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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_新唐书-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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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厚,累迁户部郎中,知谏议大夫事,俄兼知制诰。皇甫镈以宰相领度支,剥下以媚天子,儒衡疏其状。镈自诉于帝,帝曰:「乃欲报怨邪?」镈不敢对。
儒衡论议劲正,有风节,且将大用。宰相令狐楚忌之,会以狄兼谟为拾遗,楚自草制,引武后革命事,盛推仁杰功,以指切儒衡,且沮止之。儒衡泣见上曰:「臣祖平一,当天后时,避仕终老,不涉于累。」帝慰勉之,自是薄楚为人也。迁中书舍人。时元稹倚宦官,知制诰,儒衡鄙厌之。会食瓜,蝇集其上,儒衡挥以扇,曰:「适从何处来,遽集于此?」一坐皆失色。然以疾恶太分明,终不至大任,以兵部侍郎卒,年五十六,赠工部尚书。
李绛,字深之,系本赞皇。擢进士、宏辞,补渭南尉,拜监察御史。元和二年,授翰林学士,俄知制诰。会李锜诛,宪宗将辇取其赀,绛与裴垍谏曰:「锜僭侈诛求,六州之人怨入骨髓。今元恶传首,若因取其财,恐非遏乱略、惠绥困穷者。愿赐本道,代贫民租赋。」制可。枢密使刘光琦议遣中人持赦令赐诸道,以裒馈饷,绛请付度支盐铁急递以遣,息取求之弊。光琦引故事以对,帝曰:「故事是耶,当守之;不然,当改。可循旧哉!」
帝尝称太宗、玄宗之盛:「朕不佞,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愧谥号,不为宗庙羞,何行而至此乎?」绛曰:「陛下诚能正身励己,尊道德,远邪佞,进忠直。与大臣言,敬而信,无使小人参焉;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去官无益于治者,则材能出;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销。将帅择,士卒勇矣;官师公,吏治辑矣。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言之不行,无益也;行之不至,无益也。」帝曰:「美哉斯言,朕将书诸绅。」即诏绛与崔群、钱徵、韦弘景、白居易等搜次君臣成败五十种,为连屏,张便坐。帝每阅视,顾左右曰:「而等宜作意,勿为如此事。」
是时,盛兴安国佛祠,幸臣吐突承璀请立石纪圣德焉,营构华广,欲使绛为之颂,将遗钱千万。绛上言:「陛下荡积习之弊,四海延颈望德音,忽自立碑,示人以不广。《易》称:'大人与天地合德。'谓非文字所能尽,若令可述,是陛下美有分限。尧、舜至文、武,皆不传其事,惟秦始刻峄山,扬暴诛伐巡幸之劳,失道之君,不足为法。今安国有碑,若叙游观,即非治要;述崇饰,又非政宜。请罢之。」帝怒,绛伏奏愈切,帝悟曰:「微绛,我不自知。」命百牛倒石,令使者劳谕绛。襄阳裴均违诏书,献银壶甕数百具,绛请归之度支,示天下以信。帝可奏,仍赦均罪。时议还卢从史昭义,已而将复召之,从史以军无见储为解。李吉甫谓郑絪漏其谋,帝召绛议,欲逐絪,绛为开白,乃免。
绛见浴堂殿,帝曰:「比谏官多朋党,论奏不实,皆陷谤讪,欲黜其尤者,若何?」绛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营误上心。自古纳谏昌,拒谏亡。夫人臣进言于上,岂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彼昼度夜思,始欲陈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将以闻,则又惮而削其半,故上达者财十二。何哉?干不测之祸,顾身无利耳。虽开纳奖励,尚恐不至,今乃欲谴诃之,使直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谏之益。」
初,承璀讨王承宗,议者皆言古无以宦人统师者,绛当制书,固争,帝不能夺,止诏宰相授敕。承璀果无功还,加开府仪同三司。绛奏:「承璀丧师,当抵罪,今宠以崇秩,后有奔军之将,蹈利干赏,陛下何以处之?」又数论宦官横肆,方镇进献等事。自知言切,且斥去,悉取内署所上疏稿焚之,以俟命。帝果怒,绛谢曰:「陛下怜臣愚,处之腹心之地,而惜身不言,乃臣负陛下;若上犯圣颜,旁忤贵幸,因而获罪,乃陛下负臣。」于是帝动容曰:「卿告朕以人所难言者,疾风知劲草,卿当之矣。」遂繇司勋郎中进中书舍人。翌日,赐金紫,亲择良笏与之,且曰:「异时膺顾托南面,当如此。」绛顿首。
乌重胤缚卢从史,而承璀牒署昭义留后,绛曰:「泽潞据山东要害,磁、邢、洺跨两河间,可制其合从。今孽竖就禽,方收威柄,遽以偏将莅本军,纲纪大紊矣。河南、北诸镇,谓陛下啗以官爵,使逐其帅,其肯默然哉?宜以孟元阳为泽潞,而以重胤节度三城,两河诸侯闻之,必欣然。」帝从之。
张茂昭举族入觐,绛上言:「任迪简既往代,则士之从茂昭,皆为定人,宜亟授以官,且遣使者诏其麾下皆听茂昭节度。」有诏拜河中节度使。会迪简以帑廥匮竭,稍简罢士之疲老者,人情不安,迪简亦危,绛请斥禁帑绢十万以济事机。吴少诚病甚,绛建言:「淮西地不与贼接,若朝廷命帅,今乃其时,有如阻命,则决可讨矣。然镇、蔡不可并取,愿赦承宗,趣立蔡功。」时江淮大旱,帝下赦令有所蠲弛,绛言:「江淮流亡,所贷未广,而宫人猥积,有怨鬲之思,当大出之,以省经费。岭南之俗,鬻子为业,可听;非券剂取直者,如掠卖法,敕有司一切苛止。」帝皆顺纳。
后阅月不赐对,绛谓:「大臣持禄不敢谏,小臣畏罪不敢言,管仲以为害霸最甚。今臣等饱食不言,无履危之患,自为计得矣,顾圣治如何?」有诏明日对三殿。帝尝畋苑中,至蓬莱池,谓左右曰:「绛尝以谏我,今可返也。」其见礼惮如此。
帝怪前世任贤以致治,今无贤可任,何耶?对曰:「圣王选当代之人,极其才分,自可致治。岂借贤异代,治今日之人哉?天子不以己能盖人,痛折节下士,则天下贤者乃出。」帝曰:「何知其必贤而任之?」对曰:「知人诚难,尧、舜以为病。然循其名,验以事,所得十七。夫任官而辨廉,措事不阿容,无希望依违之辞,无邪媚愉悦之容,此近于贤矣。贤则当任,任则当久。贤者中立而寡助,举其类则不肖者怨,杜邪径则怀奸者疾,一制度则贵戚毁伤,正过失则人君疏忌。夫然,用贤岂容易哉?」帝曰:「卿言得之矣。」
六年,罢学士,迁户部侍郎,判本司。帝以户部故有献,而绛独无有,何哉?答曰:「凡方镇有地则有赋,或啬用度易羡余以为献。臣乃为陛下谨出纳,乌有羡赢哉?若以为献,是徙东库物实西库,进官物结私恩。」帝瞿然悟。帝每有询访,随事补益,所言无不听,欲遂以相。而承璀宠方盛,忌其进,阴有毁短,帝乃出承璀淮南监军。翌日,拜绛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高邑男。方江淮岁俭,民荐饥,有御史使还,奏不为灾,帝以语绛,答曰:「方隅皆陛下大臣,奏孰不实?而御史苟悦陛下耳。凡君人者当任大臣,无使小臣得以间,愿出其名显责之。」李吉甫尝盛赞天子威德,帝欣然,绛独曰:「陛下自视今日何如汉文帝时?」帝曰:「朕安敢望文帝?」对曰:「是时贾谊以为措火积薪下,火未及然,因以为安,其忧如此。今法令所不及者五十余州,西戎内讧,近以泾、陇为鄙,去京师远不千里,烽燧相接也;加比水旱无年,仓廪空虚。诚陛下焦心销志求济时之略,渠便高枕而卧哉!」帝入谓左右曰:「绛言骨鲠,真宰相也。」遣使者赐酴醾酒。
魏博田季安死,子怀谏弱,军中请袭节度,吉甫议讨之,绛曰:「不然,两河所惧者,部将以兵图己也,故委诸将总兵,皆使力敌任均,以相维制,不得为变。若主帅强,则足以制其命。今怀谏乳方臭,不能事,必假权于人,权重则怨生,向之权力均者,将起事生患矣。众所归必在宽厚简易、军中素所爱者,彼得立,不倚朝廷亦不能安。惟陛下蓄威以俟之。」俄而田兴果立,以魏博听命,帝大悦。吉甫复请命中人宣尉,因刺其变,徐议所宜。绛独谓:「不如推诚抚纳,即假旄节。它日使者持三军表来,请与兴,则制在彼,不在此,可奏与特授,安得同哉?」然帝重违吉甫,故诏张忠顺持节往,而授兴留后。绛固请曰:「如兴万有一不受命,即姑息,复如向时矣。」由是即拜兴节度使。绛复曰:「王化不及魏博久矣,一日挈六州来归,不大犒赏,人心不激。请斥禁钱百五十万缗赐其军。」有言太过者,绛曰:「假令举十五万众,期岁而得六州,计所转给三倍于费。今兴天挺忠义,首变污俗,破两河之胆,可啬小费隳机事哉?」从之。
帝患朋党,以问绛。答曰:「自古人君最恶者朋党,小人揣知,故常借口以激怒上心。朋党者,寻之则无迹,言之则可疑。小人常以利动,不顾忠义;君子者,遇主知则进,疑则退,安其位不为它计,故常为奸人所乘。夫圣人同迹,贤者求类,是同道也,非党也。陛下奉遵尧、舜、禹、汤之德,岂谓上与数千年君为党耶?道德同耳。汉时名节骨鲠士,同心爱国,而宦官小人疾之,起党锢之狱,讫亡天下。趋利之人,常为朋比,同其私也;守正之人,常遭构毁,违其私也。小人多,谮言常胜;正人少,直道常不胜。可不戒哉!」绛居中介特,尤为左右所不悦,遂因以自明。
王播为盐铁使,而事月进。绛曰:「比禁天下正赋外不得有它献,而播妄名羡余,不出禄禀家赀,愿悉付有司。」帝曰:「善。」讫绛在位,献不入禁中。吐蕃犯泾州,掠人畜,绛因言:「滨塞虚籍多,实兵少。今京西、北神策镇军,本防盛秋,坐仰衣食,不使战。事至之日,乃先禀中尉。夫兵不内御,要须应变,失毫厘,差千里。请分隶本道,则号令齐一,前战不还踵矣。」然士卒乐两军姑息,宦者以为言,议遂寝。尝盛夏对延英,帝汗浃衣,绛欲趋出,帝曰:「朕宫中所对,惟宦官、女子,欲与卿讲天下事,乃其乐也。」
绛或无所论诤,帝辄诘所以然。又言:「公等得无有姻故冗食者,当为惜官。」吉甫、权德舆皆称无有。绛曰:「崔祐甫为宰相,不半岁除吏八百人。德宗曰:'多公姻故,何耶?'祐甫曰:'所问当与不当耳,非臣亲旧,孰知其才?其不知者,安敢与官?'时以为名言。武后命官猥多,而开元中有名者皆出其选。古人言拔十得五,犹得其半。若情故自嫌,非圣主责成意。」帝曰:「诚然,在至当而已。」帝又问:「玄宗开元时致治,天宝则乱,何一君而相反耶?」绛曰:「治生于忧危,乱生于放肆。玄宗尝历试官守,知人之艰难,临御初,任用姚崇、宋璟,励精听纳,故左右前后皆正人也。洎林甫、国忠得君,专引倾邪之人,分总要剧。于是上不闻直言,嗜欲日滋,内则盗臣劝以兴利,外则武夫诱以开边,天下骚动,故禄山乘隙而奋。此皆小人启导,从逸而骄。系时主所行,无常治,亦无常乱。」帝曰:「凡人举事,病不通于理,追咎其失,古人处此有道耶?」绛曰:「事或过差,圣哲所不免。天子有谏臣,所以救过。上下同体,犹手足之于心膂,交相为用。但矜能护失,常情所蔽,圣人改过不吝,愿陛下以此处之。」
教坊使称密诏阅良家子及别宅妇人内禁中,京师嚣然。绛将入言于帝,吉甫曰:「此谏官所论列。」绛曰:「公尝病谏官论事,此难言者,欲移之耶?」吉甫乃欲讽诏使止之,绛以吉甫畏不敢谏,遂独上疏。帝曰:「朕以丹王等无侍者,比命访闾里,以赀致之,彼不谕朕意,故至哗扰。」乃悉归所取。
以足疾求免,罢为礼部尚书。帝乃召承璀于淮南。绛虽去位,犹怀不能已,因上言:「北虏方强,其忧有五。彼蔑信重利,岁入马求直,今则置不取,当贮他谋,一也。屯士不足,斥候不明,城无完堞,非可应卒,二也。今之营筑,不询众谋,远规塞外,城非要地,虏一入寇,应援艰阻,三也。比年通好,往来窥觇,河山兵甲,悉知之矣,若寇掠驱胁,援兵非十日不至,既至虏去,兵罢复来,四也。北狄、西戎久为仇敌,今回鹘思叛,脱相连约,数道并进,何以遏之?五也。」
十年,出为华州刺史。承璀田多在部中,主奴扰民,绛捕系之。会遣五坊使,帝戒曰:「至华宜自戢;绛,大臣,有奏即行法矣。」州有捕鹞户,岁责贡限,绛以为言,并劝止畋猎,有诏泽潞、太原、天威府并罢之。入为兵部尚书,母丧免。还授河中观察使。河中故节制,而皇甫镈恶绛,故薄其恩,议者不直。镈得罪,复以兵部召。迁御史大夫。穆宗数游畋,绛率其属叩延英切谏,不纳。以疾辞,还兵部尚书,历东都留守,徙东川节度使,复为留守。宝历初,拜尚书左仆射。绛伟仪质,以直道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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