道:“好姐姐,上回霖哥替人送封信给我,就闹了大半个月的流言,再闹一回,凭俞李两家的交情,只怕真要把我和霖哥撮成一对……”说完故意停了一停,含笑看茹芸的神情。
芳芸的名声叫李书霖坏掉了,凭俞李两家的交情也确是只有嫁他一途。茹芸想通这一层,连忙笑道:“你既然不愿意,我去寻我大表哥来,叫他送你回学校,好不好?”
芳芸笑道:“五姐,只有你有表哥不成?我现成的表哥表嫂做主人,直接喊他家的车夫送我得了。”她把小衣箱交给老妈子。老妈子连忙接过去,笑道:“我就去寻我们太太。就把衣箱带给门房的听差。”打开门大步出去。
茹芸紧紧挽着芳芸的手,亲亲热热走到楼梯口,正好唐珍妮笑嘻嘻走来。见她两个这样好,唐珍妮脸上的诧异连脂粉都盖不住。
芳芸笑道:“嫂子,叫你家车夫开车送我罢。”
唐珍妮笑道:“早安排好了,车都开到后门了,茹芸也要回去?一淘走呀。我记得你家没有汽车的,晚了坐黄包车有些冷。”
俞家为了节省费用,公帐上连黄包车费都不支出。俞老爷们在外面开销不小,家用自然就紧些个,除去俞忆白是自掏腰包买了辆汽车,仅大房有一辆汽车还是公私两用。四房家常只有两辆黄包车,算是被三房比下去了。唐珍妮这一个闷棍敲过去,茹芸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芳芸心中大乐,指着跳舞的人群里一个穿白西装的,笑道:“咦,和霖哥跳舞的是谁,生的倒是很好。”
茹芸连忙掉过脸朝跳舞场看,唐珍妮情知李书霖避到三楼赌钱去了,晓得芳芸是给茹芸添堵,也笑道:“那个是陈总会长的三小姐,不过和她跳舞的是哪个我就没看清。”
那位陈三小姐家里又有几个钱,生的也算美貌,又是出了名的喜欢缠着李书霖,端的是茹芸大敌。茹芸笑道:“我去找她去,上回见她,还是她们家老太爷做寿。”
她一去,唐珍妮就冷冷的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问:“你五姐没有为难你罢。”
芳芸好笑道:“她为难我干什么,要为难也是为难我家丽芸。”
唐珍妮神情一黯,过了一会笑道:“丽芸真真是人小鬼大,她们两个闹不和也有好几年了。”带着芳芸走到门口,喊听差的提着小箱子,再送她穿过草坪到后门去。
草地上已是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踩下去总要带起几滴雪水。唐珍妮光着胳膊,又穿的是跳舞鞋,一边走一边喊冷。芳芸笑道:“好嫂子,这样冷,当心冻坏了。你回去罢。”
方才光顾着生气,唐珍妮就忘了和芳芸说是请的岳敏之送她,这个时候想起来,然特为和她说反倒像是撮和他们似的,倒不如不提。唐珍妮就顺着她的话道:“是真冷,我托的人最是可靠不过,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到了学校再打个电话给我,好不好?”
芳芸笑应:“晓得了,你回去罢。”
唐珍妮实在是冷的受不了,哆嗦着一路小跑回去。芳芸穿的也不多,跟着听差快步走到后门口,果然一辆汽车停在那里,听差的伸头一看,认得是自家的客人岳敏之。唐太太替小姐少爷们牵线搭桥的事也不是头一遭,他就拉开前面车门笑道:“俞小姐,前面。”
芳芸一看车里只有岳敏之一个,就僵住了。岳敏之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快上来罢。”
昏暗的灯光下,听差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只在芳芸和岳敏之两个人身上来回转。芳芸自衬这个时候掉头就走一来听差更奇怪,说不定要搬弄是非;二来晚上喊车行的车来,没有听差陪着她也不敢,只得硬着头皮上车。她接过小衣箱时把捏在手里的五块钱递过去。那听差飞快的瞟了一眼钞票,笑道:“小的是喊的出租车行的汽车送的俞小姐的。”极是体贴的替他们关上车门。
岳敏之一踩油门,发动机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来。芳芸安安静静坐在副座,不知不觉两滴眼泪挂在眼眶上。岳敏之几次侧头看她,沉默许久,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道:“今天是我不对,跟你道歉。”
冰冷的雪珠落在车窗上沙沙的响,路边铺子里的灯光在玻璃窗上散成一团团黄晕,车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岳敏之出气微微有些喘,芳芸一直在吸气,她接过手帕揩了一会眼泪,道:“我接受。”说完忍不住又哭了。
岳敏之闷声不响开了一会车,见她还是哭个不停,把车停在路边,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个电话,替你到车行叫辆车来。”
芳芸晓得他是误会了,想喊住他又有些拉不下来脸,眼睁睁看着他下车,顶着漫天雪珠去路边的铺子借电话。方才车开动时不觉得,此时停在路边,三五黑影不时经过,总有人不怀好意的朝车窗里看。还有卖香烟的小孩子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来敲车窗,喊:“太太小姐,买包香烟哉。”又有包着头的印度巡捕挥着棍子追赶毛贼。漆黑冰冷的街头比她想像的热闹得多。
芳芸就没一个人出过门,哪里见过这些个,缩在车里瑟瑟发抖。她牢牢盯着岳敏之进的那家铺子,一时把岳敏之恨到极处,恨不得自己把他的车开走;一时又盼着他快些回来,心乱的好像盖着薄雪被行人踩得乱七八糟的马路。
好像是过了几个钟头那么久,岳敏之才匆匆从铺子里出来,又折进一条窄弄去。芳芸眼巴巴盼他回来,见他又走了,恼的眼泪都出来了,取手帕擦了几下想起这是岳敏之的手帕,赌气一丢,手帕轻飘飘落到方向盘上。芳芸心虚的看了一眼车外,把手帕捡回来捏在手心,用力绞成一条。
岳敏之在小弄堂里停了一会就抱着一抱东西出来,腾出手来开车门,道:“找了四五个车行,都说车子租出去了。这个给你。”他丢给芳芸一个牛皮纸包,缩在方向盘前打哆嗦。
牛皮纸包里暖哄哄的,芳芸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看见里面装的是几块烤白薯,不由愣了一下,伸出手去摸出一块最大的递给岳敏之。
岳敏之接过白薯握在手里,舒服的嘘了一口气,剥开皮大口吃起来。一时满车都是烤白薯的香甜气味。烤白薯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以香味取胜,更何况芳芸在亚当家也没正经吃饭,叫这样的甜蜜香味一引诱,肚子就先投了诚,发出催缴械的咕咕声。芳芸又窘又饿,偷眼看岳敏之吃得正香,心道:横竖在这个人面前脸也丢过了,架也吵了,倒是不必装淑女的。她也老实不客气的捡了一块剥开皮慢慢吃起来。不知不觉几块白薯将及吃完,芳芸看袋中还有一块,连袋子一起递给岳敏之,道:“多谢你,我饱了。”
岳敏之看了她一眼,不声不响接过去吃了,把剥下来的皮都放回纸袋,就伸手去摸手帕。他摸来摸去半响,才想起来手帕方才借给芳芸了,只得收了手开车。
芳芸一直把手帕捏在手里,那上面沾着自己的眼泪,怎么好意思还给人家?还好岳敏之知趣,并没有来讨。芳芸突然觉得面颊滚烫。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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