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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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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虔诚的心灵,你该预感到上帝的恩德!”歌声在我身后回荡着。他们又
唱起了新的国歌。
后来又都遗忘了。我对那个坐轮椅的白发老人,对他的女儿,对那个在
斯迪西山谷小旅店里跟农民混在一起的杀人凶手全不在意了。由于不能买下
那座庄园而产生的恼怒,使我把他们一起置于脑后了。我并非心血来潮去买
那座庄园的。我是要改变环境。回家后,我开始来个大整顿。我要把四十年
写作生涯中积累的垃圾统统清除出去。许多未完成的通讯稿、从未过目但已
付了款的帐单、大堆校样、改得一塌糊涂的手稿、未完成的稿子、照片、插
图、漫画,摆在一起实在是乱透了。这些东西一半要清理出来,一半要清除
掉。我在清理大堆埋没了几十年的稿件和未回复的信件时,不在意地把一份
稿子打开来看了一下,原来是关于司法方面的稿子。去他的,扔掉它!我扔
的时候,看到这份稿子的第一页上有伊萨克·柯勒博士的名字。我于是把稿
① 都是德国著名传说以及席勒著名戏剧《威廉·退尔》里的主人公。盖斯勒是欺压百姓的总督,退尔是被
压迫者的一员。——译注
② 都是德国著名传说以及席勒著名戏剧《威廉·退尔》里的主人公。盖斯勒是欺压百姓的总督,退尔是被
压迫者的一员。——译注
③ 拉丁语瑞士名。——译注
子从塑料袋里取出来,稿子原是一个姓H 的博士从苏黎世寄来的。凡是别人
寄给我的稿子,我从来是不看的,我自己是搞创作的,对文学不感兴趣。这
个H 博士是何许人也?我拼命回忆着,噢,我到底还是想起来了。那是1957
年在库尔。有一次,我在一家旅馆里,听完一个报告,走进酒吧,想喝一杯
威士忌。酒吧间里除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招待外,还有一个男子,我还没来
得及坐下,他就过来向我作了自我介绍。他就是H 博士,是前苏黎世警察局
局长。他身材高大,样子古板,一根金黄色怀表链子横挂在马甲外面,这种
样子现在的人难得看到了。他虽说已经上了年纪,可那蓬乱的头发还是乌黑
的,胡子也很密。他坐在酒柜旁边的一张高椅子上,一边喝着红葡萄酒,抽
着巴希阿诺斯香烟,一边叫着那位女招待的名字,和她攀谈着。他声音洪亮,
一边说着还一边指手划脚,简直没有一点顾忌,我不禁感到惊诧。第二天早
晨,他用自己的车子把我带到了苏黎世。我翻阅着这份稿子,稿子里的字都
是用打字机打成的。标题的上方,用手写着这样的话:“请随意处理。”我
看着看着,从头一直看到末了。撰稿人是一名律师。他不会处理他的素材,
他把眼前发生的事插写在里头。最重要的内容他放在结尾处叙述,后来忽然
没有时间写下去了,草草收了尾。总的来说,这是一部蹩脚的作品。里面的
一些场面也叫我感到吃惊,比如那些小标题,那种“企图搞乱秩序”的话,
还有那些名字也是如此。现在有谁会叫做尼可德莫斯·摩尔西呢?谁叫达芙
纳·米勒?谁叫伊尔瑟·弗劳依德呢?谁还会去布置一大批花园陶俑呢?那
位警察局局长不是有一次对我说过,他爱读让·保尔的书吗?我没法问他了,
他已于1970 年去世了。后来我又读到警察局长夹在稿子里的一封信,信上写
道:“我刚才参加斯迪西…劳埃平的葬礼回来。在场的只有莫克。我后来和他
在戏剧大饭店吃了肝泥丸子汤和法式牛排拌四季豆。饭后我们找莫克的助听
器找了很长时间。原来助听器给一位女招待放在托盘里带出餐厅了。至于我
们那位狂热追求正义的朋友,他确实成功地混进了机场。他是混在清洁队里
进入机场的。他也开了枪,枪响时由于惊吓,一头栽倒在垃圾桶里。幸亏这
时有一架四引擎飞机起飞,所以柯勒什么也没发觉。肇事者并没有造成什么
危害,他弄错了。其实我已对他楼下的旧货商进行了深入的调查。他那支手
枪里的子弹,原来都是精心制成的无弹头的空弹。事后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
处理这位狂热地追求正义的人,当时他已经山穷水尽了。我不想把他交给司
法机关。斯迪西…劳埃平(关于此人,请见上文)很同情他,给他找了一个工
作。这些事情都过去几年了——您的H 博士,前警察局局长。”我打电话到
斯迪西科芬小镇,接电话的是劳恩贝格尔旅店店主。我叫他把那个师爷找来
接电话,不料他说师爷上个星期已经死掉了。我问店主,师爷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说,叫什么名字?还不就是叫师爷吗。他葬在哪儿呢?店主回答说,
想必是葬在弗罗蒂根。我于是赶到那里。公墓位于庄子外面,四周有石头围
墙,门口有道铁门。天气很冷。我在这一年还是第一次感到冬天的威胁。我
对公墓有几分亲切感,小时候就在一个公墓里面玩过。我总觉得那个公墓非
常奇特。每个死者都有自己的坟墓,有石碑,铁的十字架,基座,柱子,甚
至还有天使雕像。在一个名叫克里斯忒里·摩泽尔的坟上就雕着天使。弗罗
蒂根的这座公墓可算得上是座时新的公墓了。它是十年前由弗罗蒂根镇公所
设立的。十年前死人埋的地方,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座公墓面积不大,
因为地皮太贵,它又不能扩大,每个死者只准在这里埋十年,十年后,墓就
作为无主墓处理。不过这十年里,死者都得端端正正地躺好,每个死者的墓
要一样,墓前的花要一样,碑要一样,碑文都要一样。这里的死者都按严格
的顺序排得整整齐齐,连我要找的死者也不例外。这倒不错,活着的时候,
他乱七八糟,死后是规规矩矩的。他是最新来的一个死者,他旁边的墓穴还
是空的。他墓前,已经树起了石碑,栽好了花木(紫菀,菊花)。墓碑上写
着:
菲里克斯·施佩特,师爷
1930—1984
我回到家里,又把那份稿子看了一遍。它想必是用打字机从原稿上打下
来的。尽管它可能被警察局长进行了一番加工,然而它的内容还是极其可靠
的。施佩特在斯迪西科芬夸耀自己犯下了一桩谋杀罪,实际上他并没有杀人,
而柯勒在慕尼黑却把自己犯下的谋杀罪转嫁给他要铲除的那个人。我叫人把
这份稿子拍成照片,又在电话簿里找到伊萨克·柯勒的地址,于是我把照片
给他寄去。几天以后,我收到海伦娜·柯勒寄来的一封信。她请我去拜访她,
她说她父亲的身体状况使她不便前来看我。我于是打电话给她,答应她的请
求。第二天,我走进了柯勒家的别墅。
我跨进柯勒家的花园铁门,朝房子走去,这时我好像觉得那份槁子出现
在我的眼前,好像那份稿子在为我作说明。这里一景一物都显示出这家人家
非常富裕。10 月的花卉姹紫嫣红,树木挺拔壮丽。这儿几乎还和夏天一样,
人们在这里感受不到燥热风的困扰。放眼看去,到处是修剪得富有艺术特色
的灌木,布满苔藓的雕像,赤裸着健壮下身而又带胡子的圣像,静静的小溪
和一对神态庄重的孔雀。总之一切显得静谧而又井井有条。人们只能在这儿
听到几只小鸟的叫声。房子又高又大,外墙上布满着五叶地锦、常青藤和玫
瑰花,内部显得舒适而又柔和,有古色古香的家具和各种珍贵的工艺品。墙
上挂着印象派著名画家和古荷兰画家的绘画。一位年老的女佣引导我在房里
走着。最后我在伊萨克·柯勒博士的办公室里等候着主人。这个办公室相当
宽敞,被阳光染成一片金色。穿过一扇双开门,人们可以径直走到花园里。
门两边的窗户长得几乎一直抵到地板,地板都是用高级镶木拼成的。办公室
里放着一张很大的写字台,还放着几张很深的皮沙发。墙上没有绘画,只有
书一直堆到房顶,这些书都是数学和自然科学著作,显然是一批了不起的藏
书。宽敞的壁龛里,放着一张台球桌,桌上放着四只球。年迈的伊萨克·柯
勒博士摇着轮椅,穿过敞开着的门,进来了。他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虚弱,
脸色更加苍白,简直是个幽灵。他似乎没有看到我,一直向台球桌摇过去,
到了台球桌旁,便爬出轮椅,打起台球来,看到这个情景,我不能不感到几
分惊奇。海伦娜这时也来了。她具有运动员的气派,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
穿着丝质衬衫,手工织成的罩衣带有红、蓝、黄三个大方块图案。她把手指
搁在嘴上,示意我不要作声。我领会她的意思,跟她走到外面。我们穿过一
个大客厅,又穿过一道敞开的双开门,最后在一个透明凉篷下的室外平台上
坐了下来。这是我在这一年里最后一次坐在室外了。平台上摆着几张旧藤椅
和一张石板桌面的铁桌子。平台下的草地上,有一部割草机和最初的几堆树
叶。孔雀在这中间。海伦娜说,她正在干园艺活。后花园里,有个小伙子在
给花园翻土,他一面翻土,一面吹着口哨。海伦娜说,他们一定要把花园里
养的孔雀弄走,因为邻居们抱怨这些孔雀叫得扰人,他们已经抱怨半个世纪
了。不过,她父亲倒喜欢养这些孔雀。海伦娜想,父亲之所以要养这些孔雀,
只不过是要惹邻居们生气罢了。他任凭孔雀大喊大叫。有时警察前来干预,
他也毫不在乎。她说,孔雀叫的声音是人能听到的声音中最难听的。正是由
于这些孔雀的缘故,周围一带房屋和地皮的价格才一落千丈。她父亲把那些
房屋和地皮一齐买了下来,邻居也就不敢再有什么抱怨了。海伦娜说完这些
话,给我倒了杯茶。我说,她父亲真是一个怪物。她说,真可以这么说。我
问她,看过我寄来的稿子吗?她回答说,她浏览了一遍。我说,施佩特过去
曾经爱过她,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施佩特似乎不好意思写出来,她当时也爱
施佩特的。海伦娜说,这个好施佩特,他过去爱的唯一的女人还是达芙纳,
所以他写到达芙纳才写得最生动。至于爱她海伦娜,那只是施佩特自己的感
觉而已。我于是纠正自己的看法,确认施佩特对海伦娜的爱情只不过是他自
己的感觉而已。我又说,那个好施佩特已经在十四天前在斯迪西山谷里去世
了。“茶凉了。”她听我说到这话,马上说道,并把她的茶杯里的茶倒在铺
着黄树叶的草地上,倒在放肆地吹着口哨从这里走过的小伙计的脚旁。
孔雀叫了起来。海伦娜说,平常这个时候它们是不叫的,它们马上会静
下来的。可是它们还一个劲地叫着。她说,我们最好还是回到屋里去。于是
我们走进屋里,关上双开门,坐到两张圈椅上。两张圈椅当中,放着一张小
桌子。她问我,喝白兰地吗,我说,喝。她就倒了一杯白兰地。孔雀在外面
继续叫着,声音是那么单调,叫人感到心慌意乱。她说,幸亏她父亲听不到
这些鬼东西叫。随后她问我有没有读过关于真莫尼卡·施泰曼的章节。我回
答她说我读过,但是对那些事情感到不可思议。她说,她也曾受到莫尼卡·施
泰曼的邀请,时间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那时她还不满十八岁。跟本城所有
的人一样,她当时也以为达芙纳就是莫尼卡·施泰曼。海伦娜十分欣赏莫尼
卡。不过,海伦娜当时对莫尼卡也有忌妒心。她是因为贝诺而吃醋,因为贝
诺一直回避她。当时贝诺对哪个女人不勾引呢?尽管当时的人都相信贝诺和
莫尼卡会结成一对,也认为他俩结合好极了,但是人们总还认为和贝诺睡一
睡,或和莫尼卡睡一睡是件十分时髦的事。而她,海伦娜呢,她是柯勒的女
儿,谁都不敢碰她。贝诺自然对她敬而远之。她当时对施泰曼的邀请根本没
有什么疑虑,在内心里,她倒希望能在施泰曼那里见到贝诺,她已经热恋着
贝诺了。那天,晚饭以后,她一边喝着未加牛奶的咖啡,一边把应邀到施泰
曼那里去的事告诉父亲。父亲问她,以前有没有应邀到曙光街去过。他一边
问,一边伸手去拿马尔克酒,他在家里一直是喝马尔克酒的。她当时对父亲
说,她是要到憩园去赴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人被邀到那里去过。她
父亲马上回答她说,是的,迄今只有吕德维茨和他去过那里。父亲问她,他
可不可以给她提个建议。她执拗地回答说,她什么建议也不想听。父亲说,
他劝她不要接受邀请。他说完这话,拿起酒杯,把杯里的马尔克酒一饮而尽,
说这就是他给她的建议。然而她全然不听,还是去了。海伦娜继续说道,当
时她骑车去华格纳山岗,她把自行车靠在大铁门旁,信手揿了揿门上的电铃。
没人开门。她感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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