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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魔咒-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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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填好清单,不能有丝毫差错。延春阁,缂丝、绘样,打造金银首饰的各种匠役聚集最多,塞满我双眼的,是一片低下去的半黑半白的头颅。匠役不得擅自离开,即便是抬头瞧一眼从身边经过的人,也会受责罚。不过,各种匠役似乎对外来者并无好奇,手下的活计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差不多,没有人看见我正从他们中走过。过了很久,我都无法确定,他们是否认识我。

他们穿清一色的工服,长辫子盘在头顶。没有人说话。走动的人,蹑手蹑脚,脸像蜡做的,没有表情。又一次,我想尝试我非凡的能力,看看这群低垂的头颅里装着的画面。依旧一无所获。他们从头到脚裹着一层厚厚的蜂蜡。我高傲又落寞地走过这群蜂蜡,只听到梭子穿过布匹的声音,裁剪布料的声音,和我的木鞋底的声音。主管脚下并无声息,这让我为脚下的木鞋底忧心。主管引我进入延春阁的一间绘坊,桌案上摆满了已经画好的各种图样。图样依照四季不同的花型设计,底色鲜亮艳丽。为了确保室内光线,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格外加大尺寸,镶着玻璃。晚上这里空无一人。太后所用的饰品和衣服,都来自这里。我身上的衣服,也出自这些工匠之手。

整个绮华馆人影憧憧,却静悄悄的。这寂静里,含着秘密,我肯定。这并不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却像一台设计精密的仪器,以表针般的精确运转着。主管说太后要确切知道每件衣服在何时完工。每件衣服都有与之相应的节气和日子,每件衣服都有不平凡的用途。衣服从不清洗,日久天长也能保持色彩的明艳和清晰。太后对服饰的需求,没有尽头,织匠、杂役的劳作,也没有尽头。

我看到的这些,并非绮华馆的全部,在穿行在一间间屋子里时,我肯定。绮华馆唯独少了养蚕缫丝这道工序,也少了养蚕妇这类匠役。

主管叫福锟,是位三十岁左右的瘦削太监。他弯下腰并非听不到我说话,而是为了恭敬。福锟看一眼我的衣着,就知道,我是太后信任的人,对我有问必答。

“绮华馆外为何不悬挂匾额?”

“绮华馆是西宫太后的私人织造所,没有必要让外人知道。众所周知,宫里的服饰都出自江南三织造,这不仅因为江南三织造是大清最好的织造所,还因为,那是宫廷由来已久的习惯。自乾隆朝开始至今,宫里的衣料布匹,都来自江南三织造。在江南三织造供职的官员,都是皇帝的近臣。不过,江南三织造却无法满足西宫太后的需要。太后与众不同,对服饰有极为特殊的趣味和要求。太后坚持依照自己的喜好编织图案和花式,选择织物的颜色。在太后授意下,绮华馆六年前在西花园开张。太后用在衣服上的图案和布匹的材质,粗略看去,与内宫的衣典制度相去无二,但每件花式实则与其他女主的衣物完全不同。”

福锟指给我看一件正在织造的绸匹。

“太后身上的衣服,不仅要有超出寻常的色彩,图形还要做到栩栩如生。每一朵花看上去都在呼吸,每一只蝴蝶都在花丛中飞舞。太后的衣服有着鲜活的吸引力,这神秘的吸引力来自绮华馆匠人的精工细作。太后要求她的服饰具有毋庸置疑的生命气息。只要稍稍对比东宫太后的衣服,不难发现,东宫太后身上的织锦和刺绣,虽说也出自最好的匠人之手,却是没有生命、不会呼吸的图形,那些飞舞的蝴蝶、凤凰,只是死板的装饰。同样的图形,若在西宫太后身上,就会具有难以言说的动感,富有充沛的活力和感染力。不仅如此,太后身上每个栩栩如生的图形,都有极为细腻的含义。自然,这些含义只有太后知晓。”

“怎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公主,绮华馆所用材料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制作完成。绮华馆有养蚕妇,所用蚕丝来自自己饲养的蚕,每年春天孵化蚕卵时,太后都会亲自为蚕洒下第一遍花瓣儿。我们不用桑叶,我们用一种花,这是整个环节的要点。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的蚕丝不仅鲜亮,而且富有弹性。用这种蚕丝织造的绸缎非常结实,可以保存千年万年而不腐——这些无可比拟的优点,实则来自我的猜测,我虽供职于此,却也有回答不了的问题。既然公主问起,我却不能不答——这些光彩夺目的丝线的出处,公主您大可不必相信我的猜测。”

“权且由你这么说吧。”

“虽然宫里的女装都按照衣典制度严格织造,从冠冕,到服装的色彩花序,到衣饰鞋袜,要做到顺应节气与时序,在固定日期统一更换。但是太后自有另一套衣典准则。我伺候太后多年,以我的理解,太后的衣典准则是十分缜密和隐含奥秘的。太后的着装不仅看起来要完全合乎礼仪,还要附和某种神秘的规范。”

“福锟,说说我身上这件。”

“公主,您是太后的贴身女官。太后若决定信任一个人,就意味着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您的衣着出自绮华馆。这衣服上的珍珠是在我的监督下镶嵌的。所有贵重珠宝在镶嵌时,都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倒不是因为匠人会偷工减料,尽管这样的事偶有发生,相应的惩罚自会令偷窃者望而却步——而是,珍贵的珠宝需要给予足够的尊崇。珠宝令人向往,不仅因为它们稀有,因为它们超凡的光彩,还因为,它集结了天地之灵气。细看每一颗珠宝,都是来自远古的一束光。珍宝的形成历经千年万年,衣物上镶嵌的珠宝,不仅散发出罕见的色彩,还将赋予衣物以灵气。珍珠,是太后喜爱的珠宝。绮华馆所用珍珠……”

福锟忽然打住,顿了顿,“说到珍珠,我不该着意于揣度太后的喜好,这实在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总之,您的这件春衫一眼便能让人感受到绝对的权威,以及权威的压力。这才是江南三织造的衣服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之处。毋庸置疑,与荣安小公主相比,您更像一位真正的公主,荣安小公主的光彩无法与您匹敌。这是由衣服决定的。想必您一定见过两宫太后同时出现时的情形。我虽没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场面,可我对绮华馆的衣服有着绝佳的信心。可以想象,当两宫太后同时端坐在一左一右两尊宝座上时,人们第一眼看见的,必然是西宫太后。虽然东宫太后贵为中宫,但衣服的魅力,更准确地说是衣服的魔力,让东宫太后看着更像是西宫太后的影子和陪衬。西宫太后夺目、威严,是令人崇拜的主宰——如果人们要从两宫太后中挑选偶像,或是想要斟酌权力的分量,人们无疑是要将目光、注意力、信任都集中到西宫太后身上。这就是衣服的魔力。”

“你是说主宰吗?仅凭这句话,就可以送你到宗人府去。”

我的声音虽然又细又尖,却威力十足。福锟笑了。福锟的笑很谦卑,让我舒适。

“您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公主。我刚才说过了,现在得到了证实。不过,公主,绮华馆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发生的任何事,外面是听不到也看不见的。嘉庆皇帝时,将此地封存。一般人只知道西苑集灵囿内迤南路东的绮华馆,却不知宫里的绮华馆。即便有人从墙外走过,也不会发现。没有人相信您的话,您只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会知道我说的可是一点不假。既然您是来监督织造之事,我不得不如实相告。您瞧,我带您已经参观了我们所能看见的地方,别看它小,却五脏俱全。想要了解这个地方,却要花很长时间。”

“那么,我们所不能看见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有许多地方我们是看不见的。紫禁城里的宫殿,大小绵延,并不是每一座宫殿都是人能了解和知晓的。人们知道的,往往是最小最少的部分。说得严重些,就是了解这最小最少的部分,也足以用尽我们的时间和精力。公主,您初来乍到,我只是略略提醒您而已。”

“福锟,你说严重了。紫禁城虽然庞大,但每个宫殿、每个房间都有专人管理,要想知道哪座宫殿叫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要不进去亲眼瞧瞧,又有何妨?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福锟不想与我争辩,讪讪笑着。

“您所言极是,公主。”

福锟两次提到魔力。

我当然见过两宫太后同处一堂时的情形。细细回想,东宫太后的确没有给我留下足够深的印象。东宫太后给人的印象是单薄的,面目甚而是含混不清的。觐见之后,若回想东宫太后的面容,只会想到些幽暗的光线,仿佛她宽大的衣袍里,裹着的只是空无。西宫太后就不同了,她鲜艳而夺目,她身上花鸟的刺绣,发髻上的凤钗,都让人过目不忘,似乎那些花、鸟和昆虫,即便是鞋子上隆起的鱼纹,都在向人们传输一种超常的力量。这令人信服的力量,每看一眼,都会得到加强和补充,令所看之人只会觉出自身的卑微和弱小。这就是福锟所说的魔力。东宫太后没有这种魔力。东宫慈安太后即便跟小皇帝紧挨着坐在一起,看上去也无法与西宫太后取得某种程度的均衡。当两个人发声说话时,西宫太后的声音,总是不容置疑和毋庸辩解的,而东宫太后的声音,听着更像悠长的哀叹。这一切,难道都出自衣服的较量,或是如福锟所言,只是出自衣服的魔力?

回翊璇宫前,我问了福锟最后一个问题:“太后赏赐用的彩匹礼服,也都出自绮华馆?”

“公主,绮华馆当然设有专门制作太后赏赐用的作坊。制作这类衣服更要听从太后的吩咐。太后对这些衣服的原料有特别的选择,原料必须由太后最信赖的人送来。这些衣服分男装、女装,多为重要节日用到的吉服或衮服。太后会在一些特殊日子,将绮华馆的衣服赏赐给特殊的人。无疑,这是受赏之人无上的光荣。能得到这些衣服的人,多是皇亲国戚。”

父亲从宫中领回的各类赏赐中,有一部分是衣服。这些衣服一般都是套服,从冠,到衣,到鞋。恭王府每添人丁,也几乎无一例外有整套衣服送来。都出自绮华馆。作为爱新觉罗最受瞩目的王爷,领受服饰的奖赏,是最普通不过的事。但若按福锟的说法,衣服若是出自绮华馆,就意味着额外的恩惠。这似乎表明父亲其实是太后信任和仰赖的人。也似乎解释了当父亲出现在百官之中,总会成为百官的中心人物的原因。父亲身上穿着绮华馆织造的衣服。

福锟说了很多,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看不见福锟脑子和心里的画面,我确乎失去了这项能力。福锟的许多说法难以揣摩,这更证明了我的直觉,我看到的并非这个织造所的全部,还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藏着我看不见的秘密。

在离开绮华馆时,福锟有意无意地说,太后能看到一切,即便是在睡着的时候。太后熟悉每一道工序,对于所用的工艺也尽所周知,所以,丝毫的马虎和懈怠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在绮华馆干活的工匠,没有人不尽心竭力。

这是福锟对我的警告,还是太后的警告?

在宫里,我们说到“太后”,一般是指西宫太后,一直是这样。一直,东宫太后形同虚设。

我花了三年时间来了解衣服的制作工艺,材质的选配,工艺图形,以及式样。工艺之所以繁琐,并不仅仅因为其精密程度,还因为每种花式都有相应的礼仪要求,又都对应着固定的场合和节日。在宫里,不是女人依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择服饰,而是服饰在选择相应的女人。换句话说,宫里人的着装得遵照《大清会典》的章程,《大清会典》能约束包括皇帝皇后在内的每一个人。唯独,西宫太后不在约束的范围内。太后随时会对衣服的款式和图纹做出调整,而无需典仪官的提醒。太后总能在制度与喜好上做到平衡,这种平衡来自衣装的“魔力”。东宫太后对衣饰缺乏兴趣,从不过问衣饰,她所有的衣服都盛在木匣子里,标明款式和用途,每件,都与会典相吻合。东宫太后在衣服上省下的心,全都用在皇帝身上了。同治皇帝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思。

我十岁了,除了早朝前向两宫太后请安,参加必要的庆典和祭祀活动,三年里,我在绮华馆用去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在自己寝宫的时间。在这三年里,父亲一度忘了曾经问我的问题。太平天国的祸乱得到控制。父亲在最关键的几场战争中因用人得力,而使大清一度纷乱的局面又归于平稳。父亲在致力于平息内乱的这几年里,实现了控制朝堂的理想。朝臣大都聚集在父亲周围,做了父亲的心腹和朋友。在朝廷的各项决策上,只要父亲开口,总能得到绵延不绝的回应。虽然父亲在觐见两宫太后时,依然有莫可名状的压力,他心里的大火也会忽然蔓延,使他双唇发干。但父亲有能力让自己泰然自若。父亲紧闭双眼,默默忍受心里烟与火的煎熬。圆明园被焚已经过去了六年,父亲心里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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