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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学徒1-15-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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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好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或者拿到我不该拿到的东西。

  我因此变得很会说谎。现在想起来,我不认为这是他无意之间教给我的。

  这些是我的刺客基础入门课。接着还有更多。熟练灵巧的手部动作,以及悄悄移动不为人察觉的艺术;要打一个人哪里,他才会死去而一声也叫不出来;要戳一个人哪里,他才会死去而不流太多血。我全都学得又快又好,在切德对我反应灵敏的称赞之下日有所进。

  不久后,他开始派我在堡里做一些小事。他从不事先告诉我这是为了测试我的技巧,还是真的是他想办成的事情。对我来说两者并无差别,只要是切德交付的任务我一律全心全意、全力以赴。在那一年的春天,我给酒杯动了手脚,让一群来访的缤城商人代表团喝得大醉,醉得远超出他们想像的程度。同一个月稍后,我把到堡里来的木偶戏班子的一具木偶藏起来了,结果那人只好搬演“成对杯子的故事”这出轻松的民间传说,而不是他当天晚上本来打算要演的冗长历史剧。“盛夏宴”时我在一个年轻女仆的下午茶里加了某种药草,让她和她的三个朋友拉肚子,当天晚上无法侍宴。秋天时我把一匹马的马蹄后方的毛用线绑起来,让它走起路来暂时一拐一拐的,让马主,也就是一位来访的贵族,在公鹿堡多待了两天。我从来不知道切德派我去做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在那个年纪,我专心想的是该怎么去做一件事,而不是为什么要做它。我相信这正是当时他要教会我的东西:那就是学会服从,不问为什么下令。

  有一项任务让我做得非常愉快,就连当时我也知道那不只是切德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而已。他在即将破晓的最后一刻黑暗中把我叫去。“皆萨普爵士和他的夫人已经来作客两个星期了。你见过他们,男的胡子很长,女的总是在弄她的头发,就连在餐桌上也不例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我皱起眉头。这阵子有很多贵族聚在公鹿堡开会,讨论外岛人劫掠愈来愈频繁的问题。就我了解,沿海大公国想要更多艘战船,但内陆大公国则反对分摊这笔税金,认为这纯粹是沿海地区的问题。皆萨普爵士和大丽花夫人是内陆人。皆萨普和他的胡子似乎都很急躁易怒,总是激动万分;大丽花夫人则似乎对会议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探索公鹿堡。

  “女的头上总是戴着花?两个人老是在吵架?”

  “就是他们。”切德加强语气回答。“很好,你知道她是谁。现在,你的任务是这样,而且我没有时间跟你一起计画该怎么做。今天不知什么时候,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她会派一个侍女到帝尊王子的房间去送某样东西……一张纸条,一朵花,某个东西。你要在帝尊看到东西之前把它从他房里拿出来。懂了吗?”

  我点头,开口想说话,但切德突然站起来,几乎是把我撵出了房间。“没时间了,天马上就要亮了!”他宣布。

  我设法躲进帝尊的房间,等着那个侍女来。看她溜进来的样子,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把一小卷纸张和一朵花苞放在帝尊的枕头上,溜出房间,没多久这两样东西就进了我的衣服,然后放在我自己的枕头底下。我想这整件任务当中最困难的部分是克制自己不去拆开那个纸卷。当天夜里我把纸卷和花交给了切德。

  接下来的几天我等着看好戏,相信一定会闹出什么事,希望看见帝尊狼狈不堪的样子,但让我惊讶的是,一点事也没发生。帝尊还是老样子,除了态度比平常还刻薄,而且似乎跟每一位仕女都打情骂俏得更凶。至于大丽花夫人则突然变得对会议内容非常有兴趣,而且大力支持征税建造战船,让她丈夫觉得莫名其妙。王后对她改换阵营非常不高兴,于是在她起居室举行的一项品尝香槟活动就没有邀请大丽花夫人参加。这整件事让我大惑不解,但当我最后终于向切德问起时,他训了我一顿。

  “你要记得,你是国王的人。有任务交给你,你就去做,能把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你就应该满足了:你就只需要知道这么多。只有黠谋可以运筹帷幄,计画他要怎么下他的棋局,你和我,我们都只是棋子,也许。但我们是他最好的棋子,这点你可以放心。”

  但稍早切德已经发现我的服从是有限度的。为了让那匹马跛脚,他建议我割断那马的腿筋。我连想都不会想要这么做。我以一个从小跟马一起长大的人的老道经验告诉他,要让一匹马跛脚有很多方法,而且都可以不必伤害到它,他应该信任我去挑选最合适的方法。当时他并没有说什么责骂的话,也没有对我的行动表示赞许。在这件事和许多其他事情上,他都没有透露自己的意见。

  差不多每隔三个月,黠谋国王会把我召唤到他的起居室去,通常是在一大清早。我会站在他面前,那时他通常是在洗澡,或者是让仆役把他的头发混着金线绑成辫子(只有国王才能绑这种辫子),或者是等贴身侍从把他的衣服取出来放好。他会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我,审视我发育得好不好、打理得干不干净,仿佛我是一匹他考虑要买的马。他会问一两个问题,通常是问我的马术或者武器学得怎么样了,并严肃聆听我简短的答案。然后他会问,这问题几乎已经成了固定的形式:“你认为我有遵守跟你的约定吗?”

  “是的,陛下。”我总是如此回答。

  “那么你也要守约,尽到你的职责。”他总是如此回覆,这就表示我可以走了。而且不管在场服侍他或开门让我进出的仆役是哪一个,都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我、也完全没听见国王的话。

  到那年深秋将尽、寒冬将至之际,我被指派了最困难的任务。当夜我几乎是一吹熄床头蜡烛就被切德找去了。我们坐在切德房里的壁炉前,吃着蜜饯,喝一点加了辛香料的葡萄酒。他对我前一回的捣蛋行动大为称赞,就是去把晾在洗衣房院子里晒衣绳上的每一件衬衫都里外翻个面,不能被别人逮到。这项任务满难的,最难的地方在于,听到两个比较年轻的洗衣工认为我的恶作剧是水妖精搞的鬼,因此当天拒绝继续洗衣服时,躲在一个大染缸里的我不能笑出声来。一如往常,切德在我向他报告之前就知道整个来龙去脉了。更让我觉得好玩的是,他告诉我说,管理洗衣房的流役师傅下令要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口水井都挂上、围上金丝桃,以防止水妖精来打扰明天的工作。

  “你满有这方面天分的,小子。”切德吃吃笑着揉揉我的头发。“我几乎要认为不管我派给你什么任务你都能做了。”

  他坐在炉火前他那把直椅背的椅子上,我坐在他身旁的地上,背靠着他一条腿。他拍拍我,就像博瑞屈会拍拍一头表现得不错的年轻捕鸟猎犬一样,然后他倾身向前,轻声说,“但我有一项挑战要给你。”

  “什么挑战?”我急切地问。

  “这事不容易哦,就算是像你手脚这么俐落的人也一样。”他警告我。

  “试试看就知道!”我也向他挑战。

  “哦,或许再过一两个月吧!等你学了更多东西之后。今天晚上我有个游戏要教你,可以训练你的眼睛和记忆力变得更犀利。”他伸手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把什么东西,在我面前短暂打开一下手掌:彩色的石头,然后手就合上了。“这里有黄色的吗?”

  “有。切德,你说的挑战是什么?”

  “有几颗?”

  “我看到两颗。切德,我敢打赌我现在就能做到。”

  “有可能超过两颗吗?”

  “可能吧,如果有石头完全埋在上面那一层的底下,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切德,是什么挑战?”

  他张开他那瘦骨嶙峋的老手,用细长的食指翻动石头。“你说对了,只有两颗黄的。我们再来一次吧?”

  “切德,我做得到的。”

  “你认为你做得到,是不是?你再看一次石头。一、二、三,又不见了。有红色的吗?”

  “有。切德,到底是什么任务?”

  “红色的是不是比蓝色的多?从国王的床头小几上拿一样私人物品来给我。”

  “什么?”

  “红色的石头是不是比蓝色的多?”

  “不是,我是说,你说任务是什么?”

  “错啦,小子!”切德兴高采烈地宣布,摊开手掌。“你看,三颗红的,三颗蓝的,一样多。要是你想达成我的挑战,你得看得更仔细才行。”

  “还有七颗绿色的,我早就知道了,切德。但是……你要我去偷国王的东西?”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偷,只是借,就像你上次借急惊风师傅的剪刀一样。这种恶作剧又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不是吗?”

  “是不会,只不过如果我被逮到,我会被鞭打,或者更糟。”

  “而且你害怕被逮到。你看,我刚刚就告诉你了,最好再等一两个月,等你的技术更好一点再说。”

  “我不是怕被处罚,只是如果我被逮到……国王和我……我们有约定……”我的声音变小、消失,我困惑地看着他。切德给我上课,是黠谋和我所做的约定的一部分。我们每次见面,在他开始给我上课之前,他都会正式提醒我那份约定。我向国王也向切德保证过我会忠诚事主,如果我采取违逆国王的行动,就是破坏了我们的约定,这点切德一定看得出来呀!

  “这只是游戏而已,小子。”切德耐心地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小小淘气一下,没有像你想的那么严重。我选择这项任务,只是因为国王的卧房和东西是被看守得最严密的。随便谁都可以把裁缝的剪刀拿走,但是要进入国王本人住的地方、拿走某样属于他的东西,就真正需要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的技巧了。要是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就能相信我用来教你的时间没有白费,会觉得你很感激我教给你的东西。”

  “你知道我很感激你教给我的东西。”我很快地回应。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切德似乎完全没抓到我的重点。“要是我那么做,我会觉得……不忠,好像我是用你教我的东西去欺骗国王,几乎就像是我在嘲笑他一样。”

  “啊!”切德往椅背一靠,脸上露出微笑。“你不用烦恼这个,小子,黠谋国王是开得起玩笑的。不管你拿什么来,我都会亲自把它还回去,这样他也可以看出我把你教得多好、你学得多好。如果你这么担心,就拿一样简单的东西好了,不必一定要是他头上的王冠或者手上的戒指啊!比方他的梳子,或者放在房里的任何一张纸……甚至他的手套或皮带也可以。不用拿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要意思一下就好了。”

  我想我应该停下来考虑一下,但我知道我不需要考虑。“这事我不能做。我是说,我不会去做。我不会去偷黠谋国王的东西。其他人的房间随便你挑,只要你说了我一定会去做。你记得我把帝尊的纸卷拿来那次吧?你等着看,我可以溜进任何地方,然后……”

  “小子?”切德慢慢开口说话,声调带着不解。“你不信任我吗?我跟你说没关系的,我们只是要进行一项挑战,又不是叛国。而且这次要是你被逮到了,我保证我会马上出面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你不会被处罚的。”

  “问题不在这里。”我慌乱地说。我可以感觉到切德对我的拒绝愈来愈困惑不解,我挖空心思拚命要想办法向他解释。“我保证过要对黠谋忠心的,这件事……”

  “这件事跟忠不忠心一点关系也没有!”切德凶了我一句。我抬起头,看见他眼里闪烁着怒气,我吓了一跳,从他身旁退开。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怒冲冲瞪着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子?你是说我要你背叛国王吗?别这么白痴了。这只是一项简单的小测验,让我可以衡量你的程度,也让黠谋自己看看你学了多少,结果你却犹犹豫豫的不肯去做。说什么忠不忠心,你只不过想掩饰你是个胆小鬼而已。小子,你真让我丢脸,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没骨气,否则当初我根本不会答应教你。”

  “切德!”我满心惊恐地哀求他。他的话让我一阵天旋地转。他抽身离开,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下去,我只觉得我的小世界在四周摇摇欲坠。
“你最好回你床上去吧,小鬼头。好好想一想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侮辱我的,居然暗示我会对我们的国王不忠。滚吧!下楼去,你这没胆量的家伙。等我下一次找你来的时候……哈,如果我真的会再找你来,你要不就乖乖准备服从我的命令,要不就根本不必来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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